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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为兑现好友承诺费尽周折(1 / 1)

程思远刚到单位,秘书小赵就跟过来说有人找他,程思远一问便知是李思涵。

程思远让小赵转告李思涵,在小赵办公室等他,并把县人社局长楚连城找来。

楚连城气喘吁吁地赶过来,程思远开口就问:“你手里还有多少本没安置的人员档案?”

“十一本,”楚连城想都没想答道,“都是文县长亲手交给我的。”

果然不出程思远所料,文淮山手头积攒了十多个人还没安置,肯定是在等他先开口,每次都是这个套路,程思远见怪不怪了。随口又问道:“那怎么还没安置?”

楚连城沉吟了一下,答道:“文县长让我等,说是不着急。”

“让你等什么呐?”程思远明知故问。

听到程思远刨根问底,楚连城只好低头不语,他对文淮山的这点伎俩洞若观火,但没法对程思远和盘托出。

县人社局在县政府序列局中尽管排序不靠前,但是承担地职能却是人见人敬,谁也不敢轻易得罪,既接受县长的直接分管,但每动一个人也必须向县委书记汇报,很多时候夹在中间上下受气,别看表面上风风光光,其实是上挤下压的受气包,平时最怕两位主要领导意见不统一,架在火上烤得滋味谁人能知,而且还要时时面临着金钱引诱的挑战,风险无处不在。

巴中市原巴州区人事局局长、党组书记程栋才受贿、巨额财产来源不明案在巴中市中级法院一审公开开庭审理。公诉方指控程受贿291000元,并有100余万财产说不出来合法来源。“我现在最大的体会就是人事局长不好当啊,当好了就不是人!”庭审中,程栋才多次陈述他主观没有受贿意识,都是行贿人强行送的,且为行贿人经办的事情大都是区委领导决定而交办的,他是左右为难不得已而为之。

这个程栋才官不算太大,涉案金额就有上百万,令人惊叹,而更让人震惊的是其在法庭上的一番“高论”,真可谓“惊世骇俗”。程栋才为何会发出如此“高论”,除了急于狡辩,希望减轻罪行外,恐怕也是一时脱口而出,将“心里话”甩了出来:其一,在他看来,“当官不发财,请我都不来”。我当上人事局长容易吗?中间费了多少“周折”和“坎坷”呀,到了这个位置,再不大捞特捞,而是两袖清风,那我不是有病,还叫人吗?而更为重要的是再次反映出了所谓的官场潜规则。

犍为县原县长杨国友在为自己的受贿行为辩解时,也冒出一句“我受贿是被‘逼’的”,“是为了保住‘乌纱帽’”的惊人之语,琢磨一下两人的话语,颇有点“异曲同工”的味道。程栋才和杨国友或许是满腹委屈,自己是压力重重呀,很多事情都是“上面”交代下来的,不敢不办;而受贿也是惯例,不能不收。否则就坏了规矩,反而可能引起领导不快,丢了位置。试想一下,领导受了贿,吩咐局长办点事,局长敢不办吗?或许这就是程栋才觉得当好局长就不是人的主要原因。

程思远没再深问,就让秘书小赵把李思涵叫过来。

李思涵进来后,程思远对楚连城说道:“这位年轻的女孩叫李思涵,你先把她的档案从市人才中心借出来,交给我即可,就不要和文县长汇报了。”

楚连城连声说好,就领着李思涵去办理借档手续了。

他们走后,程思远心里琢磨着,李思涵肯定不能在县里安排了,为了她一个人,文淮山必定会趁虚而入,代价实在太大,自己平时最反对非正常进人,如果这个时候自毁长城,授人以柄,县里一下子涌进来十几人,那真是无法自圆其说了。

想罢,就让秘书小赵告诉司机准备好车,先去松山县找找县委书记老刘摸摸情况。去年老刘找程思远帮忙,松山县人大副主任的孩子没工作,在本县安置又怕别人攀比,老刘找到程思远,程思远二话没说就给办了,老刘心存感激,见面就提起这件事,程思远都是一笑了之。这次,只能找他救救火了,古有易子而食,今有换地安置,程思远想到这里,就苦笑着摇摇头。

到了松山县,没想到老刘前脚去了省城,秘书说刘书记最近感觉心脏不是太好,去省城检查检查,大约下周才能回来。程思远没多问,也没和老刘联系,就折身返回。

楚连城办事真叫快,没等程思远回来,就和李思涵拿着档案等在程思远办公室门口。

程思远对李思涵说:“你把手机号码给我,先回去等消息,事情办得可能慢些,别着急。”

