因为南宫吟歌模棱几可的说辞,加上自己心中各种惊厥想法,蓦然有些不知所措时,再度思量了一下后,星辰大概因为下意识侥幸着,仍然希望自己并没有在醉酒时,对南宫吟歌说过些什么不该说的吧,所以他也不敢太过直接去点明什么。
不自觉摸了摸鼻梁后,心存侥幸的星辰,再度试探道:“所以呢?师父,我们……都说了什么故事?”
“也没什么啊,都是闲聊而已。”继续捻动手中草叶,南宫吟歌也将另一只手搭在膝盖上时,看着星辰此刻神情,亦不知是真不知道星辰话中所指,还是觉得事情愈加有趣了一般,他继续微笑道:“比如我跟你说过,其实这两年除了你之外,我还收过另外一个徒弟,换句话说就是你其实还有一个师兄,他很特别,因为他是一个修真者,很厉害的修真者,反正我是打不过他,不过他又对剑意很感兴趣,你说是不是很特别?”
“我还有一个师兄?”将手指由鼻梁滑落,并转头看向南宫吟歌一刻,原本还在担忧着各种思绪的星辰,却下意识便被这件事吸引了。
如此时刻,星辰理论上不该被这件事吸引的,不是么?可现状是,听闻南宫吟歌说辞时,他又切切实实被吸引了,因为那番说辞,让他条件反射般捕捉到了一些讯息。
此前,当然是指南宫吟歌出手杀死雷牙之前,星辰一直都和这世界上所有认识他的一样,认为南宫吟歌一直以来,都只是一个人生和情场都已然失败,终日浑浑噩噩的人生负犬。
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在那之前,大概是没有人意识到,南宫吟歌拥有如剑意这般,堪称诡谲恐怖,足以让一个古武者杀死修真者的技巧的。
否则的话,南宫吟歌也不会在社交网络上,以及非主流媒体舆论中,被所有人都揶揄为“最后的剑客”。
同样的,若非如此,也不至于连嘉长和李短那般,在圈子底层混饭吃的九流修真者,也敢在南宫吟歌面前耀武扬威,大放厥词。
因为以上种种,星辰一直以为,在此之前,应该是没人知道南宫吟歌真实实力的,而目前为止,知道南宫吟歌真实实力的,也应只有南宫吟歌本人,以及他和鑫九,还有此前跟南宫吟歌交手过的邵东才对。
然而,如此认知为前提下,南宫吟歌刚刚一番话语,无疑意味着星辰此前想法是错误的,因为除了他自己,鑫九,还有邵东外,这世界上竟至少还有一个人,是知道南宫吟歌拥有如此可怕技巧的。
其实关于南宫吟歌的实力,虽然此前一直都琢磨不透,但通过邵东意外出现的枝节,其实星辰心中已然有了一个衡量标准,以邵东为尺的衡量标准。
星辰知道,在当时那种生死一刹的情况下,南宫吟歌和邵东大概都不会留手才对,所以他猜测着,南宫吟歌的实力,应该无限接近或持平于现在的邵东,因为此前他们交手的结果,虽然无分输赢,但他也必须把当时的邵东,那身心都已接近临界点的状态算进去。
同样的,通过邵东和南宫吟歌的交手,星辰也意识到了另外一件事情,那就是南宫吟歌使用剑意时,除了自己那会与其产生奇怪共鸣,并让自己感到痛苦无比的神识外,并不是真正无法被感知的,至少邵东应该是感知到了,否则当时的邵东,是不可能与南宫吟歌形成对峙之势的。
而在此之前,鑫九和老虎钳,绞肉机,以及雷牙等人,之所以无法感觉得到南宫吟歌的存在,说白了都是他们不够强大罢了,而现在的邵东,当然早就跟他们不在一个水平了。
这般推测时,星辰也不自觉想到了一年多前,自己刚刚觉醒神识时,几乎所有人都感知不到他的神识,但有必要的话,先知和克里斯等人却仍能感觉到的枝节。
