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讨厌那个易家明!”穆彤推着车子一脸的怨气。
“最近你每天都提到他,都快成了口头禅了!”孔莎看着一脸怒气的穆彤无奈地笑起来。
“是吗?”穆彤突然睁大了眼睛,“那样才说明我是多么多么地恨他,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是什么人让穆彤小姐这么怨恨呀?”
穆彤侧过脸正对上易家明调笑的眼神,她只恨得牙痒痒起来,“谁让你叫我的名字的,你这是对我名字的一种玷污!”
“是吗?那你也可以玷污我的名字嘛!礼尚往来一下!”易家明一摊手,“别忘了我叫易家明!”他说着便骑车去追不远处的何为。
“易……家……明……”
易家明骑着车子回过头来,“好!一比一!”
穆彤突然委屈地转过头来,对着孔莎气愤地说:“他竟然敢说本姑娘叫他的名字是玷污了他!”
孔莎只是对她笑了笑,“穆彤,是你先说他的!”
“好你个孔莎,连你也不帮着我!”说着便骑了车子直向前方骑去,孔莎从后面追上她,“好了,穆彤小姐我错了,还不行吗?”
“我才不怪你呢!怪就怪那个起一个假名的家伙,我一定要让他好看!”
孔莎看着皱着眉生气的穆彤,她一直都喜欢穆彤这样敢爱敢恨的性子,也许这就是自己所缺乏的吧,因此上帝才会派这么一个好朋友给自己,让自己永远地珍惜着对方。
下午的历史课上易家明两眼无神地瞪着黑板,黑板上一排排空洞的粉笔字像催眠的异形符号一般,在他的眼前缠绕来去。易家明拉过历史课本立起一道屏障来,终于倒在了课桌之上。而正在他与周公论兄弟的时候,只觉有人在用力地挤着自己,易家明微微地睁开眼晴却看到一旁的穆彤一副气鼓鼓的样子推着他,“干嘛占这么大地方?”
易家明匆忙爬起身,向自己的一边靠了靠,便托起腮盯着穆彤看了起来。穆彤初时还是刻意去听着课,但时间一久,便不由地被他看的不自在起来,“看什么看?”
易家明伸个懒腰,懒散地看着对面的女生,“能告诉我,你长得这么漂亮的原因吗?”
穆彤的脸上一瞬间火辣辣的,她转过脸来不可思议地看着易家明,终于艰难地挤出几个字来,“你是不是有病?”
易家明对她笑了笑,“交个朋友吧!”他说着举起手来做着握手的动作等着穆彤的答复。
穆彤恶狠狠地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才没那么容易!”说着便扭转了头继续专注地听起了课来。
易家只是举着右手,弯弯地垂在那里,嘴角泛着似笑非笑的尴尬。
“好!那就由易家明同学来回答这个问题吧!”讲台上传来历史老师的声音。
易家明莫名地望向讲台,却看到老师期待的目光以及同学们投来的视线,他只得起身挠挠头,“老师,麻烦您再把刚才的问题说一遍!”身旁的穆彤扑哧地笑出了声,接着班级里一片哄笑,易家明偷偷地瞄向讲台上的老师,此时她的脸色直如大棚养植的绿色植物新鲜的没有一丝的杂色。
易家明坐在教室最后一排的桌子上,班主任以“无视师长”的罪名罚他值一星期的日。易家明望着窗外空荡荡的操场,天气依旧没有一丝褪去燥热的痕迹,何为靠在门边上一副事不关己的架式。
“你打算在这里过夜是吗?”何为靠在那里头也不回地问他。
易家明突然心里有气,“你还算不算兄弟!”
“我不是陪罚的兄弟!我喜欢争气的兄弟!”何为的语气生硬地窜出来。
“你什么意思?”易家明从桌子上跳下来。
何为回过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你自己明白!”
易家明突然泄了气一样站在那里,“你不就是看不起我吗?”他嘴角泛着笑意,冷冷地在唇边露着几分的不羁,“一个第一,一个倒数第一,我们这样永远并列第一不也是一段不错的传奇吗?”
何为听到这里突然将手中的扫帚扔向易家明,易家明并没有躲闪,那柄扫帚便正正地打到了他的脸上。何为脸上的肌肉动了动,眼神中瞬间闪过一丝的悔意。
易家明怔怔地站在那里,许久之后他才缓缓地弯下腰拾起地上的那把扫帚,“何为,如果这是我最后一次被罚扫地,你愿帮我一把吗?”
何为用力地点点头,去门后又取了一把。
天边的日头已然不见炙烈,不远处的操场上被罩上了一层淡淡的桔光,教学楼里不时传来两个男生打闹的声音。
“你慢着点儿扫!这可是我今天才买的t恤!”
“我的这件也花了我半个月的工钱呢!”
易家明:
何为,当你用扫帚砸向我的时候,我当时的心里是多么的难过,不是因为你的不顾情面,而是为自己而难过。也许只有你才有勇气这样地对待我,只有你才承担得起让我悔悟的角色。
你还记得小时候因为我被邻居的孩子欺负,你会带着我去砸那家人的玻璃吗?你还记得初中时我们因为帮老太太推车而迟到被双双罚站吗?你还记得我们偷粮葫芦吃被人拉住打耳光吗?
可那些都是孩子气的事,我知道我们现在长大了,需要承担。不可能再回过去做那些不合年龄的事了。我不会再让你永远和一个不争气的兄弟在一起了。
我从今天发誓再也不会和你并列第一了,再也不会被罚扫地,再也不会让你用扫帚丢我了。
何为,谢谢你仍然愿意帮助我。
暗淡的誓言永远砸不破人们信任与否的隔阂,我们彼此知道,我们之间永远不需要深刻空洞的誓言,我们只在乎自己在对方的心目之中是不是可有可无的角色,而当答案是否定之时,我们便会同样的心满意足。
“对不起!”穆彤刚刚坐在座位上,易家明便递上了一张字条。穆彤接着看下去,“我并不求你这么快便原谅我,但我这次却是诚心诚意地在向你道歉,至于接纳与否全听凭处置!”
