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八、九月份的苏北大地,秋意盎然。纷飞的战火,并没有影响庄稼的长势,片片田野里都孕育着收获的希望。
日军投降之后,深处敌后新四军各部乘势加紧收复失地。
某伪军据点前,新四军包围了这个据点。双方正在对峙。
“我们只向国军缴械,你们赶快回去吧!……”据点内的伪军嚣张的有些肆无忌惮,虽然没有了日军撑腰,但对眼前的这群新四军的攻坚能力却并不放在眼里。凭借一些杂乱的武器,就那些鸟枪、老套筒就敢攻坚,岂不是以卵击石吗!
况且,上级正在积极与国民政府代表谈判,很有可能再过几天,自己也和其他伪军一样摇身一变成为国军的地下先遣军。无论谈判结局如何,至少眼下是不可能向新四军投降的。
据点外围,新四军已经团团围定。围攻这个据点的是新四军三师的一个特务团,这里并非特务团的活动区域,这个据点在日军走后,反而更加嚣张疯狂。特务团于是决定长途奔袭,拔掉这个据点。
临时指挥所内,苏天昊面色平静,淡淡一笑:“我们今天是势在必得,拒不缴械,消灭。”,他做了一个解决的简单手势。
语气是如此平淡、沉稳和不屑。
“是”主攻一营营长“刀疤”领命而出。
特务团团长苏天昊用手理了理头发,依旧从容平淡。苏天昊长得可谓仪表堂堂,欣长的身材,白皙俊秀的容貌,乌黑的头发总是很整齐,长得如同一位玉面书生。他非常注重仪表,军装整洁,风纪扣扣着,显得非常精神儒雅,大有玉树临风的感觉。他喜欢追求新潮时尚的东西,就连身边使用的钢笔、放大镜等小物件也可谓是件件精品。
他的腰间的皮带上佩着一把精致的带皮套的勃郎宁手枪,那样子比师长更像首长。他性格桀骜,敢想敢干。但是要论打仗,却的确是一把好手,勘察地形、火力配置、临场指挥、时机把握那是一丝不苟,战术灵活多变,不拘一格,和日、伪、顽交手这些年,就几乎没打过吃亏的仗。
一阵猛烈的枪声在前方响起,几声剧烈爆炸声响过,攻击相持仅仅不过二十多分钟,敌人就在猛烈的爆炸声中摇晃起了白旗。显然,敌人不仅忽略了眼前对手的爆破能力,也大大低估对手的作战能力。
苏天昊伫立在阵地前,望着兴高采烈的战士们打扫着战场。
“刀疤”跑了过来,“团长,看看这仗比预想的还简单,痛快!”
“刀疤”是一个三十多岁精壮敦实的汉子,打起仗来不要命,多次负伤从死神眼前经过,但仍每次冲锋跑在最前,就是人有些浑,“二杆子”劲十足。肌肉棱角分明的脸上,一道宽而深的刀疤从左眼鼻梁处一直延伸到耳根,绰号由此得名。右眼也被打瞎了,斜扎了一个黑皮罩,整个人显得狰狞恐怖。
“咱们这仗都打到别人的地界上了,老伙计们又要说咱们多吃多占了。见好收吧!”苏天昊微笑着说道。
“没办法,咱这主力是打出来的,谁让他这里解放慢呢!”