关于邵东的实力,以及邵东的潜力到底有多强大,一年多来,一直跟他生活在一起,也一直与其倾心而交的星辰,大概是比任何人都明白的。
一年多来,哪怕是比起一年前的那个邵东,邵东的成长曲线,都可怕得让星辰有些不敢去想象,因为邵东的成长轨迹不仅没有丝毫放缓,反而是一直都在加速成长。
如果再来一次的话,星辰相信就算再次回到昆仑大殿前,就算同样没有千机在手,邵东也绝对能够带着他安然脱身,甚至乎,就算没有千机,恐怕也连现在还在狱中的代理掌门萧远,都不可能从现在的邵东手上讨到好处。
而如果千机在手,现在的萧远,恐怕早已不是邵东的对手了。
近乎绝对凌驾于所有修真者的可怕天赋,再加上真切碾压着所有人的战斗技巧,以及最最基本,却也最最可怕的战斗本能,种种因素,都让邵东的强大,根本不是能够用常理去判断的。
如此情况下,南宫吟歌身为一个古武者,即使只是持平甚至稍弱于邵东,星辰仍然觉得对方可怕到了极点,因为现在的邵东,实力早已不是一般修真者可以触及。
毕竟在此之前,在安德鲁和幻空的交手中,除了战斗方式特殊的苏珊外,一干人等,真切从侧面间接介入过那场战斗的只有邵东,或者说那样层级的战斗,当时在场之人,除了邵东外,余者根本已经无法介入分毫。
其实星辰不知道的是,一年多来,邵东之所以有着如此可怕,可怕到完全不讲道理的成长曲线,也是邵东不停逼迫着自己的结果。
一年多来,因为一系列危及身边之人的可怕事件,又因为露娜的意外跟随,虽然嘴上不说,但邵东心里,却也觉得需要自己保护的人变得越来越多,而随着时间推移,他也觉得自己需要用来保护这些人的实力,变得越来越有些勉强。
如此情况下,整日价看起来都玩世不恭的邵东,其实在不为人知的时刻,却从未放松过对自己的要求,也从不敢放松对自己的要求。
他背地付出了万般努力。
所以他看气来毫不费力。
他拥有凌驾世间的天分。
却还比所有人更加努力。
若非如此,以邵东的天分和机敏,虽然假以时日,同样可以达到现在的水平,但多少还是需要更长时间的。
当然了,虽然对以上枝节所知不多,但对于邵东的强大,星辰却是比几乎所有人都更加了解的,而南宫吟歌此刻说辞,无疑意味着有一个比邵东还强大的修真者是他的师兄,并且这个所谓师兄,也同样对剑意感兴趣。
正因这般念头流经脑海,所以星辰才在一刻的讶异中,下意识反问了起来,反问起自己竟然还有一个师兄。
然而,一刻的讶异过后,反问了这件事的星辰,却又立即反应了过来,现在并不是关注这件事情的时候,所以他又赶紧挥散无关思绪,苦恼着挠了挠后脑道:“不是!师父,重点不是你说了什么,我是说……我说过什么奇怪的事情么?”
听到星辰再次发问时,那明显已经着急起来的语气,南宫吟歌仍然不着急着回答,他又从身旁摘起几根紫色草叶,开始跟方才一根纠缠着,像是在编织什么东西一般,而后才看向星辰,语气和神态都十分随意道:“不是啊,乖徒儿,你看起来怎么好像在希望我告诉你,你真的说了什么奇怪的事情一样,所以呢,你希望你说了什么?”
“我……”看着南宫吟歌信手编织着什么的同时,那看着自己时明明随意无比,却又好像别有意味的目光,星辰莫名愣了一下,他当然希望自己什么都没说啊,所以愣神过后,他脱口而出道:“我希望自己什么都没说。”
“那你就什么都没说。”再次拔起几根草叶,加入渐渐成型的手工编制中时,咧开嘴来的南宫吟歌,像是笑得十分开心。
“不是……”看着南宫吟歌如此玩味笑意,头疼不已中,星辰愈加感到有些担忧和着急,却又不知如何是好,只得有些无奈道:“师父,这……这对我来说很重要,您认真一点可以么?”
