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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章 灯塔(1 / 1)

随着悬浮车停止行进,并听到身旁鑫九说到了,也总算从那些仍然压抑的思绪中,稍稍回过神来后,看着车外远方,荒烟蔓草间,影影绰绰的礁石海岸,以及更远方的无垠海天,星辰却并没有立即下车。

他甚至没有条件反射般解开安全带,而只是这么隔着兜帽下沿,看着车外远方,就这么静默地坐在了副驾驶座上。

大概这一刻,心中仍然压抑的星辰,知道下车之后,往前走去,将会面对什么吧。

所以这一刻的静默,好像成了他面对必须要面对的事情之前,最后一道避风的港湾。

那一刻,星辰心中早已被悲伤又愧疚,心痛又彷徨所杂糅的心绪,大概已经没有心力去顾及旁骛,但如果他还能够有心力去细想,或许他就会意识到,他此刻的心态,就好像瞬间代入了一种从古至今,经常出现在影视和文学作品,而更多的是出现在现实中的,中年人式的矫情。

对,中年人式的矫情。

那种下班开车回来后,喜欢在停车场中,留在车里听会广播,或者抽根烟,享受一刻静默的矫情。

因为回来之前,他们是员工,而往前一步,他们可能是儿子,是丈夫,是父亲。

那种中年人式的矫情中,这留在车里的静默时光,仿佛成了最后的,真正属于他们自己,真正能让他们做自己的时光,所以这样的矫情历经许多个世纪,仍然一遍又一遍在文艺作品中,在每一个停车场中上演着。

但是谁都知道,那静默的时光不可能永远,所以那无人打扰的港湾,也终究只是暂时,所以他们终将走出去,也必须走出去,必须出去面对所有。

所以这一刻,星辰当然也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因为一路上的压抑思绪,早已将他的心绪,推倒了一个不可能再回头的地步,尤其杀死杨清风后,联想从前自己自以为伟大,但一直都活在别人的照顾,所营造的象牙塔中时,那种愧对苏珊,和想要弥补苏珊的心绪,也更加在他心中激荡。

所以他非常明白,自己不可以再和鑫九这么下去了,他已经决定此后无论如何,都会跟鑫九把话说明白,因为他不能再让自己有哪怕一丝,对不起苏珊的可能了。

可到了最终一刻,星辰到底还是静默了许久,中年人式矫情的静默。

只是他也不会逃避,就像那些矫情的中年人不会逃避,他们都只是想暂时避一避。

片刻静默后,身旁同样静默中,脉脉凝视了星辰片刻后,将车子熄了火的鑫九,终是试探着开了口:“我们下去吧?星辰。”

当熄火后的悬浮车,停止工作的车内空调,不再循环输送凉风,仍算温和,但少了一丝沁人的空气,也像是又一次提醒着星辰,这港湾不会是永远的乌托邦,所以他该下车了。

“嗯。”轻轻点了点头后,星辰也下意识解开了安全带。

得到星辰应承,心中仍然带着,对于这片只剩下自己和星辰的海岸,那种绯想跟期冀的鑫九,美目游移间,同样解开安全带时,星辰也将身上的斗篷解开。

斗篷解开一刻,星辰被压得有些紧实的发丝下,一双有些空洞,也有些淡然,但实际深藏压抑的双眸,也再次被前挡照入的光线给点亮。

一旁,未明就里的鑫九,一颗芳心条件反射般,被星辰华丽眼眸撩动时,脱下斗篷的星辰,也信手推开了车门下了车。

开门一刻,星辰便立即感受到了门缝间,夹杂着淡淡呼啸的海风,而下车一刻,随着似凉似暖的海风一道,扑面而来的,还有来其中裹挟的阵阵海洋气息。

下车后,听着头顶盘旋的海鸟,迎风展翅时的鸣叫,感受着照耀身上的,巨神星的温暖,星辰甚至也听到了不远前方,那些海浪拍打礁石时,所发出的澎湃回响。

而如是光景中,下意识环顾四周时,星辰也终于在一块颇高的巨型礁石上,看到了那座很是残旧,但整体结构仍算完整的灯塔。

海风中,灯塔缝隙间的藤蔓叶草狂乱舞动,却也仍然顽强生长,像极了世间许多卑微却坚韧的意志。

嘭!