穆彤本也是个豁达的女生,她向一边埋在书后面的男生看了看,笑着在那张字条上写下了几个字,推给了易家明,易家明拉过来看到四个字,“静观后效!”然后穆彤便看到易家明翻着白眼死过去的抽象表情轻轻地笑出了声。
穆彤:
家明,其实我一直都没有真正的对你生气,也许是出于女生的心态,总会跟你做一些对立的事情,不过这一切的最魁祸手还是非你莫属。我不知道像你这般阳光的男生为什么会时不时地望着书本一阵地发呆。那一刻,我只觉得你并不是个坏孩子。
这几日,看到你扒在那里费劲地啃着课本时,都会替你暗使一把力。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力量可以让你这么一个平日懒散贪睡的人煞有其事地背着一个个的词条和一个个的公式。而当我偶尔瞥见你偷偷地看向何为时作贼一样的表情时,我都会仿佛看到了一个被家长逼迫着做作业而心里却惦记着足球比赛的孩子一样。
能让你这样整日地扒在那里看书,确实是太让你为难了吧。不过有时看到你挠头傻笑的样子时,我都会暗暗地佩服你。尤其是月考时你卷子上一个个鲜红的分数,真的很难让我与那个整日扒在一张半的桌子上睡觉的你挂上钩。
我也许并不能为你做些什么,但我可以暗暗地给你打气:家明,加油!
“家明,晚上你一个人回去吧!”打扫完教室后何为对易家明说,易家明一脸询问地看了看何为,何为有些尴尬地咳了咳,说答应了孔莎晚上一起去看电影。易家明突然对着何为嬉皮笑脸起来。何为用力地在他的肩头打了一拳。易家明夸张的表情剧烈地变化着,“重色轻友的慨念,今日就被你这么血淋淋地诠释出来了!”何为做势又打,易家明的脸色却突然变得一本正经起来,他走过去拍拍何为的肩膀,说:“孔莎是个好女孩,好好珍惜!”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教室。何为望着易家明消失的背影,喃喃自语,“臭小子,跟我装深沉!”
何为赶到时孔莎早已站在了电影院的门外焦急地踱着步子,“该不会不来了吧!”抬头处远远地看到何为慢悠悠地走过来,撇撇嘴,“哼!就知道你不敢不来!”走过去,轻轻地笑,“你来了!”
何为对她笑了笑,“帮家明做值日……”
孔莎抬起手腕给他看了看表,笑起来,“没关系的,你并没有迟到!”
两个人找到了座位坐下,片子韩国的,只是一味地乱抖笑料,实在无味。何为便开始坐不住了。此类言情的片子偏偏大多离不开恋爱誓言什么的,最后便是男女主人公缠绵的吻戏,甚至占去了片子大半的时段,镜头激烈澎湃,只弄得两人看也不是,离开也不是,尴尬不已。
好容易捱到片子结束,天已黑的彻底。日光早已转到了地球的另一边,只是由月亮借用来一点点缀在天空上,让人看起来不致空荡。这样的日子连星星都去约会去了,只留下几颗立志单身或是没人光顾的星星在那里一闪一闪地昭示着寂寞。
“片子好烂呀!”孔莎打破了沉默。
“嗯!”何为点点头。
“又被她们骗了,不过女主角很漂亮是吧!”
“嗯,还好!”
孔莎伸伸舌头,有点奈何不了这个只会“嗯”的人。
于是两个人并骑走在静静的街道上,孔莎总忍不住去看身边的何为,何为偶尔投去目光浅浅地一笑。好在天已很黑了,两人均能平静地对待这一份不适应。
路灯下何为的侧脸,孔莎悄悄地记在心里,一次次地换个角度,记得混乱起来。
“停一下好吗?”孔莎将车子慢慢停在了路边。
“怎么?有事吗?”何为也忙刹住车子靠在了路边。
“送你一样东西!”孔莎说着摸出一条玉石的项链递给了何为,小女生该有的羞怯在脸上晕染起来。
“好端端的送东西干嘛?”何为并没有要接的意思。
“在街上看到好看就买下来了,知道你没戴项链,想给你开一下先河,怎么?不喜欢?”
“不是!我只是不习惯戴这个!”
“那就留下来作个纪念吧,好歹也是小女生送的呀!”孔莎呵呵地笑了起来。
“那谢谢了!”何为随手接过来,便往衣兜里揣。
孔莎忙伸手拦下他,“戴一下给我看看总可以了吧,也好看看我的眼光如何!”
何为拗不过她只得套在了脖子上,月光下那玉石盈盈地透着光,孔莎笑了笑,“不错嘛!走吧!”说着便又跨上了车子,何为也跟上去。
终于在街道尽处送到孔莎家门前,两人招招手,孔莎推车进去,何为才骑车回了家。
也许不是这么多个夜晚,我们不会这么执着的守护着对方,也许不经历过这些沉默,我们也将永远生疏地只是路过时浅浅地相视而笑,也许一切都是早有注定,早已安排在生活的情景剧词之中,适时地安排着拍摄的档期。
天气愈加的闷热起来,太阳光以一种炸干人的姿势独断专行地统治着这个世界,微风拂面夹杂着恼人的热流,混杂起四周的热气把周围的一切蒸得存不住水份。学校的样庆就在这样一个烘晒着人的时候拉开了帷幕。学校里怨声载道,咒骂着学校成立之日的不仁之道。
易家明眯着眼望着主席台上层次不一的一系列校园伟人不发一言,这一段在学生之间空白的演讲时间里,易家明仿佛已将每个人脑袋上的头发数目的清晰无误。何为坐在那里无所事事地拨着mp3里的歌曲。
好容易捱到节目的开始,却因为一大段的演讲和头顶的毒日操磨的没了任何观看的心情。
而易家明却终于找到了什么亮点一般,他随即推推一边的何为,何为摘下一只耳机,却听到易家明调笑的语气说:“瞧,你的天使上来了!”何为没好气的又是一记重拳施身,接着抬头望向主席台上,便看到了孔莎那一脸温暖的笑。
有风吹过,她额前的刘海闪着弧动偎着那不经意是的微笑,荡漾着徐徐的微光,聚集在何为的视线里。眼球中的倒像乍然如天使展开了翅羽,天光微亮,羽翼闪着未知的光彩,奇幻多姿。何为暗暗地心里捉摸,“见鬼了!”
