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如炼狱般的海滩上。
残存的海族宾客,绝望至极的凄嚎中。
父亲怀中,仍然哭泣着的凯西沙声里。
将周遭一切事物,仿佛都映照得如此渺小,被真气屏障阻挡的超巨型海啸前。
依旧对峙着中的人海两族高层间。
从始至终,始终被维系着,也被保护着的真气平台上。
仍然抱着雅各布的温妮,触不及防中,忽然被雅各布拥抱一刻,仍然被泪水渲染的颤抖美目中,也再次显露了一丝不知所措。
是的,就在苏珊等人,因为忽然想到什么一般的目光聚焦中,和先知对视过后的雅各布,沉默了许久后,似乎也终于有了心绪上的波动,所以他忽然拥抱了怀中的温妮。
并且那一刻,几乎所有人都不明所以,却如此教人心绪万千的画面中,拥抱温妮的雅各布,竟忽然在温妮因为他的突然拥抱,而止不住轻颤一刻,无言地留下了泪水。
是的,雅各布忽然哭了。
尽管没有一丝声息,可他真的哭了,金丝眼镜下的泪光,在众人视线聚焦中,凝结着巨神星的光芒,显得如此耀眼。
此前,温妮拒绝他的求婚,如同背叛了这段感情,也如同悖逆了当时世间唯一真理时,他没哭。
之后,温妮代表海族宣战,伤心至极哭泣中,也彻底站在了人类的对立面上时,他也没哭。
接着,人海两族高层交锋,现场几经混乱,最终成为骇人炼狱时,他还是没哭。
从始至终,雅各布甚至像是不曾有过多少心绪波动,他只是带着一丝复杂目光,未知心绪地沉默着。
可这一刻,这和先知交换过眼神后,忽然拥抱温妮的时刻,雅各布却哭了。
尽管泪水溢出的时刻,雅各布没有发出哪怕一丝声息,可无论是现场的苏珊等人,还是透过小谢镜头,依旧在看着现场情况的所有直播观众,都好像在他的闪耀泪目中,看到了一种透着彻骨悲伤的思绪。
那种感觉,竟好像让人觉得……那像是雅各布在害怕,害怕自己从此再也抱不到温妮一般?
这很奇怪,可这一刻,雅各布的泪水,却就是给人这种感觉。
可这是为什么呢?
即使人心都有共情,这好像也太过微妙。
为什么那一刻所有人都会莫名有这种感觉呢?
众人似有若无,这般念想着,也因为这般念想而静默时,忽然拥抱了温妮的雅各布,却好似不打算让所有人想明白一般,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最终滴落在温妮柔弱粉颈一刻,他也忽然松开了怀中的温妮。
那一刻,先是被雅各布忽然拥抱,现在又被对方忽然松开的温妮,显然还是有些不知所措时,在她粉颈留下泪水的雅各布,却已跟她错身,走向了平台的边缘。
漠然回神,感受着脖颈泪水的炽热,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却又一时之间,仍不确定自己到底感觉到了什么,可无疑因为雅各布的举动,而心绪纷繁到了极点的温妮,忽然转过身来,看向雅各布时,所有人也都看到了她颤抖神情间,原本凝聚在眼眶中的泪水,再次顺着粉颊流下的模样。
而那一刻,温妮像是感觉到什么,更多的,却是不知所措的泪眼凝视中,以及场内场外,所有在场之人的注视下,走到了平台边缘的雅各布,也轻巧地从真气平台上跳了下来。
一时间,原本还在看着先知的波塞冬,同样似有若无地感觉到,场面不对劲的变化时,也下意识先看了看平台上的温妮,而后又看向了雅各布,眉头又皱得深了一分后,本就因为先知反手杀死一个领主,而有些心绪活动的他,也止不住想着。
这是什么情况?