李思涵走后,楚连城看着程思远,征求着意见:“这本档案放在我手里,还是”

“放在我这里吧,”程思远随口说道,“再提醒你一下,别和文县长说,我也不会在县里安置,咱们县已经人满为患了,不能在添乱了啊。”

楚连城心里也知道,如果程思远把李思涵提出来,文淮山必然会借势登高,手里那大把的人一哄而上,真有点消受不起。

程思远再没提李思涵的事,而是问起了全县还有多少没有核入编制的临时性人员。

楚连城思索了一下,说道:“全县还有合同制退伍兵380人,环卫清扫工327人,司机和食堂做饭的大约有个80多人,除了合同制退伍兵缴纳了‘五险’,其他临时工都没有社保,多次和文县长请示,文县长都说这笔资金无处可出,也就拖到了现在。还有从各市县挖来的50多个煤炭安监技术人员,因为体制的原因挡在了编制门外,不少都扬言要跳槽,我也是无计可施啊。”

“国家不是已经出台《事业单位人事管理条例》了吗?”程思远提示道,“今年7月1日就要开始实行了,《条例》的核心就是要建立事业单位人员能进能出、岗位能上能下的机制,把事业单位和事业编制人员调整为合同关系,全部纳入社会养老保险范畴,这样能不能把人才引进来。”

楚连城苦笑了一下,说道:“这个《条例》只是面向在编人员,对非在编的人员意义不大,想踏入事业单位的门槛,还是需要公开招录,如果事业编制不取消,只用一纸合同,很难改变事业人员‘铁饭碗’意识,我觉得这个《条例》还是有点隔靴搔痒的味道。”

程思远也深有感触,对楚连城说道:“是啊,不把门槛问题解决,闲人还是出不去,人才也就进不来啊。很多高尖端的人才请都请不来,你再让他参加考试,真是笑谈啊,咱们县急需煤化工专业人才,至今也没引进来一个,关键还在体制啊。”

“政府养了多少懒汉啊,”程思远一拍桌子,越说越激动,“只有打破编制界限,才能真正打碎‘铁饭碗’,才能真正实现能进能出的用人机制。我听说县里的三支一扶、彩虹工程大学生在全县各个部门发挥着积极作用,不少后来都考到了别的市县,咱们白白培养了好几年,最后拱手送人了,想想真是可惜。”

“可不是嘛,”楚连城也有同感,“不瞒书记说,各部门都是靠这些人撑着呐,有正式编制的人员总觉得自己高人一等,都当起了甩手掌柜,支应着三支一扶和彩虹工程大学生干这干那,很少亲自动手。”

程思远心道,真是不公平,有了编制就是大爷,就可以躺在政府的宽大胸怀里好吃懒做;没有编制的就低人一等,拼命工作,也朝夕不保,还没个提拔重用的机会。编制这道门坑人不浅,能闯进来就是天堂,挡在外面,就是地狱,天地之别只差一个叫做“体制”的木板。

程思远回到家中,郑晓梅正在做饭,手上还滴着水,就跑过来问他:“我干闺女的工作问题解决了吗?”

“唉,解决啥啊,”程思远无奈的说道,“文淮山积攒了十多本档案放在人社局,就等着我开口,你说说为了一个李思涵,县里前呼后拥的进来十多人,得不偿失啊。”

郑晓梅也觉得这个买卖太不划算,又有些担心的说道:“那咋办,你都答应秦晓川了,总不能食言而肥吧。”

“你别管了,”程思远安慰着郑晓梅,“我再想想办法,对秦晓川不能不当回事啊,他哪知道,县里的事情,可不是我一句话那么简单啊。”

说着,就拿起手机,给松山县委书记老刘打了电话,两个人在电话里照例扯了一会市县的见闻,程思远才问他啥时候往回返,老刘说身体已经全面检查了一遍,啥事也没有,明天就到家了。

没等老刘到单位,程思远带着李思涵的学历档案已经坐在了隔壁的秘书室,心道,求人真不易啊。

老刘在路上就听秘书汇报,说松江县委书记程思远来了,在秘书室等着呐。到了县里,老刘快步上了楼,把程思远让进屋里。

老刘笑着问道:“啥风把老弟给吹来了,没事你可不常来啊。”

程思远一想也是,每次到松山县委,都是市委、市政府组织的集体行动,自己从来没有因为私事来过松山县,笑道:“听说你老兄身体有恙,老弟这不赶紧来问候了吗?”