场中流动的色彩由点连成了线,再连成面,宛若花影间翩然的蜂蝶,翅膀掩映离离落落地触碰着青春下绚烂如诗的气氛。
却在这时,人群中低下去形成一个惨然的缺口,一个女生倒在场中表情剧烈地忍着疼痛,然后何为便看到易家明风一样地窜上了主席台上,背起了那个女生连奔带跳地下了主席台直向医务室的方向冲去。直到此时何为才肯定地看到易家明背上的女生正是穆彤。主席台上此时也已乱作了一团,主持人上了台作了圆场,才渐渐地平息下来。
“易家明,你小心点!”何为赶过来时,孔莎正在后面紧追着远处的易家明喊。
何为焦急地问明原因,原来是穆彤的鞋不合脚所以在做大动作时崴到了脚。何为停了停身,他拉下气喘吁吁的孔莎,“就交给家明吧!”孔莎回过头看着何为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
“谢谢你!”穆彤伏在易家明的背上轻轻地说。
易家明脚下不停,却仍不忘侧着头取笑女生,“姑娘,你不是该考虑考虑减减肥了,或者也开个肉铺什么的,也好打发掉了你这些牧童的赘肉!”
穆彤破涕为笑,含糊地挤出几个字来,“费力不讨好!”
医务室的老师替穆彤草草地做了处理,确定只是扭伤了脚踝,休养些日子就会好起来了。
“原来是这样呀!”易家明笑着看着穆彤肿起来的脚。
“怎么?你还嫌我伤的不够惨烈是吗?”穆彤挑着眉瞪着易家明,对方的语气似乎是担心着自己伤势太轻一样,连句好话都不会说,穆彤想。
“不敢!不敢!我只是为你感到庆幸!”易家明不停地大摇其手表明着立场。
穆彤却突然眼神温柔起来,她看着易家明笑起来,“你这一身的白衣服,还真有点像匹白马呢!”原来这校庆的日子里,易家明竟也是不守规矩地抛下校服摆明了他对学校敌视的立场。
易家明在她的边上坐下来,嬉皮笑脸起来,“我是打算让人们都知道骑白马的不只有王子,还有牧童!”
穆彤望着他轻声地笑起来,“你还真贫!”
“贫不好,瞎贫!你别见笑!”易家明说笑着闪开了穆彤擂来的一拳,“不贫了!不贫了!”然后一回头看到医务室门外站在那里何为的一张似笑非笑的面孔,一时间脸面上有些挂不住,缓缓地走过去,附在何为的耳边悄声地说:“想笑就笑,别憋死了你!”何为却依旧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倒是他身边的孔莎听到了易家明的话抿着嘴轻声地笑了起来。
天空中的鸽子群覆盖着人们仰望的视线,一阵风中的距离远远地窜出形成更远处的眺望,路边匆忙的行人,路中急弛的车辆,在有节奏地昭示着人所共知的生活规律。
何为蹬着自行车看着前面自愿承担起接送穆彤且意气风发的易家明,难得他有这么了不起的体力,载着个人还飞也似毛毛躁躁的。何为在这样一个画面里仿佛再也看不到那个调皮的易家明了。
何为依然还记得这个捣蛋鬼专业户在初中语文老师布置下的六百字的作文里写道:“曹操百万大军过黄河,扑通一个,扑通一个,扑通一个……全军覆没!”就这样整整凑足了六百字交到科代表手里而气得语文老师像是走为入魔了的灭绝师太。
孔莎在一旁看到何为若有所思的样子也终于抬起头向易家明那里看过去,远处是穆彤迎风起舞的长发在有韵律地铺展在人们的视线里,孔莎看着看着便暖洋洋地笑了起来。
也许人们都应该经历这么一段长大的时候吧!像年轮一圈圈地绕成岁月的痕迹一般,终于在人们的不经意间粗壮地挺立在了那里。何为想,易家明可能就是那颗悄悄地长大的树吧。
那个小时候每次被父亲打得鼻青脸肿,半夜来敲门的易家明还清晰地如在眼前,而现在的他却高大的似乎可以承载一切的挫折一样。
何为:
家明,也许这样悄悄地长大并非是一件坏事吧!
你还记得吗?那时候我经常会在半夜里听到急促的敲门声,等我跑出去打开门时便会看到穿着睡衣踩着拖鞋的你,而鼻青脸肿的你却从来都是带着那不屈的微笑。
那时候的你在我心里就是一个懂了事的大孩子,懂得一个去扛起一片自己的天空,懂得蔑视一切自己不屑的东西,懂得一个人默默地守着默认眨着一双透亮漆黑的眼晴,却永远不会向命运低头。
我想我是从你那里渐渐地学会了坚强的吧,懂得了一个大男孩可以承担的重量。
而如今看到你越来越像个大男孩时,我都会暗暗地替你开心。
家明,当我们可以笑对人生时,就说明我们长大了!
一季一季的燥热在风中被辞退在人们不经意的对话之中,昨天还谈论着如火的六月,而一眨眼间身后的人便会拍着你的肩膀对你说,嘿,十月了,要放假了!就是这么的给人一种措手不及的飞越感,让人朦朦胧胧地摆着安静的姿态来蒙混着生命还乐此不疲。
十月一日的假期,班里的同学们自发地组织去郊外。
假日里的风都吹得出让人泌人心脾的感觉来,大家抛着书包以一种胜利者的姿势蔑视着教室里的一切,一个个风也似的有力地踏出声响在教学楼的台阶上铮铮地发出声响。身后是一片欢声雷动,转过头去,一张张不一样的脸上却挂着相同的表情。
十月一日终于来了!
男生们早早收拾好在大路上等着女生们,女生们则一个个浓装艳抹的走了出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去参加什么歌舞晚会呢。
“拜托!我们是去爬山,可不是去相亲!”易家明轻声嘀咕。
“快帮帮我!”穆彤从家里的车上一下来就拉着几个重重的包袱在那里插着腰喊,几个男生如同听到首长的最高指示一般忙冲过去充当起这助美英雄的角色来。
“拿这么多东西,你逃荒呀!”易家明却看着女生说起了风凉话。
穆彤哼了一声,“你就不能像其他男生一样怜香惜玉一些,却只会在这里嚼舌根!”
“有那么多长工,用我干什么,要是你实在想用的话,包袱也没了,要不我彻底点背你去得了!”易家明依旧开她的玩笑。
“好呀!本小姐不介意你走的慢的!”