“要内敛。夹着尾巴做人……”
他满意地看着眼前的手下,思绪仿佛回到刚来这里的那个时候……
苏北1940年
河叉纵横的河面上,一叶小舟缓缓的行进着。在这片日寇占领区,能逃走的人都逃亡了,初秋时节,却显得一片荒芜肃杀之气。苏天昊伫立在船头,一袭青年学生的装扮,小立领的学生装欲发显得眉目清秀,英气勃勃。撑船的是化了装的警卫人员,一幅打扮,显得毫不起眼。
微风轻轻拂过,粼粼的波光闪动,两旁的芦苇发出沙沙的声音。四周静悄悄的,只有单调的船桨划水的声音。苏天昊享受般望着眼前这幅安详静谧,风光旖旎的景色,他虽然没有受过系统教育,但却非常刻苦学习,加之天赋不错,只要能弄到的书,他都细细研读,他涉猎范围广泛,与大多数工农干部不同,他更像是一位儒将。
苏天昊也是一个充满理想主义色彩的性情中人,他一面呼吸着略带些腥味的空气,一面像古人一样发些忧国忧民的感慨。
两个月前,军区给了他一个艰巨的任务,给了他一个排,并从其它部队抽调了十余名骨干,在划定的区域筹建四分区。并任命他为分区司令。苏天昊兴奋的领受了任务,着手开辟根据地。
敌后的这个区域日、伪、顽混杂,各种山大王和民团武装遍地林立,而且,军统、中统以及帮会势力犬牙交错,形势复杂。苏天昊首先与弱小的地方党组织取得了联系,摸清了大致情况。行动的第一个目标放在了大地主萧庆荣身上。
萧庆荣是当地的一个世代大地主,家里养着民团。多年称霸一方。有五个儿子,个个是个不省油的灯。日军来了后,他死心塌地投靠了日寇,为日军征集粮食给养,对百姓更加横征暴掠。他们不仅欺压百姓,而且屠戮抗日势力,无论是*、军统,还是山野草寇,都毫不留情。日本人对这伙势力也大力扶持,经常扩充军火武器。
苏天昊将队伍对外号称特务团2营,一个夜袭,解决了萧庆荣和三只虎。打开了局面,奠定了群众基础。利用缴获的武器,队伍也迅速得到扩充到三、四百人。
之后,苏天昊的第二个目标放在了“刀疤”身上。
“刀疤”是当地一股纵横湖河的悍匪武装,但这伙武装一直打着抗日的旗号,也经常与日军真刀实枪的干过几次,对百姓一般也不袭扰。在这一带口碑还算不错。通过当地党组织的介绍,这支武装原是几个乡绅共同筹建的民团,用于保境安民,后来不知为何,扯旗入了绿林。但他们日常给养仍由一些乡绅暗暗供给,所以他们欺强但不凌弱。偶尔,还会给遇到的百姓些小恩小惠。
他们经常袭扰日军的运输线,也惹恼了日军,清剿过几次,由于他们熟悉地理环境,加之有群众的掩护支持,虽屡屡受挫,但却顽强的存活着。
“刀疤”的祖上也是由山东闯关东去了东北,他十几岁时当了奉军,进了北大营。当兵仅一年工夫,“九一八”事变,所在的部队被炮轰袭击。他从死人堆里侥幸逃得一条命,不过也瞎了一只眼。至此他恨透了日本鬼子。
东北家破人亡了,他对东北军也伤了心,一路流浪。原本想回山东老家,看能否存身。谁知,没多久,这里也是狼烟四起,只好继续向南流浪。来到苏北,为了生计,存身于民团。由于受过系统的军事训练,加之为人仗义,敢于出头,一来二去成了头领,不久与乡绅们想法难以一致,便带人出来落草。
因为他自己出身贫寒,深知老百姓之不易,因此,严厉约束部下。他的身上秉承了山东人和东北人的豪爽、倔强和嫉恶如仇的性格。这些年队伍中网络了不少行伍、旧军人出身的人,俗话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些人也多是侠肝义胆、忠贞彪悍之辈。
船静静地行驶在水面上,船桨漾起一阵一阵的水波纹。
突然,芦荡从中伴随着“不许动”的呐喊声,快速驶出几只小船,船上的人端着枪,枪口对着苏天昊。
此事早在意料之中,苏天昊非常镇定。“我是新四军,新任4分区司令苏天昊,今日专程来拜会你们司令。本人单人独骑,不必如此紧张!”
