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厢房,黄孛带着卫朵、马坤易和人高马大的哼哈二将直奔一进院正堂,刚走到月牙儿门口,黄孛突然顿足扭身说道:“大熊,你出去找只鸡来。”
“鸡?干嘛?”
“让你去你就去,问那么多干嘛?我想喝鸡血不行啊?”
说完,丢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大熊带着剩下的护卫掉头朝自己的住处行去。
一进门,黄孛就开始翻箱倒柜寻找起来,过了大半天才找出一件长及脚面的长袍大褂,也不顾合身不合身,胡乱套在身上。
等大熊拎着一只大公鸡跑进屋内后,黄孛命令道:“把鸡杀了给我取碗鸡血来!”
这回大熊学乖了,二话不说拿起一只茶杯伸手就要扭断鸡脖子,吓得旁边的许洪等人哇哇乱叫。
“停停停,有你这么杀鸡的吗?脑袋扭下来鸡血不全都喷出去了?”许洪抢过大公鸡用开山斧的斧刃轻轻一抹,一股血箭霎时便喷射出去,大熊赶紧用茶杯接住,接了半杯便递给黄孛说道:“够不够少爷?啥时候你喜欢喝鸡血了?”
“喝你个头!”黄孛笑道:“你们赶紧把我弄成头部受伤的样子,越惨越好。”
这回大伙才反应过来,七手八脚就把黄孛变成一个头缠绷带,上面还带有斑斑血迹的半残废形象。
马坤易拿过镜子照着黄孛,看到自己的形象黄孛满意道:“这还差不多,有点经历过死里逃生的味道,”黄孛把手伸向马坤易,“坤易兄,把你的铁剑再借我用用,我要好好吓唬吓唬这个钦差小子,省的今后他像跟腚虫似的跟着咱独咱们,仗没法打不说,咱独立团的那些秘密早晚被这小子探去,然后密告清廷,你们说是不是?”
“那我们怎么办?也像你一样搞成受伤的样子?”许洪问道。
“那不用,这个钦差自称秀才,估计是个胆小怕事之人,我一个就够了,再说咱黄家大院这么多兄弟,若是都扮成我这样,那得杀多少鸡鸭鹅狗?”
“一匹战马就够了。”大熊张口说道。
“靠,”一句话气得黄孛怒目而视,望着憨态可掬的大熊扑哧一笑道:“你以为我们都像你似的有两条腿就可以纵横天下?每匹马都像咱们独立团兄弟似的,你说杀一匹就杀一匹,就是杀一头……”
熊字硬生生被黄孛咽进肚里,也不理大熊转头对马坤易说道:“坤易兄,你现在马上进城通知秦抽抽和康刈子,就说晚上我要在”太白楼”摆一桌上等酒席,让他俩早作准备,我要隆重款待钦差。另外告诉康刈子陪席时戏演得像些,就让钦差明白一个道理,现在的六安周围全是穷凶极恶之徒,出了六安城就得嗝屁朝凉,明白吗?”
“哈哈哈,放心吧!”马坤易笑呵呵答应一声转身离去……
随后黄孛把剩下的鸡血全都泼在铁剑上,带着哼哈二将和卫朵来到一进院的正厅。
一进门,就见一位面容憔悴,衣衫凌乱的年轻人坐在侧位上,一双沾满泥土和积雪的朝靴把跟前的青砖地脏污得一塌糊涂,两只细眼正左顾右盼,见一群人走进屋内赶紧拘谨地直起身来。
黄孛大步流星走向主位,路过那德生身旁时招招手说道:“你就是被捻匪绑了票的秀才?”还没等那德生回答,黄孛已经大咧咧地坐到太师椅上,把血迹斑斑的铁剑“咣当”一声靠在八仙桌,斜睨着那德生。
“对,我就是被捻匪绑架的秀才,你是……”
“我就是六安绿营副将黄孛,刚刚把那几位扮成你手下的捻匪砍了头,不知公子在何处就职?”
那德生见眼前的黄孛岁数不大却一脸恶凶相,望着还在不时往地上滴着鲜血的铁剑突然有种胆战心惊之感,两腿颤抖,颤声道:“我在翰林院供职。”
翰林院?这回轮到黄孛坐不住了,龚得在信里可没提过这钦差还是翰林院出身,出于对文人的尊敬,黄孛紧忙站起身走到那德生跟前,半真半假抱拳客气道:“原来是翰林院的高才,失敬失敬,来,请上座!”
黄孛用脏兮兮的手抓起那德生的胳膊拽到主位上连连作揖,粗声道:“我这个人胸无点墨,靠恩荫才得了个例监,最羡慕你这样满腹经纶才高八斗的才子了,”说着回头朝已经看傻眼的许洪挤眉弄眼喊道:“贵人到咱黄家大院了,还不赶紧上茶?”
许洪闻听转身蹿出堂屋。
那德生虽然也是靠老子的关系花钱进的翰林,还被大家戏称“斗字翰林”,但是听完黄孛这几句情真意切的夸讲还是很受用,对黄孛的印象有了少许改观,说话也就随便了许多,还礼道:“黄将军……”
“那公子,”黄孛打断那德生的话道:“你要是瞧得起我黄孛就叫我一声老弟,那将军都是武夫之间的称呼,当不得真!”