刘海和衣袂,都在海风中撩人舞动时,同样已经下车的鑫九,轻轻关上车门后,侧首间也立即隔着车顶看向对侧。

见到星辰原本被压得有些贴合的发丝,在海风中再次轻颤的情状,更看到星辰眺望远方灯塔和礁石一刻,那被巨神星映照得格外华丽的目光时,鑫九只觉得心中蓦然有些发痴。

而一颗芳心悸动起来时,鑫九大概也不会意识到,刘海在风中轻舞的她,隔着悬浮车看向星辰时,那带着一丝迷离的如画美目,到底有多撩人吧。

嘭!

所以下一刻,直到星辰远眺片刻后,也在闷响中轻轻合上车门,并朝这边看过来时,鑫九才终于从着迷离中脱身。

见到星辰忽然看过来时,俏脸已经有些羞红的鑫九,也赶紧收回目光,一颗芳心波澜不已时,她也赶紧抬起手来,作势整理着随风凌乱的刘海,装作左顾右盼的模样。

见到鑫九如此模样,分明感受到了方才一刻,对方看着自己的迷离目光的星辰,如何会不知道鑫九在想什么呢?

只是越是知道对方所想,星辰心中也越是惊惶,惊惶着之后必定发生的情境中,对方会遭到何等伤害。

这般念想中,眼眶轻轻颤抖了一下的星辰,到底没有在这一刻开口,大概他还是需要再避一避风,或许也需要再多一些,能够让自己更加坚定的勇气,所以从鑫九身上收回目光后,他再次看向了远方巨型礁石上的灯塔,并迎着海风道:“我们去灯塔那看看吧,小九。”

仍然在羞怯中感受着,自己加速心跳所致的悸动时,听到星辰的提议,鑫九自然条件反射般轻声道:“好。”

只是轻声回应一刻,鑫九仍然悸动不已的一颗心,却也好似在这般心绪中,蓦然流过了一些有点奇怪,可又无法按捺的事情。

怎么一来就去灯塔啊?

电影里好多奇怪的事情……都是在没人的灯塔里发生的呢?

他不会那么着急吧……

啊!我……我在想什么呢。

羞死人了……

一刹间,又忽然在海风吹拂中,意识到自己胡思乱想的鑫九,害怕再这样想下去,自己没准会把孩子的名字都想好时,也终于又一次回过神来。

回神后,鑫九也意识到星辰已经往前走去时,便立刻试着徒劳地按捺心绪,并用纤手摸了摸发烫俏脸后,小跑中跟上了星辰。

那一刻,绚烂阳光下,迎着流动海风,一路拨开齐膝荒草,踩着破败公路往前走去的少年男女,空荡袖子都在海风中飞舞时,一双背影,简直登对得天造地设。

大概那一刻的鑫九,也是这么想的吧。

只是那一刻,每往前走去一步,星辰看似轻巧的步伐,实际上却有多沉重,却也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吧。

慢慢往前走去,目光越过礁石,更广阔的海洋和天空映入眼帘时,那种本应有的,让心间豁然的开阔,都好似无法开解星辰心中纠结之万一。

甚至循着巨型礁石一侧,那些老旧的石阶往上攀登时,星辰的一颗心,也更是被心中激荡思绪给不停冲击。

以至于,这样的冲击下,蓦然回想到此前在南宫吟歌野外居所,尤其那条小河边发生的种种,回想起自己曾经因为鑫九的痛苦,而同样倍感痛心的思绪时,星辰几乎想要又一次放弃,放弃对鑫九说出那些绝情话语。

因为他真的太痛苦了,那种痛苦,仿佛真的连他再度拥有实力后,那已经被剑意淬炼过,本应更加强大和淡然自信的心绪都无法承受。

然而,就在星辰痛苦得,心脏的抽搐,仿佛要让身体都一块抽搐时,登上巨型礁石一刻,骤然而来的一阵海风,吹开他低垂短发时,也像是一下吹开了一层他心间的阴霾。

因为那一刹,看着前方破败灯塔,更看着灯塔前方,那海天一色的粼粼汪洋,他也像是又一次坚定了起来,尽管无比痛苦,但也真的无比坚定。

因为海面波光闪耀进他的眼眸时,他也像是又一次想起了,自己为何忽然想要前往海边。

此前鑫九询问时,星辰并没有回应对方,他也根本不敢回应对方,因为……

他忽然想来海边是因为苏珊,在此之前,他如何能够将这般话语告诉鑫九呢?