因为方才一刻,波塞冬当然也听到了先知所言的“还有机会”,更看到了先知看向雅各布的神色,虽然心中如此难以置信,雅各布竟有可能……是先知最终的杀手锏?可不知为何,面对如是场面,他也不由得莫名警觉了起来。
因为一霎思虑间,波塞冬当然也已经意识到,此前因为太过专注先知,而错过的一些枝节,比如即便压力再大,先知却即便不顾及自己,也要保护雅各布的枝节。
而此刻,眼见先知等人和雅各布的举动,波塞冬似乎也愈加觉得,这好像真的很不对劲。
与此同时,波塞冬身后,那几个因为同伴被先知轻易杀死,而仍然惊魂未定的领主们,同样意识到场面上的微妙变化时,多少不知所措的时刻,也莫名想着,现在又是什么情况?
另一边,同样注意到这些变化的小谢,心绪更加紧张,却也不停告诉着自己,自己是一个记者时,也将镜头在变化中作了调整。
如此所有人都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从而聚焦的关注中,从平台跳下的雅各布,也开始往前走去,最终真正意义上,站在了对峙中的人海两族阵营之间。
那一瞬间,雅各布仿佛忽然又成了这个世界的焦点,而所有人都有些不知所措,也有些难以置信,难以置信此刻场面上放出的,雅各布有能力改变这一切的信息。
而所有人的瞩目中,于人海两族之间站定的雅各布,也像是并不着急开口说些什么,或切实做些什么,他只是抬手摘下了金丝眼镜,擦了擦脸颊上的泪水后,也随手将那副眼镜丢在了地上。
铮!
落地十分,金属眼镜架,和沙粒的摩擦,也发出了一丝轻响。
失去眼镜修饰后,雅各布仍然儒气十足的脸上,也像是莫名多了一分英气,而擦掉泪水后的他,在众人聚焦中沉默了一刹后,所有人都以为他会语出惊人时,他却忽然回首,看向了身后先知,而后到:“能再给我一点时间么?先知阁下。”
莫名之间,听到雅各布有些突然,且毫无道理的请求时,惊异却仍然有些怀疑着,雅各布是否真有可能解决这一切的苏珊,一颗心瞬间又是一阵下沉,因为怀疑归怀疑,可如是时刻,她却只想着如果雅各布真的有办法,那就该立即行动才对,不是么?
为何雅各布还要时间?
同样的,那一刻,所有正在关注着这一切之人,又何尝没有类似想法呢。
然而苏珊如此想法才刚刚生起,赤红色美目也轻颤得愈加厉害的时刻,她身旁的先知,却当真回应了雅各布,那一刻的先知,身上肌肉愈加紧绷,可他齿缝间挤出的声音,也努力清晰着:“二十分钟够么?再长的话……我怕情况会有些不太好。”
说话间,和雅各布对视了一眼的先知,顿声时刻,也看了看波塞冬,看了看被自己阻挡的遮天海啸。
一时间,原本正看着雅各布,感觉场面发生了变化的波塞冬,听闻先知所言时,目光也立即转向了先知,并且心绪也在次有些波动。
那是一种在混乱和狂热之间来回切换的波动。
因为那一刻的波塞冬,并不能够完全肯定地去判断,先知的说辞,是指二十分钟后,他会支撑不住,还是说二十分钟后,他可能在绝对理智的临界点,选择不顾一切地收回屏障,对他发起攻击……
同样的,心绪愈加有些波动起来的波塞冬,也在仍然想着此刻场面上的变化,想着雅各布难道真的能阻止自己?
“爸爸!”听到先知竟真的应承雅各布时,慌乱中唤起对方,并抬头看向对方一刻,苏珊的语气也更显惊厥。
然而面对女儿如是目光和呼唤,应承过雅各布后的先知,却仍是对她微笑的时刻,也再次抬起手来,轻轻摆了一下,依旧一副让她不必担心的模样。
另一边,得到先知应承后的雅各布,目光再次显出一丝淡淡复杂,却仍是勾起一抹微笑后,也回应道:“应该不用那么长,我看着办。”
说完,雅各布也随之转身,而后看向了海岸线上的波塞冬,目光淡淡复杂,却没有哪怕一丝惧意。
同一时刻,再次对视了一眼的宿无忧和查尔斯,以及轻轻收起转轮手枪的,好像从头到尾都非常淡定的里昂,还有更加慌乱,也更加无措的苏珊,也全都一齐看向了雅各布。
会场外,几乎所有直播观众,也都在有些不知所措的心绪中,将目光凝聚在了雅各布身上,虽然还是有些难以置信,可事情至此,他们也分明意识到了情况有变,并且变数竟真可能发生在,已经沉默了许久的雅各布身上。
并且这种可能性仿佛越来越高了,尽管这种可能性也越来越让人难以置信。
那一刻,一部分人还蓦然想着,从变故开始,雅各布或许就不再是今天的主角了,可从此刻的画面看来……雅各布竟有可能仍然是今天的主角?
