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后,张俊和恒阳等人终于爬到了小山的山顶,走到山顶一看,才发现这只不过时整个大山脉的一个小山锋而已,站在山顶望去,南面的大山似乎一座连着一座。
张俊指了指南面的山脉问道:“我军可是要穿过这片山地?”
恒阳答道:“回公子,小人曾问过冯建将军,他说需穿过此山,演弥水南下至沂水便可至东莞县,而后过东安便可至琅琊开阳。”说着,恒阳指了指远处的一条河流。
若不是恒阳所指,张俊还真看不出那里是条河,一切都被白雪所覆盖,张俊也不想知道哪里是哪里,只管走便是,站在这座小山顶上,张俊看着远处连绵的山脉,和山上、树林里的积雪,这苍茫的大地如此安静的呈现在他的眼前,顿时觉得胸中有一股豪气迸发,管他什么危险、命运之类的,便按耐不住的他便张口喊道: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
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
须晴日,看红装素裹,分外妖娆。
************,引无数英雄竞折腰。
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骚。
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
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喊完之后,张俊觉得胸中浑浊之气一扫而空,很是舒畅,扭头看恒阳时,却看到恒阳一脸迷茫,几个士兵也同样如此,显然他们听不大懂。
张俊刚要开口说话,这时候听到一个急促的声音喊道:“公子且勿离去,待小弟一唔。”
恒阳几个人听到声音迅速将张俊围在了中间,恒阳顺势拔出了长剑,而几个士兵也已经摆好了防御和攻击的架势。
张俊愣了一下,四下望去,却只听到了声音,却看不到人在何处。而此时声音又传来:“公子勿怕,只因听闻兄台所作之诗,大为惊叹,是以想与兄台一唔。”
这次因为说的话多吧,张俊终于看到了在自己所在山顶的东面一座山上,有一个黑影向这边急速奔来,一边跑一边说的话,张俊看到他还跌倒了顺着山往下滚了一段,然后站起身也不拍打身上的雪,就又往这里深一脚、浅一脚的奔跑。
张俊瞪着眼睛,心想这是何人,莫不是自己遇到了什么隐士?可是听他的声音也没有多大啊。这时恒阳说道:“公子,速速离去吧,此人身份不明,小心有诈。”
想了想,张俊也对此人产生了好奇,便说道:“无妨,此人该不是曹军。”
足有一刻钟的功夫,那人才走到了张俊等人的面前,张俊看此人年纪确实不大,至多也就二十岁,不过面色稍黑,身子很单薄。脸上挂着雪水,他也不擦,直接向张俊行礼说道:“公子受惊了,在下北海徐伟长,见过公子。”而恒阳则向他靠近了两步,以防止他暴起伤害张俊。
这时,张俊摆手让恒阳他们让开,上前两步施礼说道:“河内张子重,见过徐公子。”
“公子莫不是劝降白波贼人的张俊张子重?”
“正是在下,不知公子为何人?”张俊只听他介绍叫徐伟长,这是姓加字,却不知道名。
“在下名干,乃是北海剧县人。”
徐干?没听说过,张俊打量了他一番,正要再次询问时,突然脑袋里冒出自己上大学读李白那首名作《宣州谢朓饯别校书叔云》中那句:‘蓬莱文章建安骨’之时,曾为此查过“建安七子”每个人的资料,莫不是“建安七子”中的那个徐干?
张俊只记得此人才华、成就在七子中位列前茅,著有《中论》一书,传世的有诗赋等作品。张俊仔细打量了他一番,然后问道:“徐公子刚说为在下所吟之诗吸引,想必公子也是读书之人?”
徐干谦虚的说道:“在下家境不好,也无他途,便整日在家读书度日。”
张俊再次试探道:“可在下听闻时孔北海曾邀请公子出仕,可有此事?”
徐干惊讶的看着张俊,疑惑着说道:“公子怎知?”
“哈哈哈,原来汝便是徐伟长,在下闻名久矣,不知怎的在此山之中?”张俊知道眼前这位便是货真价实的“建安七子”之一——北海徐干。
看到徐干惊奇的模样,张俊便也不再笑了,对着徐干说道:“早就听闻北海徐伟长少时便才高八斗,曾推却孔北海出仕之意,亦曾拒曹操五官将学官之职。今日得见,便是张俊三生有幸。”说着,张俊便向徐干施礼。
徐干连忙扶住张俊说道:“公子怎能如此,在下不过山野村夫,怎当得公子之礼。”
两人站定了,张俊看得出徐干有些木讷,便主动问道:“兄长怎在此处?”
