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罗茗娇没有回应,小娃娃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了,他抓着罗茗娇的手,牵着她往屋里走,边走边说:“妈妈,希希会写字了。”
他拉着罗茗娇,让她坐在小桌子旁,将一个脏兮兮的本子、小心翼翼的摊开放在罗茗娇眼前,指着上面歪歪扭扭的字说:“妈妈,希希写的字。妈妈,希希很聪明的。妈妈……”
小娃娃神色间没有多少童趣,声音也没有波澜,一板一眼,与罗茗娇的相处,好像是设定好的模式,模式下,他是引领者,而罗茗娇才是娃娃。
他一声声叫着妈妈,没有回应,却依然执着的叫着。
罗奶奶将韭菜提出来,坐在穿堂门口,一边摘着菜,一边忍不住心里发酸。
多好、多懂事的孩子啊!可他不知道,他的妈妈,和别人的妈妈不一样。
“……希希!”妈妈这个词在罗茗娇脑中盘旋了好久,终于和前世的称呼对上号,妈妈就是娘亲。
罗茗娇看着身边的娃娃,听着她一声声的叫着妈妈,死掉的心,像是被重新唤醒,血淋淋的浴血重生着。
“妈妈?”罗御希听到罗茗娇唤他,惊喜的抬头,但看到妈妈依然只是呆呆的看着他,他脸上的喜色又快速暗下去,重新指着本子说:“妈妈,希希能写好多好多字。妈妈,希希不上学也没关系……”
不上学,就不用花钱,不花钱,妈妈是不是就能多点时间陪陪他呢!
“希希!”罗茗娇再也受不了了,她一把将小娃娃抱进怀里,胸中压抑着的泪,不受控制的绝提,她浑身颤抖,像孩子一样,一遍遍重复着:希希、希希、希希……
“妈妈……”罗御希像受惊了的小兔子,低低的唤了一声妈妈,然后小嘴紧紧抿着,跟罗茗娇一起掉泪珠子,无声的哭着。
“希希,妈、妈妈,对不起你,妈妈再也不会不理希希了,妈妈保证,妈妈再也不会不理希希了……”罗茗娇心里翻江倒海。
昨天她来到这个世界,脑袋里有奶奶、有妹妹,也有希希,但‘希希’只是个笼统的称呼,她根本不知道希希是谁。
此刻见到希希,她才知道,身体原主始终没法将‘希希’和‘儿子’划等号。
奶奶和妹妹于晓丽曾经纠正过无数次,可惜只有两种结果,要么她吓的惊慌失措,要么、她完全听不进去。
她甚至从来没有叫过希希的名字,在希希叫她妈妈的时候,也从来没有回应过。
想到这些,罗茗娇心痛如绞。
身体原主身上似乎发生过什么事情,那件事对她的刺激很大,导致她记忆断片、错乱。她的潜意识里,是知道希希是她的儿子的,可现实中,却没法儿将希希当成儿子。
就好像,希希是她的梦魇。
罗御希才三岁,这么小的孩子,就是在被妈妈无视的环境中,渐渐成长着。
罗茗娇心疼的滴血。
抱着小小的孩子,罗茗娇想起了前世腹中的胎儿,她那个刚一个月,要不是父亲是神医,都发现不了存在过的孩子,从她的身体里慢慢剥离……
那种痛,经历一次,就刻骨铭心。
罗茗娇很心疼,心疼怀中的孩子,也心疼身体原主。
要是身体原主知道自己曾经错过了什么,一定会像她前世一样心痛欲裂、刻骨铭心。
罗茗娇突然觉得,前世今生没有她和她,自始至终,只有一个她。
一样的名字、一样的容貌、一样的与骨肉没有缘分。
不、不会了。
她找到了儿子,再也不会接受命运的安排。
心中有了信念,罗茗娇的生命也变的鲜活、变的真实。
渐渐地,罗御希感觉到妈妈与往日的不同,小家伙呆了好几秒,突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他伸着小手搂着妈妈的脖子,将小脸紧紧贴在妈妈的脸颊上,一边大哭,一边不停的叫着:妈妈、妈妈……
他的声音,从未有过的大声,好像生怕妈妈听不到。
罗茗娇心痛的一声声回应着:妈妈在,妈妈在……
母子俩就这样,一个叫一个答,声声泣泪,听的罗奶奶也跟着哭,心里又是心疼、又是感激。
感激上天开眼,终于让罗茗娇认出了自己的儿子。
心疼母子俩的心疼,明明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却始终像路人一样的母子关系,终于得到了改善。
于晓丽身子不好,一天大半的时间,都晕晕沉沉的在睡觉,今天也是,吃过早饭,本想帮奶奶点力所能及的小忙,可还没坐多会儿,就歪在床上睡着了。
听到动静,于晓丽拄着拐杖出来,就看到对面屋子里,抱头痛哭的母子俩。
这副情景,惹的于晓丽也红了眼眶。
她们这个家,像一盘散沙,奶奶、姐姐、她,还有小希希。
可这个家,也有一股劲儿将每一个人都汇聚在了一起,要不然,像她这样,花钱如流水的病号,与奶奶非亲非故,与姐姐毫无血缘,又怎么能继续留在这里。
奶奶其实可以过的更轻松,卖掉小院,用所得的钱,可以在敬老院安享晚年。
姐姐也可以过的更轻松,她虽然神智不大清楚,但她任劳任怨,勤快。这几年,总有人过来说亲,要是她愿意,带着希希嫁过去,就能直接摆脱这个泥潭一样的家。
可是,她们都没有离开。
因为她们不愿舍弃她,为了她这个无底洞,为了她这个无论存在于哪个家庭,都会将整个家拖入深渊的吸血鬼,谁也没有离开。
于晓丽垂眸,默默含泪,她紧紧抿着唇,不发出丝毫声音。
、、、、、、、
因为罗茗娇神智‘恢复’,今天的小院格外热闹。
三岁的罗御希像个小燕子,叽叽喳喳,话虽然单调简短,却没停过,几乎每个短句前面,都会加上一个‘妈妈!’,而罗茗娇也耐心十足,一声声的应着:哎!哎!妈妈在!
像单线条的游戏,却将小院的沉闷尽数隔开,留下了一串又一串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