一时间,所有人就这么看着雅各布,所有人类和陆地原住民,都在难以置信,却莫名期冀着。
而海族阵营中,漠然意识到,先知竟明示雅各布可能改变一切时,波塞冬也好,那些海族领主也罢,或许最该做的,便是立即杀死雅各布才对,不是么?
可他们心有顾忌,那种顾忌,就好像一年多前,马瑞斯派人袭击雅各布后,波塞冬震怒中警告马瑞斯的顾忌。
而此刻,人海两族已经撕破脸皮,可海族却仍然顾忌着,这很微妙,也很耐人寻味,对吧?
可他们就是如此顾忌着,那是如同曾以为这场战争,只有他们少数人知道那般,也只属于他们少数人地顾忌着。
同样的,其实顾忌的同时,他们也还是很难相信,难道雅各布这个几年以来,只知道和温妮谈恋爱,不曾有什么真正建树的魔法师,竟真的可以改变这一切?
一时间,僵持着的场面里,所有人各怀心绪,就这么看着雅各布,却又各怀顾忌,所以没有人出手做些什么。
如此心绪中,当雅各布朝自己看过来,并显露出那种毫无惧意的目光时,又一次的莫名警觉中,原本还在推演着,先知二十分钟后可能变化的波塞冬,也下意识看向了雅各布,而且莫名之间,心中警惕更甚。
就好像那一刻,他竟真的在认真思索着,此刻的场面,难道真的会因为雅各布而发生变化么?
一直以来,在波塞冬来自温妮,自认为了解得透彻的情报中,排除一些隐藏在他心底的心绪外,雅各布分明只是那个整日嬉笑,偶尔做做研究,在超人类特别行动小组内组中,都只是最没有存在感的成员才对。
可不知为什么,这一刻变化后的场面中,雅各布和他对视时,他就是莫名地警惕着,并且警惕中,内心深处的某些思绪,也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开始不停在他心中缠绕。
波塞冬因为场面的变化,而莫名警惕地看着雅各布时,他身后的几个领主,看向雅各布的目光,不知为何,也忽然变成了一种奇怪警惕。
而同一时刻,几次都躲在领主身后,规避了种种冲击的马瑞斯,因为心中心绪,也因为此刻场面,甚至已经完全无心理会,雅各布和温妮之间,那曾让自己痛恨不已的感情走向时,看着一众领主警惕的模样,他思绪纷繁的脑海中,也止不住想着。
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他们忽然都这样看着那个小子?
就好像……那个小子忽然变得出乎他们意料了?
可那小子一年多前,不是差点都被他派出去的几个低阶战士给杀了么?
如此各怀心绪,仿佛全世界都在瞩目的时刻,终于,和波塞冬凝视片刻后,雅各布开口了。
那一刻,颔首看着脚下,用脚轻轻碾动着几经波荡,已然松软的沙滩后,再次抬起头来的雅各布,也看着波塞冬道:“陛下,对于没能做成您的女婿这件事,其实我也很……遗憾,不过我现在很想说一个故事,不知道您想听么?”
故事?
仿佛凝聚了半个世界的关注时刻,当雅各布忽然轻描淡写,说出如此话语时,所有正在关注之人,包括先知身旁愈加着急的苏珊,听得真切时,也无不在心中闪过了一个讶异念头。
因为他们忽然意识到,这样迫切的场面中,无论到底能不能改变一切,可雅各布向先知要了二十分钟,就只是为了……说一个故事?