徐干脸上露出一丝羞愧之意,含糊说道:“不瞒贤弟,眼看旦日已近,为兄家中却无可用之物,便想进山采些草药,伐些柴薪以度日。适才在山上听贤弟所吟之诗,气势磅礴,颇有豪气,便下山一观。”
这下轮到张俊羞愧了,这是自己借用伟人的诗词,只是看到了这苍茫大地便想到了这首诗词,哪知道会喊出来了才子徐干。
“兄长谬赞了。”说完,张俊想转移话题,便看了看天色问道:“兄长此时仍在山中,天色已晚,兄长不怕回不得家中?”
“无妨,愚兄在山上有一座木屋,平日里喜好安静,便在此屋中读书写作,不知贤弟欲去往何处,若不嫌弃,到愚兄屋中稍作,好向贤弟请教诗词之道。”
张俊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向身后的恒阳说道:“可使人前往营帐,告诉恒瑞今晚便不回了。”
“公子,这如何使得?不若请这位公子前往军中一叙。”恒阳急着说道。
张俊摆了摆手说道:“我意已决,不必多言。”
恒阳无奈,值得吩咐了两人回去报信,剩余两人便跟着恒阳保护张俊向山顶的木屋走去。
徐干的木屋还不小,有厨房,有卧室,还有一间客房,解释后才知道原来这里是当年百姓逃避黄巾之乱时所造,徐干自己又整修了一下。
两人坐在徐干卧室中,恒阳他们去造饭了。“贤弟为何会在青州?”张俊便将自己前往徐州的事情和一路经历讲了一遍。
“如此,贤弟前路岂不危险?”
“确是危险,如履薄冰。”张俊沉重的说道。
“这如何是好?”徐干说完也是一脸忧愁,张俊看到,便笑着说道:“兄长不必挂怀,既来之,则安之便是。”
徐干点了点头,他自己也确实没有什么办法,看到张俊如此看开,便不再提起此事,而是话锋一转问道:“贤弟如此才华,为何不出仕为官?”
“弟无意于官场,今汉室疲敝,群雄并起,吾一不能武,二无计谋,便是出仕,或可为一刀笔小吏,只此而已。只是兄长为何不受曹操之邀前往任职呢?”
徐干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为兄与弟一般,只喜读书,不喜世事,如贤弟所言,群雄并起,汉室式微,谁人能成大业或只有天可知晓。吾在这山野之中,不问世事,读书写作,逍遥自在,如此甚好。”
说完,徐干像是想起了什么,赶紧起身去床榻旁边的书架上拿起一卷竹简过来,放在案几上说道:“贤弟想必精通诗词之道,可否指点愚兄一二。”
张俊现在是骑虎难下了,这能说不行吗,还是说自己很行?只得拿起竹简打开来看。
“室思六篇
(一)沉阴结愁忧,愁忧为谁兴。念与君生别,各在天一方。良会未有期,中心摧且伤。不聊忧湌食,慊慊常饥空。端坐而无为,髣髴君容光。
(二)峩峩高山首,悠悠万里道。君去日已远,郁结令人老。人生一世间,忽若暮春草。时不可再得,何为自愁恼。每诵昔鸿恩,贱躯焉足保。
(三)浮云何洋洋,愿因通我辞。飘飖不可寄,徙倚徒相思。人离皆复会,君独无返期。自君之出矣,明镜暗不治。思君如流水。何有穷已时。
(四)惨惨时节尽,兰叶凋复零。喟然长叹息,君期慰我情。展转不能寐,长夜何绵绵。蹑履起出户,仰观三星连。自恨志不遂,泣涕如涌泉。
(五)思君见巾栉,以益我劳勤。安得鸿鸾羽,觏此心中人。诚心亮不遂,掻首立悁悁。何言一不见,复会无因缘。故如比目鱼,今隔如参辰。
(六)人靡不有初,想君能终之。别来历年岁,旧恩何可期。重新而忘故,君子所尤讥。寄身虽在远,岂忘君须臾。既厚不为薄,想君时见思。”
看完,张俊问道:“兄长之妻..”
徐干有些黯然的说道:“不瞒贤弟,确是写为兄妻子,吾虽不肯为官,但常年在外寻访求学,使妻子独守空房,心中不忍,唉!愧对吾妻啊!”
张俊对徐干肃然起敬,要知道在这个时代,女人的地位是很低下的,难得徐干能对自己的妻子心怀愧疚。“兄长不必如此,当为得一贤妻而傲,兄长之情怀,弟敬佩,以兄长之茶水敬兄长及嫂夫人。”说着,张俊举起了茶碗。
徐干也举起茶碗,看着张俊说道:“贤弟大才,他日必然成就非凡,愚兄敬贤弟。”
两人喝了茶水,彼此有一种惺惺相惜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