“还是算了吧!本公子还怕你千数来斤的体重压我入了地球呢!”易家明急忙躲了开去。
“你!”穆彤低下头上下打量打量自己,大声喊了起来,“昨天才称了的,四十五公斤,一斤不多,一斤不少!你少给我乱造谣!”易家明却早已没了踪影只气得穆彤在那里乱跺脚。
客车一路开到郊外的一个小村子处,同学们兴奋地看到了大山草原,一个个叫嚷不停,什么“我就是草原的鹰!”,“来吧,吃草的小羊!”,“等着我,可爱的牧羊姑娘!”……易家明听得直摇头,不想这些同学一直都还活在如童话般的世界里,却不知如此小的草地哪里会有鹰,而牧羊的人又全是上年纪的老人,如若真让他们知道了这些恐怕他们会被气得跳车回奔呢。
客车一停大家便一窝蜂似地冲了下去,司机正是村子里的人,他将同学们分成几拨到人家去体验生活。
穆彤只是随着易家明和王蒙等几个人到了一家人家内,家里人很好客地捧上了当地的特产来招待这些小客人。
而穆彤却不知何时同此家的一个小女孩叽里呱啦地谈得不可开交起来,那小女孩只六、七岁的样子,可一张小嘴甜的腻人只“姐姐!姐姐!”的叫着,只听得穆彤心花怒放,不一时他便将她拿来的几大包零食一件一件地递给了小女孩。
易家明眼看着她最后一袋里的东西眼看也要见底,忙劝她说:“你还是自己留点吧,呆会儿上山你用什么?”
“用你管!你们没有救济的好心却还要管我!来,这些也给你!”她竟将包里的东西全递给了那个小女孩,“这个书包你也拿去吧!”
易家明看着这个比地上那个小女孩还天真的穆彤不由地摇头苦笑。
下午时候,同学们便聚在一起直向山上冲去,司机则是在家里等着这些孩子。
山很陡,加上天气也闷热起来,穆彤开始还兴高采烈的,但一到后来只觉喉头干渴,便不由想起了易家明的话来,“死易家明,就不能好好提醒我,偏在那里取笑我!害得我把东西全给了人!”她不怪自己任性反而怪起了易家明。她望着易家明手中的矿泉水只偷偷地吞着口水。
“穆彤,你渴了吧,我这里有水!”王蒙从包里取出一瓶绿茶递给她。
“不用!我不渴!”她倒是任性的很,王蒙摇摇头无奈地收回了饮料。
易家明听到两人的对话,回过头来看看穆彤干干的嘴唇,笑了起来,“怎么了大小姐,是不是渴了,渴了就别忍着,我这里有水,渴了就说话!”
“才不稀罕!”穆彤一扭脸自顾自地向前走去。
易家明后面大笑,“有骨气!”只恨得前面的穆彤咬牙不止。
先前还好,但时间一长穆彤的喉咙也似冒起了烟,她再也忍受不住跑到易家明面前伸出手,“拿来!”
“什么?”易家明倒被她吓了一跳。
“水呀!”穆彤急得直瞪眼。
“怎么?口渴了,说了不要让你全都送人你偏不听!”易家明终于逮到了机会数说起她来。
“少废话!要不是你在那里说风凉话我现在还有不少东西呢!”穆彤狠狠地瞪着他,直如有杀父夺夫之恨一般。
“什么?”易家明只觉冤枉,但随即笑了起来,“好!好!是我的错!”说着他便将手向包里伸去。
“你干什么?”穆彤已是迫不及待。
“给你取水呀!”易家明觉得她的问题不但很没有深度,而且简直就是连大脑都没有用,看来是真的渴坏了。
“少麻烦了,这不是有一瓶呢吗?”穆彤伸手夺过易家明手中的矿泉水。
“那是我喝过的!”易家明指指已是半截的瓶子。
“少讲究了,本小姐不嫌你脏!”穆彤说着拧开盖子咕咚咕咚地将半瓶水喝了个精光。
易家明望着穆彤细细的唇紧紧地贴在瓶口处,他不禁喉头发干,偷偷咽了几口口水。穆彤喝完后拧上盖子递给他,“收起来,别污染环境!”
“你!”易家明指着他无话可说。
“好了!我又没有地方可以放,本小姐用过的瓶子你还是留着作个纪念吧!”穆彤大步向前奔去,直赶前面的同学。
易家明望着穆彤的背影摇摇头还是将空瓶子投进了包里。
此处的景色自是不错,同学们爬至山腰已有不少坐在一边向下望去,却是一座座房子尽收眼底,如此看下去还真有赏心悦目之景。但山顶才是大家的目标,同学们只是休息一阵便相互攀比嬉笑地向山上冲去。
易家明也紧紧地跟上去,穆彤却喘着气跑过来向他伸着手说:“水!”
“你怎么跟个乞丐似的,何况乞丐也没有你这么凶的,而且人家都有职业操守还懂得挨家换户的乞讨呢,可你这女乞丐怎么偏偏相中我这么一个穷人家!”说是这么说,他还是从书包里取出一瓶水来。
“少废话,本小姐这是看得起你!”穆彤翘着眉,却好似在说,“我不要你的要谁的!”
易家明正要递给她却是玩心忽起,突然收回了手笑着说:“你还是要半瓶的?”
也许是当日的烈日厉害,穆彤的一张脸上竟是害起了红斑,她哼了一声说:“你以为我那么喜欢你的唾液呀!拿来吧这么小气!”她说着就将水夺了过去。她又再次咕咚咕咚地喝了起来,毫无淑女风范,她喝了半瓶才又将水扔给了易家明,“给你,小气鬼,不就是喝你点水吗,用得着这么心疼吗?”
“你!”易家明正要说什么,穆彤却早已转身跑开了,“小气鬼,我一会儿再来找你!”
“哼!”易家明气愤不已,他一生气只觉嗓子也干了,马上端起那瓶子咕咚咕咚喝了个精光,喝完了还不忘望着穆彤的背影气得直咬牙,“小丫头,算你狠!”
一群人好容易才攀上了那座山顶,易家明向下鸟瞰,当真有“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气势,看来古人诚不欺人。一旁的穆彤更是双手举起紧闭着双眼深深地呼吸着一副陶醉之状,在烈日炎炎之下她红彤彤的脸颊愈见清丽。易家明不知怎的,看着看着心竟怦怦地跳了起来,他急忙收回目光才算逃过了这一劫,心中却想:“看不出小丫头还有娇媚之术,真是凶险至极!”而他再一回头,却是又迎上了穆彤那一张脸,他忙向后一撤,“搞什么,想吓我到山底不成?”
穆彤可爱地笑着,伸伸舌头随即指指他的包。
易家明看着她大笑不止,说真是服了你这个木桶了,不亏是盛水的,这样少不了穆彤索命的的架式追着易家明满山顶地乱窜。
此时的日头已不再毒烈,同学们安静地聚在一起。
易家明和穆彤也安静下来,坐在何为和孔莎的身边,四个人静静地眺望着远处大大小小的山峰,画面定格在那里,四张年轻的面孔在日头照下的光彩中,反躲着光线分外地清晰。
孔莎突然悠悠地叹了口气,“这样的意境又有什么人可以描写的出?”