“可别这么说,”老刘心绪舒畅的答道,“真没想到,这次检查身体才知道,我的体格比牛还棒,哈哈哈,雄风不减当年啊。”

身在官场的领导干部,最怕别人说自己的身体不好,健康问题是考察干部的一项重要内容,身子虚弱多病,给你个重任,能扛起来吗?

程思远明白他忌讳身体问题,接着说道:“男人过了四十,多去检查检查,是好事。其实也就是些小毛病,平时注意些就行了,没必要大动干戈的。”

“可不是嘛,”老刘轻松的认同道,“前些日子心慌,以为心脏出了毛病,结果就是上点火,没啥大毛病。对了,老弟今天来,无事不登三宝殿吧?”

程思远也没卖关子,就开门见山的把李思涵的事说了,老刘听完,沉吟了一会,才开口说道:“老弟,不是老兄不仗义,现在开展群众路线教育找差距、提意见,有人给我提出来个县里人员泛滥,违规进人无度的问题,多少双眼睛都盯着呐,人事问题太敏感,你比我应该清楚啊,要不上次老兄也不能求你安排了,你说是吧?”

老刘开口就把门封得死死的,程思远没法接茬了,干坐在那里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政界就是这样,虽说礼尚往来,其实一码是一码,回头再去找曾经施恩于他的人办事,照样要吃闭门羹,如果是他的顶头上司说句话,比啥都好使,利益在前,道义退后。程思远也深谙此道,并没对老刘过多怨恨,此时此刻谁都想明哲保身,不愿惹麻烦上身,只是在脸色上不太好看。

老刘觉察出程思远的不悦,过去拍拍程思远的肩膀,笑着挪揄道:“老弟不高兴了?哈哈哈,老兄能不知恩图报吗?就是上刀山,下火海,排除万难,也得为老弟分忧啊。只不过请老弟别着急,容老兄从长计议,把这件事给你了了。”

柳暗花明,峰回路转,这也是官场上的又一道剩菜,简单的事必须弄复杂了,好办的事必须弄得愁肠百结,让托付的人深感来之不易,必然会感恩戴德,没齿难忘。

程思远没想到会绝处逢生,赶紧把李思涵档案拿出来,交给老刘,老刘却推让说:“老弟别急,等我的消息,有了准信,让孩子把档案一起带来,放在我这里,丢了咋办?”

程思远往回走的时候,心中乌云密布,对老刘已经不抱任何希望,心道,这又是“拖”啊,官场上很多难办的事,都因面子上过不去,先应下,然后就是个拖,拖来拖去,最后拖黄了。

晚上回家,程思远竟看到李思涵也在,帮着郑晓梅忙着洗菜呐,不由得叹口气。随后和李思涵热情得打个招呼,进了书房,关上门。

开饭的时候,李思涵敲门来叫程思远:“干爸,饭好了,出来吃饭吧。”

程思远应声而出,看到今天的饭桌上异常丰盛,郑晓梅对程思远叨咕着:“这孩子,还没上班,就买了这么多的菜,花这钱干啥,家里啥都不缺。”

程思远心中也不忍,安慰着李思涵:“孩子,别着急。以后常来玩,别破费了,吃不了就浪费了,多可惜啊。”

“一点心意而已,”李思涵很轻快的说道,“我不急,别为我的事,让干爸分心。”

李思涵嘴上这么说,不知道心里急成啥样呐,程思远是过来人,对孩子的急迫心理了然于胸,李思涵登门拜访,恰恰验证了这一点。

李思涵走后,郑晓梅对程思远嘱咐道:“思涵这孩子不错,我挺喜欢的,还说要帮咱家立国补习功课呐,你多上上心,抓紧把事办了,省得让孩子的心总是悬着。”

程思远眉头紧锁,不想让郑晓梅也跟着上火,就没搭茬。

这时,手机响了,就听县供水处经理在电话里急冲冲的汇报:“程书记,不好了,因为自来水改造,新社区有几栋楼停水半个月,没想到这些居民要去省里上访,被我拦截在火车站。他们说只信县委书记承诺,非要见您,否则就上车进省了。”

程思远赶紧出门,也没叫车,打个出租车就去了火车站。

处理完居民上访,已经接近午夜了,县供水处经理亲自开车送程思远回家,借机在车上提出了新社区增加、但供水处人手少的问题,想从社会上公开招聘一些人。县供水处企业化管理,自负盈亏,县里只采取财务收支两条线,水费收缴后上交到县财政,再拨回去,用于人员工资和日常维护,县审计局每年审计花销项目,并不插手太多。程思远听完,随口说道:“我同意,你再和文县长和主管你们的建军县长请示一下。”

程思远说完,脑袋里灵光一现,心道,莫不如先把李思涵安排到供水处。供水处自负盈亏,用人也灵活,还不用惊动文淮山,有社保,工资也不低,只不过岗位差了些,先上岗再说吧。

想到这里,程思远就问供水处经理:“你们缺不缺写材料的文秘人员啊?”

