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佑帝对老百姓却又是一番情怀,鼓励垦荒,发放农具,给流民发放安家费,休养生息,种种安民措施,非常到位。
可能是年幼时的经历,嘉佑帝对百官不但不信任,还很仇恨,给嘉佑帝打工,休想发财,给的俸禄很少,且但凡贪污银两超过六十两,就会被判死刑。
然而,刑法如此严苛,每天都有官员被锁拿投放到监狱之中,可依然架不住人贪污。
主要原因还是当官太穷了,十年寒窗,头悬梁,锥刺股,刺激人坚持下来的,无非就是一旦紫袍加身带来的荣华富贵,封妻荫子。
可嘉佑帝把当官人的这点梦想都给掐了,当皇帝抠得要命,给官员的俸禄少得要命,正一品的官每年才一千石米,也仅仅发了几年,后来用棉,丝替代,最后竟然发纸币。
官员所得不到规定俸禄的百分之四。
何东来要请简清住自己的别院,简清拒绝了,“明日小弟还要去应天府求见曾大人,一旦入职,小弟这样的身份,出入何大哥家里,多有不便,大哥的恩情小弟铭记在心。如今都在金陵,见面之日自然是有的,以后再聚。”
何东来犹豫一下,也不得不同意了,“过些日子,家母七十大寿,简兄弟一定要来!”
“一定会去给老寿星祝寿!”
赵二做了简清的长随。
简清并没有在次日就去见曾佐朝,是因为赵二说,曾佐朝如今忙得晕头转向,应天府连着一个月,已经发生了四起命案了。死者分别是江宁县一个绸缎铺的老板,生药铺的掌柜,句容县一家客栈老板,金陵城一个守城门的小吏。
这是一桩连环杀人案。
即便是在这个不存在网络的时代,出现了这样的案子,消息也依然被传播得非常快,满城的人都在讨论这件事。
连着三天,简清在门口的豆腐脑摊子用早点时,真的假的,存在的猜测的,各种消息,都被她探听了个够,大致对这案子有所了解。
死的四个人里,有三个是生意人,一个是小吏。
应天府下辖上元、江宁、句容、溧阳、溧水、高淳、江浦、八县。
简清和赵二赶到这桩连环杀人案中的第一个死者,江宁县内绸缎铺老板的家里时,简清看到了曾佐朝。这位正三品大员,穿着常服,带着府丞、治中和一个通判,捕快衙役们正在对死者进行复验。
曾佐朝带来的仵作是个三十多岁的男子,穿一件半新不旧的青布棉袍,脚上一双露棉的鞋子,正蹲在地上反复搬动尸体。
简清凑过去看了一眼,死者的后脑勺上,有一道半指宽的伤痕,简清初步可以断定是用斧头之类的利器砍伤。
“去去去,在这儿看什么看?能看得懂什么?”仵作一脸嫌弃地朝简清挥手,格外不耐烦地道。
赵二很恼火,回敬了一句,“你又能看得懂什么?”
“你行你来啊!”仵作怒道。
简清没想到这时候,“你行你上”这句怼人的话就已经这么流行了。
“报!”
一声拖长了的声音让这仵作和赵二都无暇争吵了。一个衙役提着铁尺从远处跑来,大冷天里,居然满头大汗,“府尹大人,那边,那边,又,又,又死了一个,一个人!”
曾佐朝的脑子轰地一下就响起来了,眼前一阵金花直冒,师爷忙一把扶住了他,关切地问道,“大人,您怎样了?没事吧?”
“能,能没事吗?”曾佐朝想发怒,又没力气,“才几天,都死了五个了,消息传开了没?”
“传开了。”那名来报信的衙役噗通跪在地上,他们接到报案后,谁都不想来,谁让他资历最浅,被推举过来,眼见府尹大人有点熬不住,这衙役生怕被当做出气筒,怎能不担心?
“是是隆鑫车行的老板,大白日里,就被砍死在马厩边上,几匹马被惊得一阵叫,惊动了店里的活计,才,才发现老板死了。”
简清跳起来就往外跑,赵二知道她必定是赶去看第一现场,忙跟在她的身后。两人一动,后面的人都跟着呼啦啦地围了过去,这阵仗,把这边原本不知情的老百姓也都惊动了。
隆鑫车行就在上元县,紧靠着应天府皇城处,正是人烟鼎沸之地,再加上又是车行,平时人来人往本来就多。
简清等人过去的时候,上元县衙的人已经将隆鑫车行戒严了,但正因此,吸引了很多人围观,众人指指点点,说的无非就是这段时间,一直有人丧命,可以看到众人脸上那惊惧的神色。
谁也不知道,下一个会是谁?会因何而没命?
简清过来了,进不去。
好在,曾佐朝很快带着人过来了,他一个养尊处优的大老爷,一路跑过来,额头冒汗,气喘吁吁,不及匀气就喊道,“何九,何九,快点跟过来,去验一下,怎么死的?”
简清跟着混了进去,她穿一身破羊皮袄,一看就跟仵作何九是一路人,衙役们以为是何九新近收的徒弟,也没有多阻拦。
至于赵二,他想在这群衙役们中间混点手脚,太容易不过了。也不知他怎么进来的,简清一错眼,他就跟在了自己后头。
后院,马厩边上,血流了一地,不及靠近,众人便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马槽旁边,躺了一个人,身高约有五尺一寸,面朝下,只看得到后脑勺,头发散乱在两边,靠颈部侧露出一个非常明显,约有一寸长的伤口,豁口约有半指宽,血凝固在了头发上,伤口凸显出来,狰狞骇人。
死者右手弯曲贴地,手在头前方,左手在身侧,手肘朝外,手心向上。
曾佐朝见了之后,先问道,“来人,找人来问问,这尸体有人动过没?”
这也正是简清想问的地方,尸体的扑地姿势,也有很多玄机,不问清楚就动手验尸,很显然是不明智的。
第一个发现现场的店活计名叫方三,年不过十六,并没有店小二的那种精明劲儿,吓得战战兢兢,两腿如筛糠,说话都不利索,“没,没动过,小的,小的一来,一看,就是这样。”
方三的腿曲着,两手捏着衣襟下边,明明很怕,可是眼角余光还是忍不住地往死者身上瞟,似乎一个不小心,死了的人会诈起,朝他扑过来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