易家明很奇怪地没有起哄,他显得格外地安静,他怔怔地眺望着远方心事重重的样子。
“说说看,你们都喜欢哪位作家?我想有些作家确实是伟大的,也许只有他们才配得上这样的风景吧!”孔莎眼神中盛足了满山观望的颜色。
何为转过了头看看孔莎,接着又投入了这满眼的景色,“我喜欢海明威!喜欢他那孤独中充满着的执着!”
“孤独的执着!”孔莎细细地品味起来,心里暗暗地想,会不会和你一样执着在孤独的世界之中呢。她匆匆地转过了头,何为的眼神望着远处天空中一只孤独的飞鸟,它不哀鸣但也不放弃飞翔,在远远的距离里是腾飞着的希望,坚定不移。
易家明突然挤过来,躺在那里仰望着碧蓝的天空,“我喜欢欧-亨利那不定向的精彩结局,一切地铺垫仿佛都是为了结尾的一段而叙述。也许生活也该这样,完美与否一笔带过,一切都融化在坎坷或平淡的过程之中。”
孔莎微微地点点头,“你们真好,有自己独特的钟爱,而我却只是喜欢一些浪漫完美的文字,我想无论他是成史成文的大文豪也好,还是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也罢,只要他们可以成就这样的文字,我一样会喜欢他们的!”
“真阴险啊你!”易家明坐起身来,“这也太笼统了吧!”
孔莎对他微微一笑,“这只能怪我承受不起悲剧的东西,喜欢简单随性的文字,所以不太敢专注地喜欢哪一个作家,其实并不笼统的!”
穆彤本来一直都在仔细地倾听着大家的想法,而此时的三个人却不约而同地瞪向了她,穆彤却闪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看着易家明,小声地嘀咕:“我喜欢易家明!”接着便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声音微弱细小地钻进每个人的耳骨,一瞬间三个人的表情似乎还未被这句突如其来的语言所触动,但紧接着便有人脸上有了会意的微笑,徒留下一旁的易家明睁着眼睛如吞掉了所有的思想一般。
何为只是轻声地笑了笑,“只可惜家明并不是个作家?”
易家明听了却啊啊地冲着何为说:“就为了穆彤这句话,我易家明一定会努力地去当个作家的!”而一旁的穆彤的头却更加地低了下去。
何为拍拍易家明的肩膀,略带调笑地说:“你充其量也只是坐在家里,虽然音同于写作的那个‘作家’,可是你们之间隔行如隔山,兄弟你好自为之,从头开始!”
易家明推开何为站起身来,说自己其实还是有些本钱的,于是他便要求给大家即兴朗诵一首诗,他扬起头来,轻轻地咳了咳便朗诵了起来:“啊!黄河……你全是水!”
众人晕倒。
天边已被霞光染的彤红,远远山峰的视角里四个人站在峰顶之上,站成黄昏里凝聚的姿态。远远的声调高亢蝉联,音色不一的如同每一小节之间的起伏,若即若离的在风中传递。于是清晰地在山谷间回荡……
“易家明!”
“何为!”
“孔莎!”
“穆彤!”
“将永远是四个在一起的快乐傻瓜!”
易家明得意洋洋地望着起伏的山峦,自己创意落实的成就感在山谷的回音中愈来愈重。
大家在山顶休息了一阵,眼看日头西沉,忙草草收拾向山下赶去。到得村子已是日近黄昏。同学们大声喊着,“胡汉三还会回来的!”,“三十年后卷土重来!”更有寒酸的在那里作诗乱吟,“轻轻的我走了,作别日头在西山,我招一招手,不留下一丝的污染……”让一群同学一顿海扁。就这样一路嬉笑,坐上车孔莎便略显疲惫地静静地靠在了何为的肩头,均匀安静的呼吸依偎有那里,仿佛这样亲昵的动作总能顺理成章的在两个人不言不语的默契之中成立。易家明向穆彤偷偷地指着两人,接着便听到穆彤轻声的笑。车子一驶到市区,市区的繁乱一入眼帘,同学们的困劲又上来了,一个个哈气连天,让易家明深深地体会到了全球变暖的“主导因素”,看来要减少温室效应还是明文规定要禁止一下郊外野游才是。他正这般胡思乱想着却被穆彤喊住,“你在这傻笑什么呢?”
“哎!你今天怎么总和我过意不去!”易家明上下看看她,似乎在看一个自己并不认识的人。
“大公子!弄清楚状况好不好!这叫过意不去吗?这可是百分之一百的关心呀!”穆彤笑着说。
“天哪!这么样的关心,我易家明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孽呀?给我下了这么一个美人咒,我又没有大闹过蟠桃园,观世音菩萨,难道西天取经的无聊之事又要在我易家明的身上重演不成吗?”易家明举手问天,一世冤屈向谁诉!穆彤看着她只是咯咯地笑。
易家明同何为几人告别以后便向着家的方向走去。夜色渐渐浓了起来,一想到回家,易家明的心里就会没来由地产生一种厌恶的感觉。那里仿佛是压抑着呼吸的禁地一般,易家明摸出钥匙打开了房门,屋子里黑黢黢的,月光由窗子不规则地照射进来张牙舞爪地四处流窜。“又去赌钱了!”易家明心里想着轻轻地关上了门。
而当他路过父亲的卧室时却不禁停在了那里。卧室里一样是一片的漆黑,而屋子里那张床上却有亮光在时熄时灭。易家明的眼睛此时也渐渐地适应下眼前的黑暗,窗子下的月光隐隐映着父亲一张肿起来的面孔,就在他的脸前随着亮光的熄灭升起一团团淡淡的烟雾。
易家明很少能看到父亲这样安静地坐在那里吸烟,易家明知道家里一定是又有人来追债了,他看着父亲脸上一块块的伤处,突然觉得他活得是那么的可怜。
“爸!”卧室的床边浅浅地陷下去一块,父亲转过头来看了看易家明继续抽起了烟。
屋子里的月光在床头探过来,仿佛是肥大的身体卡在了玻璃窗狭小的平面里,进退两难。烟雾缭绕的空间里一段长时间的死气沉沉,“爸,你把赌戒了吧,我们从新来过!”易家明感到这令自己陌生的语气压着嗓子让呼吸断在烟雾窜进鼻子的时刻。接着是父亲的暴跳如雷,“用你来教训老子该怎么做!”抽剩下的一段烟被奋力地扔在了地上,易家明眼前一阵光影地闪烁,他只是躺在床上一声不吭地受着一拳一脚,“你和你那该死的妈一样,打死也不吭一声!叫你不吭声!不吭声!”屋子里拳脚落在身体上沉闷的声音,床头上的月光照着易家明死死咬着嘴唇的倔强劲,打死也不吭声!
