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她并不叫白苏,叫芙蓉。
这般烂俗的名字,在百花街上一抓一大把。
屋里安静得很,没有一点儿声响。
芳儿看了看天色,时辰已不早了。她掀开葱绿撒花软帘一看,姑娘正站在窗前,静静的,看着窗外,一动不动。
窗外的阳光透过轻|薄的纱窗,落在姑娘的脸上,身上,光影斑驳,更显得一室的静谧。
芳儿小声问道:“姑娘,时辰不早了,是不是该准备了?”
窗前的人儿没有反应。
芳儿不得不提高了声音:“姑娘,今晚、、、、、、”
芙蓉抬了抬手,示意她知道了。
芳儿无奈的转身出了门。
又站了一会儿,她收回了视线,转过身来,看向窗下右边几上,那上面摆着个汝窑花囊,囊里插着几枝盛开的桃花。
时下正值四月桃花烂漫,满城桃花竞相争艳,就是城边的流水里也尽是桃花朵朵。
只是桃花虽美,花期却太短。
且在这般肮脏的地方,能开得几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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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城北周府明烛高照,灯火通明。周家老爷在自家宅子里设了个桃花宴,请了些洛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
像芙蓉这些唱曲的,也早早的到了,在偏厅里候着。
只是这次周家老爷为了显示自家的阔气,一口气请了百花街上好几位赫赫有名的头牌。
这一个个打扮的腰肢招展,浓妆艳抹,围坐一团,透着一股子腻人的脂粉味。
这味道有些冲鼻,芙蓉避开了,躲在一旁的角落里,拿着个小团扇,无聊的扇着。
只是,她想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有人却不想轻易放过她。
在此之前,若说百花街上,哪个姑娘最是娇俏可人,当属立春楼里的水仙姑娘。
但是自从燕春楼里来了个芙蓉姑娘,那些公子哥们趋之若鹜,争抢着想做佳人的幕上之宾。
芙蓉姑娘,生得袅娜纤巧,却又凹凸有致,妖娆多姿。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玲珑秀气的鼻子,如樱花般的两片薄唇,再加上那一身的细皮嫩肉,白腻的肌肤。就那样俏丽丽的立在你跟前,小手一勾,整个人还不酥掉了半边。
只是可惜芙蓉姑娘年岁还小,堪堪虚岁十四,这不,再过两个月,那燕春楼的老鸨已等不及芙蓉及笄,便要给她找个人梳拢了她,好开始接客。
水仙看着坐在角落,悠哉自得的芙蓉,阴阳怪气道:“听说芙蓉姑娘过不了多久,就要办喜事了。真是恭喜恭喜呀。”
芙蓉心中不耐,眉头轻挑,回击道:“同喜同喜,听说苏家的三公子看上你们楼里的芍药姑娘了,那我在这里先恭喜水仙姑娘,过不了多久,你也就可以夜夜当新娘,换新郎了。”
“你,你,算你狠!”水仙听了咬牙切齿,两只手死死拽着手帕,似要把它扯破。
在百花街上,谁人不知道,苏家三公子并不打算继续养着水仙了,那她还不得挂牌接客。只是众人都知她最是刁蛮难缠,不好得罪她,还没有人如此明目张胆,敢在她的面前说过这些话。
芙蓉不再理会那个家伙,心里躁的很,借口要如厕,出了偏厅,却也不敢走远,只在偏厅外的回廊上站着。
院子的一角,种着几株芭蕉,树干粗壮,叶片宽大,苍翠欲滴。
她看着眼前的一片绿意,心里却想着不久后的那件事,暗暗算着,还有两个月的时间。
这时,穿着一身官袍的男子出现在回廊的一头,他满头是汗,急的不行。
见着前面站着一个姑娘,后面还跟着一个丫鬟,顿时喜出望外。
他几步走了过来,也管不得是否失礼,径直问道:“姑娘,敢问今晚宴客的正厅在哪儿呢?”
芙蓉疑惑的看了他一眼,猜着他身上穿着的应该是武官服饰,并不急着开口,暗暗打量了一番。
这汉子生长七、八尺,脸上轮廓分明,剑眉星目,看过去高大威猛,穿着一身官服,似有几分气宇轩昂。只是脸上憨憨的,比起洛城的公子哥,倒有几分傻气。不过,整个人还是蛮顺眼的。
那汉子急的不行,再次开口道:“姑娘,在下随着上官来参加贵府的晚宴,却不想走失了,还请姑娘告知一二。”
芙蓉轻启珠口,慵懒的道:“如果,我说我也不知道呢?”
那汉子终是不耐,一抹头上的汗,急道:“我说,姑娘,你不知道还不早说,耽误我时间。”
说完,转眼瞧见偏厅里有些光亮,眼睛一亮,想去那边问问。
见大块头要走了,芙蓉开口道:“诶呀,我是不知道。可是你又没有问我,可不可以找人带过去。”
大块头瞥了她一眼,似在考虑这话的可信度。
想着自己在这院子里绕了半天,也找不到地方,虽然这丫头刁蛮了点,说不定能帮他呢。遂耐下性子,问道:“那姑娘,可否找人带我去正厅?在下不胜感激。”
芙蓉伸出手指挑了挑发尾道:“那如果,我帮了你,你能答应我一个条件不?”