“我知道,所以我已经很认真了,只要我什么都不说,就等于你什么都没说,明白么?”说话间,好像终于不忍星辰再着急下去,南宫吟歌也好似真的认真了起来,他停下手中动作,而后凝视星辰道:“怎么?我不像是能保守秘密的人么?”
面对南宫吟歌认真的凝视,听闻南宫吟歌指向明确的话语,星辰双眸不自觉跳动了一下,而他的心也瞬间变得有些纷乱,他当然相信南宫吟歌能够保守秘密,但他也知道,南宫吟歌此刻话语,无疑意味着一件事情。
那就是他或许什么都说了。
嗯,什么都说了。
意识到这一点时,仍然和南宫吟歌对视着的星辰,不知所措中根本不知该说些什么,是啊,他可能什么都说了,但对方是南宫吟歌,他能怎么办呢?
一时间,疯狂告诫和质问着自己,为何要无端端喝酒时,看着南宫吟歌意味别样的目光,听着林间阵阵风声和鸟鸣,星辰忽然觉得,自己像是需要好好冷静一下。
如是思索中,星辰下意识移开了自己目光,像是在回避,并侧首看向了天然天井下,那被巨神星照得有些晃眼的草地,心乱如麻地思索起各种事情来。
局面好像顷刻明了之际,面对这般情境,面对自己酒后失言的可能结果,星辰还能如何呢?默默思索中,他只能希望南宫吟歌真的能够保守秘密……
好在,经历过许多事情后,星辰更大程度上当然愿意相信,看起来不太正经的南宫吟歌,大概是真的可以帮他保守秘密的,因为他知道,真实的南宫吟歌,好似有着比任何人都可靠的一面。
至少这一点,让星辰暂时得以安心不少,这是或许是此刻的他,唯一能够安慰自己的地方了吧。
有些心神不安地安慰着自己,看着不远处晃眼草地,听着耳畔流过的轻风,目光蓦然有些涣散和迷离的星辰,思索着南宫吟歌此刻,大概已经知道了自己所有秘密,却又想到对方应该是能保守秘密的枝节时,某一霎那,他也说不上为什么,本应感到不安的自己,真切的不安中,却又莫名像是感觉到,一阵说不上来的奇怪轻松?
那是何种奇怪的轻松呢?
是不曾知觉下,反应过来时却意识到,自己已经向一个可靠之人倾诉过,那些一直渴望倾诉,却顾忌太多,而无法倾诉的事情后,从心理层面上感觉到,所有秘密和压力,好像都忽然不再由自己一个人承受的轻松么?
可靠之人……
渐渐平缓的思绪中,不自觉想到这一点时,星辰原本因为思索而变得有些迷离的目光,忽然奇异跳动了一下,而目光跳动过后,他又下意识转过头来,看了看手中那个紫色草环,已经基本成型的南宫吟歌,蓦然感觉到一丝特别的思绪。
那一刻,星辰蓦然意识到,不知不觉中,相处时间其实并不长的南宫吟歌,在某一霎那,去好像已经被他在潜意识里,定义为了一个值得信任的可靠之人么?
如此念头一起,星辰也下意识想起了此前在那条河边,原本要跟鑫九把话说明白之际,却意识到南宫吟歌可能遇上危险时,自己那种发自心底的担忧之情。
念及如是种种,又想到南宫吟歌确实值得信任这一点时,星辰也说不上为什么,他忽然觉得,自己竟有可能已经在醉酒一刻,将心底所有秘密都对南宫吟歌袒露了的事情,好像变得不再那么突兀了……
甚至乎,好像变得自然无比?
由此而发,看着仍然专注于草环编织的南宫吟歌,潜移默化中,星辰蓦然觉得,南宫吟歌好似更像一个值得信任,还能有共同话题的长辈了。
嗯,长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