阙根金哀嚎一声:“你特么是要坑死我,完了完了,这回真要被开除了。”
说归说,他车开得飞快,眨眼功夫我们就到了工地门口。
此时天空乌云压顶,电闪雷鸣。
我们推开车门下车,阙根金指着紧闭的工地大门表情扭曲道:“你特么在逗我?”
我看着工地大门,心中奇怪的感觉反倒更加清晰了,我当即朝大门跑去,边跑便叫道:“别墨迹了,翻墙吧!”
我小跑着飞扑上墙,攀住墙头往下看去,地面上空无一人。
这时小诗跃上了墙头,蹲在我的身旁,指着半空对我道:“哥哥,在那!”
我顺着她的手指一看,顿时浑身发凉。
塔吊上空乌云滚滚,一道巨大的闪电横贯天际,瞬间照亮了塔吊吊臂上的一切。
只见一个白色衣服、披散着头发的身影,不知道扛着什么,在慢慢往吊臂尽头挪去。
我翻身从墙头跳下,奋力向塔吊跑去,后边跟着大呼小叫的阙根金:“我勒个去,真的有女鬼!”
女鬼你个头啊傻阙!
这时大师兄和小诗已经追上了我,小诗拉着我的手跑,我立刻觉得速度快了很多。
我扭头看看,身后已经有警察翻墙进来了,正在冲我这喊着什么。
可惜风大,我完全听不见。
冲到塔吊之下,我攀着钢筋梯飞速往上爬。
风呼呼地在我耳边刮着,整个梯子都在微微摇晃。
越往上爬,梯子摇晃的越厉害,我却顾不上那么多了,心里只希望还能来得及!
终于,我发挥了所有的潜能,只用了平时三分之一的时间就爬到了塔顶。
小诗早就先我一步掀开了盖板,拉我上去。
我站稳脚跟,只见吊臂的最前方。那个白衣服的身影已经站定,随着吊臂的顶端在摇晃着。而他的脚下,有一个人就像被蜘蛛捕食的猎物一样,被装在睡袋里,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个头,用数条尼龙绳系在上空的钢架上,绳子极短,伸手就能够着睡袋。闪舞.
睡袋挂在半空左右晃荡,看那头顶的几撮黄毛,不是潘睿又是哪个?。
“轰隆隆!”又一道惊雷过后,我用尽全力大喊:“收手吧,老蔡!”
喀嚓嚓!闪电劈过,照亮远处那“白衣女鬼”的脸,虽然涂着红红白白的颜料,但我已经知道他是谁。
“瓜怂!快给我下去,你特么不要命了!”
太好了,这老货还认我。我扶着钢架,慢慢向他靠近。
“别过来!”老蔡向我比划他右手的尖刀,“这不关你事。”这时我才走了一小半路。
“自首吧,也许还有希望!”
我知道要是老蔡真杀了这么多人,是肯定活不了了,可那也总比血溅当场的好。
“呵呵呵,小五,你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吗,你应该替我感到高兴。”
“上面的人听着!立刻停止动作,争取宽大处理!”
警察举着扩音喇叭,高声喊话。
这时阙根金也喘着粗气爬了上来,指着对面穿白衣服的老蔡“你,你”个没完,好半天才憋出一句:“我早就怀疑是你了!”
玛德别打岔行么,不吹牛逼你能死。
小诗歪着头问我:“哥哥,你们在做什么?”
“角色扮演,小诗乖,不听也不看。”
“哦。”
我接着道:“老蔡!你是个好人,收手吧!”说完我悄悄往前挪动,一点一点地缩短着我们之间的距离。
老蔡还没有回答,挂在钢架上的潘睿被冻醒了。
“这,这是哪?”
“喀拉拉!”又一道炸雷落下。
老蔡蹲下,把头伸出吊臂跟潘睿脸对脸:“好久不见啊,潘少爷。”
“啊!啊!鬼啊!”
老蔡空出一只手,猛地扯掉了自己的假发,露出了板寸头。闪舞.他腰间居然有个对讲机,只见他拿下来放在嘴边道:“你认不认得我呀,潘少爷。”
工地里的广播响了:“你认不认得我呀,潘少爷。”
这老货难不成在广播话筒前也放了一个对讲机?
“你是谁,你想怎么样?”两人的对话通过广播在工地上回响,虽夹着呼呼的风声,却仍清晰可辨。
“看看下面,小少爷。”老蔡割断了一根尼龙绳,“我今天送你上路。”
说完抬头看了我们一眼,眼神里满是狂热。
本来我跟阙根金趁他说话的时机又往前蹿了一大段。被他这么一瞥,我俩都不敢动了。
吊臂之下,刚好就是一个钢筋林立的地基,这要是掉下去光想想就不寒而栗。
“啊啊啊!救命啊!快拉我上去!”潘睿疯狂地扭动起来,“你是谁?我妈是潘丽姿,你给她打电话,她会给你好多好多钱。”
“你妈已经死了,她在下边等你。”
“啊?你,你骗我…”潘睿消停了会接着道,“没关系!她死了更好,我就有一大笔遗产,我分你三分之一,哦不,分你一半,你放过我!”
老蔡又割断一条绳索,潘睿杀猪一样的惨叫起来。他朝下看了一眼,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叔,爷爷!你想要什么,我全都给你,全都给你!你放过我吧,哇!”