“什么条件?”大块头问道。
“这个,以后再说。”芙蓉看着他,避而不答。
皱了皱眉头,大块头勉强答应,不过再三声明:“作奸犯科的事,我绝不会做。不该做的事,我也不会做的。”
“可以呀。说不定我只是叫你帮我买串糖葫芦呢。”尾音上挑,像把小钩子,勾人心魄。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我要去哪里找你呢?”她的声音婉转清脆,语若流莺声似燕。
“在下刘二郎,暂住城南驿站。你可以到那里找我。”
“好的。芳儿,你找个人带刘公子去宴客大厅。”
看着刘二郎跟着芳儿远去,她捏紧拳头,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心情,又是那副清纯且妖娆的模样,转身进了偏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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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过了半月,昨日回来的晚,在郑府里连着弹唱了好几曲,又吃了不少的酒,一回屋,草草洗漱完,倒在拔步床上,便睡过去了。
这日,人是醒了,但是整个人懒懒的,一点也不想动弹。
芳儿掀开帘栊,轻声走了进来,见姑娘侧躺在临窗大炕上,披散着头发,似睡非睡。
她走近,低声道:“姑娘,李公子来了。”
“谁呀?”芙蓉翻了个身,懒懒的问道。
“就是家住城外,正准备赴京赶考的李公子呀。”
“哦,是他呀。”芙蓉伸了个懒腰,直起身,一副懒怠的不行的模样。
只是刚刚睡醒,一张莹白小脸,带着淡淡的粉色,似那满天的红霞,又似那屋外开的正艳的桃花,妖妖娆娆。
芙蓉唤了芳儿梳妆打扮好了,才叫李姓公子进了屋来。
李公子一进屋里,便见得面若桃花别样红的芙蓉姑娘,对他一福身,那身段妖娆柔美,袅娜多姿。
他单是这般看着已有几分醉意,好半响,见佳人还俏生生地立在眼前,连忙握住佳人的芊芊玉手,道:“我们去那边坐着。”
“好的。”芙蓉回头嫣然一笑,不经意间流露出一种难以言明的风情与味道。
李公子呆呆的道:“好的,好的。”
等二人都坐了下来,芙蓉轻声问道:“不知道,公子今日来,所为何事?”
李公子听了这话,脸色顿时暗淡不少,不过,片刻后,他猛地抓住芙蓉的手,一脸的激动道:“家中老父催促着我进京赶考,想来,不日就要启程。不过,待我考中归来,我定会回来找你的,芙蓉。”
这话情真意切,感人肺腑。
芙蓉假借端茶的工夫,收回了手,倒了一杯茶,递给言辞激动的李公子。
她轻言问道:“不知李公子是否听说,再过一个多月,我就及笄了。”
李公子闻言,放下手中的杯子,又想抓她的手,这次却被避过了。
他讪讪地收回手道:“芙蓉,你放心,等我回来,定会来找你的。”
她魅惑一笑,挑眉问道:“是吗?”
见李公子不住地点头,接着说道:“那公子会介意吗?”
“恐怕那时,蓉儿已不是清白之身了。”
李公子急忙道:“不会的,普天之下,只有蓉儿懂我的心。到时候,我们可以吟诗作对,你来作画,我来题字。”
“哦,”她的声音拖的很长,“那蓉儿就等李公子金榜题名,回来接我。”
“好的,蓉儿定要等着我。”
“嗯,蓉儿会的。”突然间,她扶了扶额头,似乎不是很舒服,语气也弱了不少,柔声道:“李公子,我突然间觉得头有些疼,想睡一睡。”
“那,那,那蓉儿早点歇着。”见佳人不舒服,李公子顿时慌了手脚。
“好的,那恕蓉儿不能相送。”
“恩恩。”李公子看着佳人的身影,跌跌撞撞地出了屋子,久久不能收回视线。
芳儿进了屋,见姑娘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忙问道:“姑娘,怎么了?”
她摆了摆手,沉声道:“没事,你出去吧,我想静一静。”
芳儿依言出去了。
芙蓉起身,站到窗口,看着窗外,院子里的桃树上,桃花挨挨挤挤,一簇一簇地,一朵一朵地,开满枝头。一阵春风吹过,枝头上不断地落下瓣瓣桃花。满地的桃花,绚烂的花海,醉人心弦。
只是桃花再美,却经不得一阵春风。
青春易逝,只能自我救赎。
等到春残花落,便是红颜老死时。
作者有话要说:额,这个番外,写了很久,感觉这个味道不对。
有点儿写不出想要的那种味道。
明天还有番外二,不喜白苏的朋友,可以跳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