是的,因为苏珊。

那说起来可能真的很矫情,但星辰又确实这么做了。

当思绪几经冲击中,于礁石平滑顶部,迎着海风走去时,目光开始不停颤抖的星辰,痛苦却坚定的心绪,也仿佛愈加一往无前。

因为他来此本就是为了苏珊。

所以这一刻,看着眼前海天一色,他的心绪,也好似再度被那个灵魂深处的少女给填满。

对于那个少女的爱和愧疚,在这一刻给他带来的坚定,仿佛真的超脱了一切。

自从杀死杨清风后,明确自己必须离开,必须去弥补自己过错那一刻起,星辰心中便无比渴求着一个想法,那就是再见苏珊一眼的想法,当然了,不是照片或视频,而是现实,或者以更加微妙……或者说矫情的方式实现。

可他却知道这并不现实,且不说现在被他伤透的苏珊,已经不愿再见他了,就算苏珊愿意见他,他又如何有资格前往庆典现场呢?

当然,或许潜意识中最根本的事情是,大概这一刻,就算苏珊愿意见自己,星辰也可能没有勇气去面对对方吧……

所以星辰才会忽然想要来海边,想要在自己离去之前,和苏珊吹着同样的海风,沐浴同样的阳光,并虽然不在同一地点,却看着同一片大海,看一看那片他们从前便说过要一块前往,但总因为没有时间和时机,一直都没有去看的大海……

这大概真的很矫情,可此刻的星辰,已经被各种心绪杂糅冲击,无限接近崩溃的心绪中,却好像真的很需要这种矫情。

这种天涯共此时的矫情。

因为那种感觉,就好像遥远相隔的他们,至少仍能够无言分享着什么,感受着什么。

所以这一刻,他只是默默想着,遥远的她,此刻会否也会像自己一样,被这汪洋闪耀所绚照。

带着这般想法,被海面粼光照耀着,目光愈加闪耀,也愈加颤抖中,星辰也终于走到了那座灯塔旁边,走到了那巨型礁石顶部的边缘。

礁石下方,是一片在澎湃海浪中若隐若现的乱石,只是远眺一刻,思绪的自动忽略,只让星辰感觉到,眼前好像只剩下了碧蓝的天空和大海,而他思索着此刻的苏珊,是否也在如自己一般远眺时,俏脸羞红,刘海和裙摆,都在海风中飞舞得格外好看的鑫九,也在轻盈步伐中走到了他的身旁。

那一刻,脑海中仿佛只剩下了苏珊的美好和温柔,以及自己对于苏珊的愧疚跟伤害的星辰,只觉得是时候了。

他已经看到了那片海,那片苏珊此刻应也能够看到的海,他知道是时候和鑫九把话说明白了,因为他必须离去,也必须弥补,更必不能再作出任何伤害苏珊的事情了。

尽管那一刻,巨型礁石上,破败灯塔旁,和他并肩而立,柔美得好似能够凝住海风,更好似足以让波光粼粼的汪洋,都黯然失色的鑫九,和他看起来,是那么像一双眷侣。

亦尽管那一刻,并肩而立的他们,站在灯塔旁的光景,着实像极了一副完美的画卷。

可他仍是知道,有些话真的该说出口了。

“小九……”终于,礁石畔的片刻远眺后,星辰开口了,他的语气,不可抑止地颤抖了起来,而开口一刻,他也下意识转头,看向了身旁柔美得好似画卷的鑫九。

看向鑫九时,星辰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这即将伤害鑫九的一刻,尽管心中已经无比坚定,可对方看起来越是柔美,他竟也好似越是有些莫名痛苦着。

只是那份痛苦的根源,星辰还是没能想明白时,俏脸一片羞红,却好似鼓足了勇气,目光有些轻颤,却不闪不避的鑫九,也朝他看了过来。

那一刻,俏脸羞红得格外好看的鑫九,一双美目,柔美得仿似流水,她就这么看着星辰,粉唇轻启:“嗯……?”