“滚!”易家明看着那张狰狞可怖的脸,缓缓地站起来,他走到门边冷冷地甩下一句话,“我易家明发誓以后再也不会到这里犯贱了!”门被重重地摔上,屋子里的人死气沉沉地站在那里,看着被关上的门缓缓地摔在了身后的床上。
易家明躺在床头,一侧脸便看到床头那张自己和母亲的照片,那是易家明在小学二年级时妈妈带他出去玩时照的,照片里母亲灿烂的笑容,易家明被母亲双手举在半空中,望着母亲开心地笑。易家明看着看着就突然抑制不住地笑了起来。
易家明依然清晰地记得母亲在离去的那天在屋子外面喊着“明明!明明!妈妈一定会回来接你的!”母亲在离婚后本打算带着易家明一起离开的,可是易家明的奶奶却坚决地把他关在了屋子里,父亲大声地咒骂着母亲,而他却再也不敢像以前那样地对妈妈动手了,因为妈妈找到的那个男人很有关系,否则母亲也不可能这么轻易地脱离父亲。
易家明当时只是扒在窗户上用力地拍着玻璃窗,奶奶则扶着他一瞬间的泪如雨下,她只是摸着易家明的头说,“明明,奶奶老了,奶奶离不开你了!”没多久奶奶便永远地离开了易家明,那个一直守护着易家明的奶奶也离开了!而之后剩下的却只有频繁的打骂。易家明又再看看那张照片,“妈妈,你现在过得还好吗?”接着便有泪水滚出眼眶,无声无息地落在自己的手背上,冰凉静谧的让人有种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物质一样的诡秘感觉。
“你什么时候学会吸烟的?”何为瞪着眼睛看着坐在沙发上沉默不语的易家明语气生硬。
易家明坐在那里仿佛什么也没有听见,吞吐的烟雾中,他那张忧郁的脸在烟雾升起和吐出的遮掩下若隐若现。
何为轻轻地叹了口气去夺过易家明手里的烟,拧在桌子上的烟灰缸里,“以后少在我面前抽这个!”
易家明突然抬起头来,“你说我怎么就那么贱?明明知道是不可以的事情……”
何为轻轻拍拍他的后背,易家明垂下头去将脸深深地埋在膝盖上的双手里用力地搓揉,“我明明知道他这么赌了十几年早就被牵制的再也不会像一个正常的人了,而我还天真的想把已落到万丈深崖一半距离的人扯回来!哼!果真是异想天开!”眼前的烟雾依然是若隐若现地在眼前弥漫,易家明嘴角泛上嘲笑,“果真是异想天开!”
何为却依旧站在那里不发一言,他实在不知道该从怎样的一个角度去安慰易家明,他从来都不是个会安慰人的角色。这么多年来,他就这么看着易家明频频地坐在那个沙发上,用各种的语气向他倾诉,而他却只能站在一边静静地聆听着,空气一般地守在易家明的身边。
何为:
家明,不要怪我总是在你难过的时候没有一句安慰的话。
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明白,虽然我有时会娘娘腔的难过,却永远挤不出一句能让你宽心释怀的话来。否则也不会在小时候因为你被邻居家的孩子欺负而带着你去砸人家的玻璃了。家明,你还记得当初我因为你被伯父打而带着你去找到伯父那里理论吗?那时却一样被你爸爸打了一记耳光而被赶出了你家的家门!那时候我在门外听到屋子里你父亲打骂你的声音,我却靠在你家的门前难过地哭出了声。
家明,我想无论是什么时候,我心中的那两个最大的愿望都不可以轻易地更改吧!
进入深秋,天气也渐渐地变得冷起来,清晨枯叶打着旋飘落下来时仿佛都是带着一串串奇冷的空气。小区里人家的宠物狗也都穿上了时尚的羊绒衫,一个个摇头晃脑的追逐,然后在某个主人不经意的时刻在路边兴奋地打着滚,接着便听到那个女主人尖叫着冲过来,“呀,这倒霉孩子!”
易家明看到这里却突然大声地笑了起来,随之感觉气氛不对才缓缓地停下笑来,抬起头看到路边那个狗的主人叉着腰气势汹汹地瞪着他。何为站在他旁边有些忍不住笑的样子。易家明冲着何为小声地嘀咕起来,“这年头……”而还没等他感慨完就听到后面的女人冲着这里大声地喊起来,“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有病呀!”
天高气爽的形容,空气中薄薄地笼进一层层附着在身体外的凉意。上学路上的树枝大部分也已光秃秃的了,偶尔飘着几片枯叶,清晨的马路上环卫工人的大扫帚沙沙地响彻整条大街。孔莎看着街道上的一切,慢下来望着发呆。穆彤看了看孔莎突然就笑了起来,说:“小娘子又多愁善感哪!”
学校门前的煎饼车前围满了人,一边卖豆浆的老大爷看着眼气,在那里大声地吆喝起来,吼了一阵子发现学生们并不买他的账,只得坐在那儿忿忿地盛了一碗就着油条自给自足起来。
一抬头孔莎却迎上了何为和易家明,易家明走过来说穆彤你瞧那老大爷多不容易呀,我们去给他捧捧场怎么样?穆彤却笑起来说,好啊,孔莎那我们就喝一碗倒一碗,省得老大爷卖不出去!然后看到易家明装作皱着眉头伸手去钱包里做掏钱的样子,接着大笑起来说,没问题,今天尽管倒,我消费!其实大家都已吃过了早饭,只是凑在一起赶个热闹,老大爷见有人光顾,匆忙起身准备。易家明指着老大爷喝到一半的豆浆说,你这个不回锅了吧?老大爷听了忙摇摇手笑着说,不能!不能!不能干这种缺德事!听得众人都笑了起来。
街道边嘈杂的摊位,四个人埋头喝着豆浆,易家明捧着碗双手虔诚地像对着什么顶礼膜拜一样,穆彤看着笑起来,指着他说:“你喝豆浆的样子就像是在拜佛!”在几个人的笑声中,易家明却出奇深沉地对穆彤说:“这个形容经典的很,我们应该把它流行起来!流行起来!哎,孔莎,你喝豆浆的样子就像是在拜佛!”然后听到有人扑的一声把豆浆喷到了地上,何为轻轻拍拍快要笑出眼泪的孔莎的后背。
不是应该有一段情节的形容是这样的么?在我们的路上,永远有四个开心的傻瓜,早晨仿佛约好了一起到老大爷这里喝豆浆,上课时却又好像是几世的仇家一样互相不闻不问地认真听课看书,而一到下课放学时,四个人便可以不分距离地走在一起。
于是无论是清晨的豆浆摊,还是放学路上的黄昏照影,那四个快乐的傻瓜便真的如山顶上起伏的回音一般不断地连续着四人行的传奇。易家明总会戏诌地说:“我们四个人便是一段经典!我们应该让它流行起来!流行起来!”
