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姑娘见有人帮忙,不由大喜,连忙道了谢,而后自身后取出包裹,在地上解开。
众食客都大感好奇,趋着身子探头望去,只见包裹里装着数个木轮子,有大有小,每个轮子一端装有木柄,大概是固定之用,轮子边缘有凹槽,此外除了一大捆麻绳,别无一物。
伴随着人群中啧啧好奇之声,那姑娘将麻绳穿过每只木轮,卡在边缘的凹槽中,演示给高个青年看了,而后拿起最大的一只木轮,对前来帮忙的高个子青年道:“请客人帮忙将这只轮子绑在横梁上。”
这青年依言请掌柜搬来桌凳,三两下攀到上方,将大木轮稳稳当当地系在横梁之上,之后又依照姑娘吩咐,穿针引线一般依次用麻绳将剩下的木轮固定好,方才下来。
姑娘接过绳子两端,分别拽了拽,见畅通无阻,这才将一端绳子拉长,一圈圈地缠绕在酒缸上,于缸顶系成抓斗形状,保证酒缸不偏不倚,这才起身稍事喘息片刻,对何五道:“掌柜,酒缸这便能搬起来了。”
何五心中疑惑更甚,还未等开言,便听众食客中发出一阵哄笑,有人道:“这酒缸怕不有五百斤重,需不是玩的,这姑娘系个绳子都累成这样,如何搬得动,不是来消遣的吧?”一时间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只是观点尽皆一致,都不信这姑娘能搬动酒缸。
这姑娘并不在意众人议论,双手拉紧绳子另一端,下一刻,众人眼球掉了一地,只见那只数百斤的酒缸,竟是拔地而起,这姑娘却轻松至极,并未见用多大力。话说回来,一个文弱的姑娘本来能有多大的力!
奇观,神迹!经过短暂的失神,集贤居中爆发出巨大的喝彩声,这群好事者苦苦期待这么久,终于如愿以偿地看到自己想要看到的精彩演出,内心激动又感觉不可思议。
若是一个健壮汉子,抱起这只酒缸,顶多算作神力惊人,是个猛士,但这回搬起酒缸的,竟是个娇滴滴地小姑娘,这种巨大的心理落差足以令在场之人有了今后一年乃至数年的谈资。
掌柜何五眼也直了,万万没想到这小姑娘竟然身怀奇术,在这个崇信神佛的时代里,用常理无法解释的事只能归咎于神的力量。
直到这黄发姑娘叫高个子青年帮忙解下绳索,众人方才从之前的惊奇错愕中缓缓醒过来,何五躬身一礼道:“姑娘莫不是神仙弟子?怎会这般神奇的法术。”
黄发姑娘羞涩一笑解释道:“这都是些奇淫技巧,并非法术。”
正在这时,写文章的丑书生也大笔一挥,完成了自己的作品,掷了笔,几口气吹干墨迹,丑书生喊道:“掌柜,你来看我的文章如何。”
何五也是粗通文墨之人,且不读文,但看这丑书生的字迹,便暗自喝了声彩,再细读时,条理清晰,引经据典,尤其许多言辞竟是自己闻所未闻,可见这丑公子的文才,并非自己一介商贾能体会的。当下又是深施一礼道:“公子贤兄妹高才,小人佩服至极,不想我荆襄竟有如此能人异士。这坛头锅杜康小人情愿奉上,愿求公子贤兄妹的大名。”
“你一介商贾,竟也有些见识,我倒愿意与你做个朋友,只是今日前来,并未禀告家中长辈,因此诸多顾忌,姓名实在不便相告,请掌柜体谅。来日若有机会,定当再次登门造访,掌柜的可莫要心疼好酒。”丑书生颇有些得意地道。他才学过人,只是一直因为长相问题以致心态有些偏激,如今带着妹子来找了场子,心下志得意满,因此显得有些倨傲。
有才的人大多脾气怪异,因此何五也并未放在心上,亲自奉上那坛头锅杜康,便恭送这兄妹出了酒楼大门。
众食客饭也吃了,酒也喝了,热闹也看完了,三三两两地陆续离去。
见大堂中只剩下高个青年所在那桌,何五这才才走到近前,附身低声道:“公子以为这二人如何?”
座中看起来十余岁的少年笑道:“这二人都是奇才,那姑娘今日露这一手,天下间也只有她和她父亲才能办到。老何,顺其自然,不必刻意寻找,将那丑书生的文章留给我看。”
何五领命下去继续忙活,这一桌也散了席,进后宅去了。
这桌人自然是辛锐、马超和几个姑娘,不过为了掩人耳目,辛锐叫四人都扮作了男装,看起来像些俊俏的小公子。方才几女也都被那黄发姑娘绝技所震撼,半晌还沉浸其中,没回过神来。
庞统,黄月英,没想到这么快就见面了,辛锐暗笑不已,今日这事情多半是庞统撺掇的,这人最是吃不得激,见不得别人比自己强,听说前番有人夺了头筹,便按捺不住,领着老实巴交的小黄来找场子了。
至于为什么找了小黄,辛锐分析这两家有庞德公和黄承彦的老交情,自然是熟络的很,再者庞统的朋友圈里没有武士,都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若不靠小黄的奇技,如何能搬动酒缸,赢得满堂彩?