“好,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那德生见黄孛自从自己报出是翰林后态度明显发生了变化,谦逊有礼,与刚才凶神恶煞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不由得燃起希望,讨好道:“孛弟,你这黄家大院怎么像被洗劫了似的?”
“嗨,还真让那哥说对了,”黄孛见关系拉近了赶紧趁热打铁套近乎,“黄家大院被李昭寿的叛军洗劫后已是人去楼空,现在是要啥没啥,但是那哥放心,到了老弟这里,只要有我一口吃的就饿不着你的肚子。”
正说着,许洪不知从哪里找到两个龇牙咧嘴却热气腾腾的瓷碗放到二人面前,上面还漂着几根干草树叶。“将军,找了好几间屋也没找到茶具,没办法向灶房的老耿头要来这些东西,卑职无能请将军治罪!”
“啪”地一声,黄孛使劲拍了一下八仙桌,刚想发火那德生赶紧站起身劝道:“好了,好了,孛弟息怒,兵荒马乱的有这些就不错了,怪不得手下的兄弟,”说着对许洪说道:“你们都下去吧,我要跟黄将军单独谈谈。”
一句话说得黄孛和许洪都是一愣,这年轻钦差不是一般人啊!想就这么糊弄过去看来还要费些周折,没办法黄孛朝许洪众人挥挥手,等几人全都退下后那德生问道:“孛弟,你怎么弄成这样?头还受伤了?”
“嗨,别提了,跟李昭寿的叛军混战一场落下的伤病,拣条命就不错了,”黄孛摸了摸头,咧咧嘴苦笑道:“对了,听我手下说,那哥有重要东西要送给我,不知是何物件?”
“孛弟,我的东西都放在马车上了,麻烦让你的手下给我取来。”
闻听此话黄孛赶紧吩咐卫朵前去取东西,趁着这工夫黄孛又道:“那哥,你写给我的路条我都看见了,真佩服公子在那种环境下还临危不惧写下那几句话,真是让老弟佩服,你是怎么落在他们手里的?”
于是那德生就把来龙去脉给黄孛讲述了一遍,闻听眼前的那哥是钦差时,黄孛赶紧推开椅子就要以大礼相待,被那德生一把扶住说道:“我的关防都在车里了,现在与庶民一样,孛弟不用行此大礼。”
黄孛心说,就趁着这工夫忽悠你,省得一会儿还得给你装孙子,端起茶碗殷勤地劝道:“钦差大哥请,虽然茶粗点,但是总算是热乎的,喝了暖暖身子。”
不伦不类一句称呼把那德生给说笑了,也不以为意,瞟了一眼水面上的“茶叶”忍不住问道:“孛弟,这么大的黄家大院怎么连个佣人都没有?平常你的日常生活起居就靠刚才那些五大三粗的汉子来料理?”
“嗨,那哥,一提这事我就伤心,要不是赶巧母亲大人和我姐姐去苏家埠探亲躲过一劫,黄家大院将没有一人存活于世,两百多口人啊!呜呜呜……”说着黄孛挤着眼皮干嚎起来,愈嚎愈心酸,想到一会儿又要给眼前的狗屁钦差叩头作揖装孙子,忍不住悲从中来,还真的挤出几滴眼泪来。
那德生见状赶紧上前好言相劝:“孛弟节哀顺变,既然母亲大人无碍已是大幸,还是保全金玉之躯要紧啊。”
“谢钦差大哥!”黄孛站起身又要行大礼,被那德生按回椅子说道:“既然我们以兄弟相称就不要再讲这些虚礼,实话跟你说,我这次的差事主要就是保护你的安危,防止有人给你穿小鞋。”那德生到了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为了自身安全也是专挑好听的话说。
说话间,卫朵背着两个包袱和一个皮匣走进屋内,放在桌子上说道:“将军,就这些东西,你让这位秀才过过目,看还缺少什么?”
“不缺,不缺,”那德生一把将皮匣抱进怀里说道:“你可以出去了。”
卫朵望着黄孛纹丝不动,黄孛赶紧卖好道:“这位那哥以后就是咱一家人了,他的话就是我的话。”黄孛抛个飞眼,卫朵赶紧朝那得生深鞠一躬,然后转身离去。
等屋里只剩下二人后,那德生打开皮匣,小心翼翼取出几张关防文书和一个长三寸,宽两寸的一个钟鼎推到黄孛跟前道:“孛弟,这是我的关防文书和信物,请老弟过目。”
黄孛拿起关防文书匆匆浏览一遍,然后又拿起小巧玲珑的钟鼎仔细瞧看,见上面刻满了满汉文字,大概意思就是说见鼎就如见皇上,代皇上行使权利,看完黄孛轻轻放在桌子上问道:“那哥,你现在是几品官?”
一句话把那德生给问愣了,过了半响答道:“我现在在军机处临时任差,按朝廷的规定领班章京秩视三品,我呢只有从四品。”
“老弟有个办法可以让你年前就升到正三品,不知那哥可否感兴趣?”
“啊?”那德生闻听大吃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