很久很久以后的日子里,也许四人行的“传奇”并没有真正的流行起来,但是它却永久地流行在了我们的记忆之中,深刻地在血液中流淌。流行成脑海中永驻的号角,波澜壮阔地谱出岁月印留在心底的鸿篇史诗。
易家明推开卧室的门,穆彤圆睁双眼看着易家明,“哥们儿,你的家怎么这么乱呀?”
易家明向她一摊手说:“一个人住习惯了,再加上平时也懒点儿?”他走到床边推开床上的书本,让穆彤坐在那里,“要不你帮我收拾收拾!”
穆彤哼了一声,“你把我当免费劳动力了?”
“同学,适当地做点好人好事吧!我们的社会需要你这样高觉悟的人!”易家明一脸的坏笑说。
穆彤站起来,假装生气地说:“你今天是不是故意把家弄得这么乱,好让我累垮!”
“怎么会是故意的呢?”易家明一脸的委屈,“这明明是承心,专门加故意的吧!”接着躲到床边看着穆彤一张生气的脸大笑起来。
穆彤在收拾床上的书本时,看到一页页手抄的吉他谱,工整的字迹和精致的乐谱跃然纸上,穆彤收拾着便不禁转过头去看一边忙碌着收拾的易家明。屋里的光线投在那里,映着易家明埋头整理的样子。那个整日毛手毛脚的易家明仿佛一下子在眼前成熟起来。
“这么认真呀!”穆彤抖了抖手中的一叠吉他谱。
易家明装作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那些都还没怎么发挥好呢!”
穆彤坐在床边看着易家明,说:“我发现了你一个优点!”易家明听到这里忙凑过去坐在了她的身边一副期待的表情,“说说,什么优点?你放心,本人一定虚心接纳绝不妄自菲薄!”穆彤转过头来,凑到他耳边告诉他,“我发现你的脸皮真得很厚!”
“好啊!”
接着屋子里传来了惊叫声,穆彤滚到床的另一边,易家明恶狠狠地盯着穆彤。
却在这时,客厅里传来踢开门的声音,接着易家明便听到父亲苦苦哀求的声音。接着易家明便冲出了屋子。
穆彤打开门时,看到门边的易家明正攥着拳头恶狠狠地盯着一群气势汹汹的人,客厅里易家明的父亲正跪在那里苦苦地哀求着对方,“曹哥,过两天我一定把钱还上!”
穆彤此时看到那个被称为曹哥的人脸上一条长长的刀疤从眉心一直伸到脸颊,让人望而生畏,他只是笑嘻嘻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随即看到了那里的易家明和穆彤,“哟!没想到你还生了这么个漂亮的女儿呢!”他说着走过去却被易家明拦下来,穆彤心里害怕只得向后退到了易家明的卧室里。
刀疤脸却仍是笑着转过了身去,他走到易家明的父亲身边,随即换上了一副凶神恶煞的脸孔,他蹲到易家明父亲的身前,凝视着他说:“好兄弟,千万别让我对你失去耐心,要是两天后你再交不出钱来的话……”他说到这里便俯下身提起了易家明父亲的一只手,轻声地笑了起来,“那你这十只惹事的家俱我就只能照单全收了!”
“啊!”易家明的父亲脸上的表情剧烈地扭曲起来,刀疤脸用力地将他的手指向后掰去,他只是忍着疼痛跪在那里,“曹哥,你放心,我一定会尽快凑上钱的!”
易家明终于看不下去冲过去却被两个人按到了身后的墙壁之上。
刀疤脸缓缓地放下了他的手说:“那就好,毕竟我们都是好兄弟嘛!”
脚步声渐渐地静下来,穆彤轻轻地打开一条门缝,易家明眼睛空洞地盯着天花板,身体靠在墙壁上无助地撑着身子,穆彤谨慎地走出来,易家明的父亲却早已不见了踪影,而易家明的心魂却似早已远离了他的身体一般,痴痴地靠在那里不发一言。
穆彤知道一些关于易家明家里的事,她不便询问,只得轻轻地走过去。易家明却似突然恢复了正常一般,向穆彤笑了笑,“想不想我弹琴给你听?”
吉他轻脆地弹拨,易家明仿佛一瞬间忧郁在他低沉的嗓音中,穆彤听得痴起来,这个一向活泼好动的男生,原来竟深深地隐藏着这么一处阴暗安静的一面,穆彤看着消沉在音乐中的易家明,她突然地转过脸去望着窗外,那里空旷的天空里悬着几片无助的云朵,偶尔有飞鸟经过,穆彤就这样看着,一霎那在易家明的歌声里热泪盈眶。
易家明抚着琴继续地唱着,屋子里似乎一下子安静了下来,空间里闪断一个旧电影式的场景,无言地演绎着情节里顿挫的激昂。
是不是这样地叙述情节会让我们不再悲伤?或许至少看起来没有悲情的成分,隔在音乐中的两个人的内心,在轻脆地弹奏之中震动成两个人心里深灰色的共鸣。如果没有这把琴,我们会不会痛快地相拥哭泣?