文胜武也胜,单单不肯吐露自己是襄阳学院的学子,可见庞统必然是背着家中长辈和老师,偷偷前来的。这人的事暂时不急,今后还有相见之日,现在饭也吃过了,辛锐便想去会会锦帆贼甘宁。
集贤居天字甲号房中,酒足饭饱的甘宁四仰八叉地躺在软榻上,头枕双手,闭目养神。自前些时日何掌柜殷勤邀自己住在店中,每日饮着美酒,吃着佳肴,着实令他舒坦了几日。
只是他心中慢慢开始有些急躁,何掌柜口中所言的大人物,到现在都不曾露面,自己原本满腹心事要与之诉说,却拖了这么多日子,再耽搁下去只怕夜长梦多。想起自己此行目的,饶是甘宁心大,也不得不越发不淡定。因此早间他便打定主意,若是三日之内还见不到那个人,自己便要告辞何五,另谋出路。
饱食之后困意席卷全身,胡思乱想一会,几乎将要睡着之时,房门敲响了,甘宁颇为奇怪,按说酒楼除了一日三餐,绝无其他时候打扰自己的道理,即便掌柜也是趁进餐时与自己聊上几句。难道......
“门没上锁,便进来吧。”虽然甘宁身在里屋,但声音还是清晰地传到门外。
门开后,马超率先进屋,而后辛锐笑吟吟踱了进来,边走边对里屋道:“兴霸,劳你久等数日,实在抱歉的紧。”
马超关了房门,随辛锐到外间桌上坐定,方才见到甘宁施施然从内间挑帘转了出了,口中道:“果然甘某不曾走眼,掌柜所说的大人物正是辛小侯爷。”
第一次见面,这三人却似有多年的默契一般,连施礼都免了,辛锐见甘宁过来便随意在凳上坐下,笑道:“不知兴霸此来,只是为了喝上几坛好酒,还是江上有什么好买卖,要找人合作?你手下那八百健儿,目下在哪里就食?”
“哈哈,小侯爷果然神奇,连甘某底细都摸的一清二楚。我本来是带众兄弟从西川来荆襄,要投奔刘表建一番功业,叵耐刘表这厮可恨,将我等都羁留在襄阳大营里好些时日,每次我去城守府相询,总说待众议之后再为我等安排去处,到后来竟是避而不见。我这数百弟兄,一直没个名分不说,更是在他军营里受尽了荆州兵的窝囊气,又是进来容易出去难,走也走不得。好在他们倒不曾限制我出入大营,我不愿再耗在这鬼地方,才想着进城寻个门路,早听说集贤居这酒楼有些意思,不想竟真是小侯爷开在这里的。”甘宁为二人倒了茶水,便似向老友倾诉一般,大倒苦水。
甘宁有勇有谋,名不虚传,听他所言语气轻松,好似讲了个故事,但辛锐知道,从西川来到襄阳,这伙水贼必然经历不少艰难险阻,就算刘璋守境不严,被他们偷偷潜出,刘表手下蔡瑁、张允这群嫉贤妒能之辈又岂是好相与的?若是没有甘宁有些勇名,又从中谋划,只怕早被刘璋、刘表想办法除掉了。
“刘璋暗弱无能,绝非明主;刘表年老昏聩,疑心日重,却对身份名声看的越发重要,兴霸多年为水贼,只怕必不能见容于荆州军,便是用,也必不肯重用。兴霸此行,想必失望极了吧?建功立业不难,择主才是最要紧也是最难的,今日我们既有缘相见,兴霸可有意携众兄弟前去北海,与我一同扶保天子?”辛锐喝了口茶,开门见山道。
“若不是想追随小侯爷挣个功名,我何苦在此间等恁多日子?只是我那些弟兄还被蔡瑁、张允监视着,在军营受苦。不知小侯爷有什么良策,能叫大伙脱身?”甘宁兴奋地问道。
数百人不是个小数目,何况又在军营中被荆州军盯着,辛锐不由低头沉思起来。半晌抬头道:“若是遣人回北海报信,求道圣旨叫刘表放人,远水不解近渴。目下只能委屈兴霸先回军营,看刘表做何安排,我在外面想办法打通荆州高层,到时候寻个机会助你等脱身。”
“甘某和八百弟兄的身家,都交给小侯爷了。还请万万毋负我等所托。”甘宁撩衣拜倒,神情肃然。腰际的铜铃丁当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