苏天昊被黑布蒙着双目带到了一片陆地上。
经过一番斗智斗勇的交锋,这支湖匪武装成为了四分区的一支重要武装力量。虽然如此,这部分骄悍的战斗风格并没有多大的改变,在驻地也是两头冒尖的队伍,能打也能惹事。加之,苏天昊性格也如此,多少有些骄纵。
不久,组织了一次对鬼子运输队的伏击。
刚刚干净利落的一次埋伏战,袭击了鬼子运送的给养的运输队。缴获了大批的物资、弹药。战士们拉着东西兴高采烈的回到驻地。
在一片空旷的场地上,大家围成一个月牙弧形,场地中,兴致很高的苏天昊骑着自己的那匹白色骏马,在大家的一再要求下,“小露一手”。只见马蹄腾飞,犹如一道白色闪电向前飞驰,马背上苏天昊杂耍般施展了几个高难动作。只见他蹬里藏身,双手抽枪,左右开弓,“膛、膛”两声,远处两个稻草人靶纸画日本鬼子的脸上各添了一个窟窿。眨眼间,白马已飞驰而至,苏天昊翻身跃起,不知何时,双枪已插回腰间,一把雪亮的马刀已然横向挥出,刀光一闪,一个稻草人头顺势飞出,马已跃出数米,苏天昊猛然回头,左手一扬,一柄飞刀赫然插入又一个稻草人靶。
电光火石间,一气呵成。若是战场,顷刻间已有四个鬼子毙命。围观的战士们惊诧的有些发愣,随即,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刀疤”不由得大声喝彩。他原来还真以为苏天昊仅是有胆色,有谋略的秀才书生。今天才又重新认识了一次。同时也暗暗庆幸,若收降的那天动手,自己也不见得还能活着。
自此,“刀疤”更加佩服苏天昊,对苏天昊也唯命是从。而他的队伍虽然各种毛病不少,但战斗力却是颇为强悍的。
正在这时,一名通讯员跑来,“报告,师部命令,立刻到师部开会,领受任务。”
苏天昊快马赶到师部时,院子里已经乱哄哄地聚了很多人,平时难得一见的各个分区的老战友们相互说笑着。苏天昊大概扫略了一下,新四军三师的四个旅、三个特务团、几个独立团、各分区的领导基本都来了,他马上意识到一定有大事了!
果然。
开完会,苏天昊知道了自己和部队将开赴东北,这是他所没有想到的。也根本不会去想的。东北,是那样的遥远,那样的陌生。就如同月亮或火星,与自己太遥远了,做梦都不会梦的地方。现在却是事实。
但是,他并没有丝毫犹豫,他坚信党的领导,对党的忠诚也是毫不动摇的。他的童年在鄂豫皖,早年撒播革命火种的父亲惨死于白匪屠刀之下,亲人们或参加红军战死,或被白匪、还乡团杀死。很小就成为孤儿。受尽颠沛欺凌的他到处乞讨流浪,十三岁那年,父亲的一个战友偶然发现了他,后来,他编入了红25军。这是一支收容着许多像他一样烈士遗孤的娃娃部队,平均年龄也不过十七、八岁。
就是这样一支部队,在红四方面军离开根据地后,居然也转战南北,走过了充满艰险的,也是几乎万里的长征,奇迹般到达了陕北。而苏天昊的军事才能也正是在一次次战火的洗礼中崭露头角,逐步提升。改编八路军时,编为115师344旅,后一路南下苏北,又改编为新四军3师,当年他以一个排为起点,苦心经营四分区,使分区武装逐渐壮大,编成师属特务团,他也成了团长。
苏天昊没有机会上过学,但是他对学习却是孜孜不倦,勤学上进。他尊重文化人,乐于与之交往。多年来,他的学识、谈吐反倒更像知识分子。几乎可以说是一员儒将。
苏天昊一回到驻地,马上召开会议。特务团以苏北子弟兵居多,远赴东北,离乡离土,思想上恐难以统一。依照师里的计划,他并没有直接宣布目的地。仅说全团要跨越陇海线作战,准备好武器、冬装,即日出发。
几天后,一支身着草黄色军装的部队,随同整个新四军3师浩浩荡荡地跨上了北上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