穆彤:
家明,在你那天把你所有的过去都倾诉给我时,我是那么地震惊不已。一直生活在温暖家庭中的我,实在不知道原来一切都可以这样的破碎不堪。
我想我永远也不会忘记那天你坐在床边深情地弹唱,你就像一个突然长大的孩子一样,让我有种把握不及的感觉。
你说过当岁月吟唱成生命中的追忆,我们回过头去看时,就已经白发苍苍了。这也许太过感伤了,但是我又不得不佩服你将一切看得这么的透彻,而且看得这么平淡。你如同一个生命中的过客,冷眼地观望着四周施加于自己的一切,无论冷暖都会坦然相受。
我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力量会使你在人前表现得这般的开朗向上,也许你天生就是个操纵得了命运的人物吧。可以无畏于所有的困顿与挫折,一个人冷静地对待着这一次不平凡的降生。
天气渐渐地冷下来,不知哪个早晨起来推门出来就会看到满院籁籁落下的雪花,然后有人呵着热气,大声地喊着:“下雪了!”于是就这样进入了冬天,就好像经历了一次从夏天枕到冬天的睡眠一般,无知无觉却又猝不及防地周身捂上了厚厚的衣服。
浪漫的天份也似乎在这样的天气里被激发出来,易家明穿着大衣围着穆彤,孔莎在一旁指着穆彤说她就像是在大袋鼠口袋里的小袋鼠。易家明大笑起来低着头对穆彤开着玩笑说,既然是这样是不是现在到了吃奶的时间了!穆彤大骂易家明便转过身在他身上施展起了“小擒拿手”,却因“功力”的不济,总是被易家明制服。
孔莎转过头看看何为,何为的眼中映着雪片落下的弧度,即使在这样冰冷的眼神中,孔莎也可以搜集到自己需要的温暖。然后她轻轻走过去站在了何为的身前,何为停下来看看她,然后摊开了大衣,孔莎便咯咯地笑起来挤了进去。
全世界的风声都隔绝在外。这个时候,怀抱里永远温暖如春,隔阻着冬日的凛烈寒风,女生们探着头看落雪如繁花落尽眼底。地面上踏乱的足迹循着依偎的重叠,闪着银光,坚实地书写着某一种特殊意义的未知符号。
路边播着五月天的《天使》,音符缓缓地渗透进这漫天飞雪的世界里……
你就是我的天使
保护着我的天使
从此我再没有忧伤
你就是我的天使
给我快乐的天使
甚至我学会了飞翔
飞过人间的无常
才懂爱才是宝藏
不管世界变得怎么样
只要有你就会是天堂
像孩子依赖着肩膀
像眼泪依赖着脸庞
你就像天使一样
给我依赖给我力量
像诗人依赖着月亮
像海豚依赖海洋
你是天使你是天使
你是我最初和最后的天堂
漫天的雪洒下来,没过路边的足迹,落成我们相互的依赖。我们最初最后的天堂不正是应该有这洁白寂静的空间么?
你就像天使一样
给我依赖给我力量
尽管天气冷得让人有种永远适应不下的感觉,但同学们的热情还是激烈的在教室里迸发着。除却课上的安静以外的时间,便全部都像是在对抗着大自然的冷漠一样,一个个欢蹦乱跳地找不到方向。于是学校操场上的雪来不及被铲掉便被同学们追逐的脚步踏实在那里。那些户外的运动器具也同样一件件地被抖落了满身的雪,昭显着青春无敌的架式。
易家明在这样的一个季节里成绩突然地突飞猛进起来,就像是一个梦中受到了什么基因的变异辐射一般,对课程的消化出奇地快,甚至会让其余的三个人都感到咋舌。穆彤则是骄傲地拍拍易家明的肩说:“怎么样小伙子,这都是粘了本小姐的光!”易家明听后则是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我从你那里最多能学会如何骑牛,或者如何把脑袋里装满一桶一桶的水,其余的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从你身上找得到!”他在说话的时候当然早已做好了“逃生”的准备,因为他比谁都明白对方在说不过自己时,总是会立即做出武力的攻击,若是逃慢了半步,说不定也早已殒命于此了。
当然大家都知道其实易家明的成绩也是来之不易的,穆彤再也看不到那个占一张半桌子睡觉的易家明了,每天早晨喝豆浆时易家明都会时不时探过头来问一些单词的拼写或是化学反应的现象,然后遭到大家的强烈鄙视。穆彤也会偶尔在放学后看到易家明仍然捧着作业坐到何为的身边,接着便听到何为低低的声音讲述着并频繁地在草稿纸上飞快地演算。偶尔两个人意见不和时,拉扯着演算的过程,又由于用力过度而断成两半在两个人的手里,接着便听到坐在一边孔莎和穆彤轻声的笑,两个人回过头去,易家明则挥挥手,说:“来,你们两个过来评评理!”最后却总是被三个人同样的答案僵在那里闷闷地不发一言。
偶尔的一次,易家明翻出答案来指着何为三个人笑得肆无忌惮,“哈哈,怎么样?这次你们三个人终于都算错了吧!”何为不信,便又拿过易家明抄的题又算了两遍,结果还是以前的答案。
“会不会是参考答案出了问题?”孔莎凑过去又算了一遍还是和答案对不上,然后她望向一边大笑的易家明问:“这到底是什么原因?”
易家明只是笑得快喘不过气来,他停了好一会儿才说:“你们就是算一辈子也不可能和答案对上,因为我在抄题时故意改了一个数据,哈哈!这下你们三个被我算计到了吧!”他正在得意之间冷不防何为把他按到桌子上,三个人一顿用刑,只惩罚的他嗷嗷地乱叫,说:“下次再也不敢了!”
就这样,易家明在考试中终于挤入了前十名之列,易家明高兴地说要请大家吃东西,结果三个人在班里等了半天却见易家明冲回来递给每人一支雪糕,三个人诧异地看着他,易家明只是说这可是他的一份心意,三个人不忍拒绝他的好意,只得咬着牙吃光了手中的雪糕,一个个冻得直打哆嗦。穆彤有些忍不住了,只是对他说:“家明,以后这种心意你还是留在夏天用吧!”易家明却是一脸坏笑地看着三个人说:“那怎么能行!夏天我的心意就改成刚出锅的拉面了!那热腾腾地多解暑!”三个人此时才意识到易家明的不良居心,何为这次想冲上去按倒易家明,却被他一溜烟地窜出了教室。
在这个落花飞雪的季节里,大家终于开心地发现原来在这样让人难耐的时候也同样会有让人振奋的事,大家抛着手中的书包,有人的书包在抛到空中后在大家的拥挤下,被结结实实地砸在路边的雪地里,惹得校门外一群群出入的人忍俊不禁。
在这个人人欢声雷动的时刻却是何为与易家明最为烦重的时候,因为他们还要负责去兼一份工作,为下学期的学杂费操一份心。他们在放假的前几天便已在一家餐厅里找到了一份临时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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