那一刻,鑫九或许不知道自己美到了何等程度,可在她眼中,尤其在她仍然不知道,星辰此刻所想的思绪中,身旁被海风撩动着短发,蓝天和灯塔作为背景伴衬的星辰,是那么地好看,也是那么地让她心动。

而看着这样的星辰,心中分明已经羞怯到了极点,却好似再也不想回避,落在对方身上,尤其落在对方眼眸中的目光时,鑫九也就这么看着对方,目光如水般温柔地看着对方。

那一刻,见到鑫九撩人眼波,一颗心已经莫名刺痛到极点的星辰,甚至一度又闪过了想要放弃的思绪,可再次转头看了看身旁碧海蓝天,他终是又一次痛苦而坚定地开口:“我有话想和你说……”

一时间,一颗芳心已经快要从嗓子眼蹦出来的鑫九,看着星辰有些艰难的模样,因为不知道对方真实想法,只当对方也是羞怯的她,心绪也早已纷繁一片,那是紧张又悸动的纷繁。

而那一刻,无数绯想,也又一次无法抑止地流过了她的脑海。

果然……要来了么?

海岸,灯塔,礁石……他还挺浪漫的。

我我我……我要怎么回答,才能既答应他,又显得矜持一点……

少女心绪缭绕下,缱绻绯想中,俏脸一下红到了精致耳垂,却红得分外好看的鑫九,好似已经根本无法过多言语,她像只只能静静等待,等待着星辰继续说下去。

因为她到底是一个女孩子,一个还没有谈过恋爱,所以一直以来,只知道傻傻爱着对方,甘愿为对方付出一切的女孩子……

如此一刻,看着好似娇羞难抑的鑫九,似有若无中,像是意识到了对方可能在想什么,更知道自己接下来的开口,可能会让对方从天堂堕入地狱,会让对方承受怎样的苦痛时,星辰只觉得心中的苦楚,好像真的要将自己压垮了。

只是同样的,心中对于苏珊的无尽思念和愧疚,也让星辰仍然支撑着,支撑着自己不至于倒下,所以他的目光已经颤抖得如此明显,可他仍然轻颤着开口了:“其实有一些事情,我……”

然而,就在星辰开口一刻,与他对视中的鑫九,原本娇羞的如画眼眸中,瞳孔却好似忽然受到了什么刺激一般,骤然收缩了一下。

那种感觉,竟好像鑫九忽然看到了什么,令她感到讶异的事物一般?

果然,目光颤抖,瞳孔收缩的瞬间,鑫九原本凝视星辰的目光,也一下越过星辰肩头,像是朝不远处看了过去。

那一刻,毫无心理准备,便忽然意识到,鑫九神色中的不对劲时,星辰正要出口的说辞也下意识止住,因为他感觉得出来,鑫九此刻目光,绝对是看到了什么让其惊愕地事物。

只是星辰还没来得及询问对方怎么了,也还没来得及转头时,鑫九却已经在那种讶异神色中,目光轻颤着,由肩头看向他身后的同时,在有些惊异和失神中,对他轻声道:“星辰……你看!”

听到鑫九和忽然不对劲的神色一样,轻颤得十分微妙的话语,愈加意识到此刻的不对劲,所以原本思绪也已经被打乱的星辰,下意识回头看去时,他被阳光映照得格外华丽的眼眸中,也瞬间被惊异所填满。

因为那一刻,看着下方不远处,成片的嶙峋礁石间,那些不断从海中跃起或爬出,并且目光冷峻地看向他们的所在,像是嗡地乍响了一下后,双眉瞬间蹙起的星辰,脑海中也好像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这是什么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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