写材料的人,哪都缺,程思远正中供水处经理的下怀,马上接口答道:“就缺写材料的,每次汇报都是我点灯熬油的自己弄,踅摸了很久,也没个合适的,能写点东西的同志,都被县里几个办公室给抢走了,哪能轮到我们供水处啊。书记啊,您要是有这样的人才,千万想着我啊。”

程思远笑着说道:“我手头真有一个,不过是个女孩子,给你写材料,方便吗?”

“有啥不方便的,”供水处经理精于世故,程思远开口了,必须迎风而上,“也就是写个材料,也不用她事务性服务,我都急死了,求书记派给我吧,我保证以后汇报的时候,再不应付了事。”

程思远哈哈大笑,本来是自己有心让供水处经理安置个人,结果几句话,成了供水处经理求着他了,权力真是个好东西,既能号令千军万马,又可以颠倒黑白,指鹿为马,权力脚下,无数棵小草随风而舞。

此时供水处经理内心的想法却是截然相反,看样子程思远要安排的这个人,非亲即故,这等于安装在自己身边的一枚定时炸弹啊,随时都有引爆的可能,还得想方设法排除险情,以保无虞啊,真恨自己多嘴,说什么人手不够啊。

程思远把李思涵安置到县供水处,明显能看得出李思涵心里老大的不情愿,说话也掺杂着淡淡的失望之情,程思远也没多说,心里想着将来有机会再给她挪动一下,总不能让秦晓川埋怨啊。

没等程思远把情况向秦晓川通报,就接到了秦晓川从省城打来的电话,热情洋溢的说道:“思远老弟,多谢了,孩子来电话说很满意,没想到这么快就办完了,多余的话不说了,下次来省城,我好好安排你。”

放下电话,程思远总觉得秦晓川的话没滋没味的,临时把李思涵放到了供水处,至于这么兴高采烈吗?这应该是不高兴了啊,岳父郑兴安曾说过,官场上只有永远的利益,没有永远的朋友,一个眼神,一句话都能让人记恨终生,何况是秦晓川风尘仆仆的来求他,结果李思涵去了县办企业供水处,落差实在太大。

这还没算完,县供水处经理在李思涵到供水处报到的第二天上午,就找到了程思远,说是闹出事情了,供水处的那些老职工看到新来的李思涵,都要求安排子女,已经到了县大楼的门口,要找您评评理,我可没说李思涵是您推荐的,他们说要找就找县委书记,别人说话都不好使。

程思远心里骂道,这叫什么事啊?好不容易把李思涵弄到了供水处,秦晓川还老大不乐意,眼看着又要下岗待业,咋和秦晓川说啊。

心里虽然骂着,嘴上却说:“算了,好人你也用不好,还是还给我吧,告诉那些老同志,就说李思涵是去实习的大学生,干几天就走,没安排到供水处上班。”

供水处经理脸上讪笑着,应声离去。

程思远双手抱着头,两个胳膊支在办公桌上,感觉自己已经走投无路,被逼上梁山。

沉思了良久,程思远才想起给李思涵打个电话,告诉她供水处这个地方不理想,先回家待命,等候他的消息。

下午还没下班,郑晓梅电话过来了,急切的说道:“思远啊,快回家吧,思涵这孩子又来了,没说几句话就走了,当时我也没注意,走后我才看见她留下个纸袋子,里面装着十万块钱啊。”

程思远听完,头就要炸了,这成什么事了?拿我程思远当成什么人了?

此时,手机铃声又响了,程思远低头一看,竟是松山县委书记老刘的电话,赶紧接起来,迫不及待地问道:“老兄啊,有好消息吧?”

老刘在那头不慌不忙的说道:“我一猜老弟就是着急了,老兄这几天为了你的事,头发都愁白了,终于掂对个地方,你看行不行?”

程思远急切的问道:“哪里?”

老刘还是不紧不慢的说道:“供水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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