然而这样的想法,刚刚流过众人心头,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面对雅各布说辞,波塞冬神色却好像一下变得更加凝重,也更加警惕,并且冷声道:“你说。”
所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雅各布说他要说一个故事,而波塞冬竟表示聆听?
所有人都有些面面相觑的时刻,得到波塞冬回应的雅各布,却像是并不在意那些能够预见的思绪,而是淡淡回应道:“谢谢。”
而后,又侧首看了一眼,真气平台上,无措中闪耀泪光,看向自己的温妮后,雅各布要说的故事也终于开始了。
那一刻,雅各布凝视着眼前空气,显得有些迷离的目光,仿佛预示着他的思绪已经走了很远很远,又好像陷入了某种回忆之中。
“很多年以前,涅盘城里有一个小男孩,他父亲是个魔法师,所以他也是一个魔法师,他原本拥有一个很幸福的家庭,直到有一天传来了他出海度假的母亲,遭遇了海难失踪的消息。”
当雅各布一句落下,无论现场内外,听到这样一个故事时,几乎所有人都在面面相觑中,莫名静默了下来,因为尽管不知所措,可他们当然都听得出来,雅各布口中的那个小男孩,说自然是他自己。
毕竟这一年多来,随着庆典的宣传工作,许多人当然都已经了解过,一些背后发生过的故事。
比如雅各布的母亲海难失踪,然后父亲哈里斯,那位被称为“活着的梅林”的魔法师,也在几年后出海寻找,并且一去不回,再然后,同样出海想要找寻父母的雅各布,才因此遇上了温妮对故事。
虽然从如今发生的事情看来,回头细想,温妮和雅各布的相遇,竟更像是海族为了今天这次发难,而蓄谋已久的,给人类制造的假象。
所以如此时刻,众人不知所措的是,这几乎已经人尽皆知的故事,为何雅各布却在这一刻,为了将其诉说,而向先知要了二十分钟?
难道……这其中有什么深意么?
然而,众人不解其意的疑惑中,糟乱一片的庆典现场,真气平台上的温妮,听到雅各布诉说的故事时,虽还是觉得很不对劲,可因为雅各布的诉说而激起的,那种自己一直欺骗了雅各布的愧疚思绪,却仍然让她的泪水更加奔涌。
只是同一时刻,听闻雅各布的言说后,同样在几乎所有人的关注中,波塞冬的再次回应,也又一次令人收束了心神。
因为那一刻,面对雅各布已经人尽皆知,显然没有必要赘述的故事,波塞冬竟没有哪怕一丝不耐烦,反而像是更加警惕起来:“后来呢?”
“后来啊。”回应波塞冬时,雅各布抬起手来,像是下意识想要抬一下眼镜,却又意识到自己已经把眼镜丢在一旁了,所以只得变换了手势,轻轻挠了挠鼻梁后,又继续道:“后来男孩的父亲出海寻找男孩的母亲,却也一去不回,所以又过了几年,那个男孩也长大了一些后,他也试着出海寻找自己的父母,却不曾想,父母没找到,反而找到了自己……一生的挚爱。”
已经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后,当雅各布顿了一下,仍然将温妮形容成自己的一生挚爱时,一边的真气平台上,泪水更加汹涌的温妮,也终于在彻骨的愧疚思绪中啜泣出声,并好似无法再维持站立姿态一般,一下瘫坐在了真气平台上。
她就这么瘫坐着。
她就这么凄楚地哭泣着。
如此感染人心。
也如此悲怆莫名。
或许……如果她不是海族的公主,她真的该和雅各布幸福且无忧地生活在一起的。
可她偏偏是海族公主。
而雅各布又偏偏是个人类。
他们就像人类古代西方,那对着名戏剧中,家族对立着的恋人。
这或许就是最让温妮伤心的原因吧。
他们好像从开始就不该相爱。
可这些年相处下来,尽管其中夹杂太多无形阴谋和博弈。
他们却仍是无法克制地爱上了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