突然工地里数盏钠灯同时开启,瞬间整个工地一片雪亮。
老蔡的脸上各色颜料混在一起,狰狞可怖。
“上面的绑匪,你们已经被包围了,放下武器,不要伤害人质,不要做无谓的挣扎和牺牲。”
玛德智障,敢再刺激老蔡一下吗?还有老子可不是绑匪。
对面老蔡充耳不闻,还拿尖刀拍了拍潘睿的脸颊。
“潘少爷,这些年你在国外逍遥快活,还记不记得范思瑶?”
“范思瑶?是谁?”
老蔡又是一刀,吊住睡袋的尼龙绳已经只剩三根了。
阙根金绷着身子似乎要冲过去救人。
“啊!啊!不要啊,我不想死啊!我求求你了,爷爷,放过我吧。”潘睿鼻涕都喷出来了,哭嚎时鼻涕和口水混杂着雨水,非常恶心。
“五年前,高井弄13号,你都忘记了吗?”
“五年前,范思瑶,范思瑶,啊,是那个给网吧送快餐的大波妹…”潘睿说着惊恐地看向老蔡,“难道你,不,不可能,他们一家明明全都死了。”
老蔡把对讲机凑近嘴边,大声道:“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我叫范宏伟!”
声音洪亮,中气十足,回荡在整个工地里的声音震得我们的耳朵嗡嗡作响。
说完他又割断一根尼龙绳。
“不,不,不要!”潘睿歇斯底里地叫到,“范叔叔,你不就是想要赔偿嘛,我把我妈的钱全都给你,都给你!你放过我,我不想死!我才20岁,我真的不想死啊!”
咦?这货五年前不是不满14周岁么,怎么就20了?
“呵呵,是的,你20岁了。我早就调查清楚,你妈嫁给武常平的时候是怀着孕的,你户口本上的年龄写小了。正因为如此,才让你在五年前不满14周岁而逃脱了法律制裁!”老蔡的声音里透着浓浓的嘲讽和恨意,“说说吧,你今年到底几岁,说实话。”
老蔡说完把对讲机放到潘睿嘴边,潘睿闭着眼睛崩溃大吼:“20了我20了,户口本上的出生日期是假的,我妈说只要年龄不到14周岁就可以不用坐牢,我不想坐牢!你放过我,放过我啊!我不想死啊!!救命啊”
草,人渣!
我和阙根金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要救你去救吧。”
“呵呵呵哈哈哈哈……”
工地里缓缓响起老蔡沙哑的笑声。此时风止雷消,天地间仿佛只剩老蔡的笑声在不断回荡。那笑声里的悲愤和遗恨宛若实质,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我突然觉得心被揪起,难受地几乎窒息。回头一看,小诗面色激动,嘴唇紧抿,显然是受了老蔡的影响。
“跟她道歉。”老蔡似是恢复了冷静,从怀里掏出一张照片放在潘睿眼前。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没诚意!”
崩!
又割断一根。
只剩下一根尼龙绳吊着的睡袋在狂风中钟摆一样剧烈摇荡起来。
“啊不要!救命啊!”潘睿大叫了几声,拼命扭动脖子看向那照片,“对不起!我不该给你下药,我不该强奸你,更不该在你醒后掐死你。都怪金雕,药是他给我的。不对,都怪武常平,对对,都怪他。要不是因为撞见那老狗玩女人,我不会去网吧看黄片的,后来也不会……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范叔叔你拉我上去吧,求求你了!我不想死啊!救命!”
“很好,你知道错了。”
老蔡张开双臂,在雪亮钠灯照射的中心仰天长啸:“老天爷,你听到了吗?他说他知,道,错,了!哈哈哈哈,他竟然说,他知道错了!我捧在手心养大的,花儿一般的闺女,在你眼里,就特么是个错吗!?”
老蔡整个身子顺着吊臂摇晃着,状若疯癫。漫天乌云中电光闪闪,这一刻都成了他的背景板。
好机会,我赶紧猫着腰向前攀越,眼看我离老蔡只有数米,跑两步就能够着。一阵狂风吹来,吊臂突然猛烈的摇晃。
我脚底一滑,差点掉下去,幸好一只纤细的小手扶住了我,是小诗跟上来了。看她脸色已恢复正常,我捏了捏她的手心以示安慰。
后面阙根金抱住钢架,抖得跟筛糠一样。
可是这边的老蔡更加凶险,整个人就像骑在一匹野马上一般颠簸着。
“我已经道歉了,快拉我上去啊!”空中的潘睿扭曲弹动,像一条蛆虫。
“塔吊上的人听着,你的遭遇我们都很同情。请你相信警察,相信法律!立刻弃刀,把人质拉上来,悬崖勒马,不要一错再错!”
小诗突然拉了拉我的手肘:“哥哥你看对面。”
我顺着她的手指看向对面,只见那幢已经结顶的小高层上,一个大胡子的警察平举着手臂,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老蔡。
“老蔡!快收手吧,对面警察有枪!他们真会开枪的!”
老蔡看都没看对面一眼,慢慢蹲下身,嘴角扯出一丝轻蔑的笑,把尖刀放在了尼龙绳上。
“不要啊老蔡!”
砰!
枪响,绳断。
一道闪电劈过,炸雷隆隆传来,酝酿许久的暴雨终于倾盆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