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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山雨欲来(1 / 1)

贞恒道长端坐在上清宫的旧楠木椅上,自茶几上端起香茗来呷了一口,缓缓放回,沉声叫道:“凌奇!”

一名三十余岁的黄袍黑瘦道人应声而入,恭敬地问:“师叔,有何吩咐?”

贞恒道:“凌奇,你是大师兄,这段时间,更应督促师弟们练武,切莫误了他们的功课才是!”

凌奇肃然道:“是。”

贞恒目光闪动,问道:“上午那几个鬼鬼祟祟的家伙,查清楚底细了么?”

“还没有哩。”凌奇摇摇头,蹙眉道:“奇怪的是,周围的人,都不认识他们。这伙人,肯定不是本地人!”

“哦?”贞恒眉头打结,问道:“外地人?”

“恩。”凌奇道:“听山下一个茶馆的伙计讲,这伙人曾去他们那儿喝过茶,讲话的口音,好象是川北的。”

“啊?是么?”贞恒神情陡然一紧:“他们该不会是双修教的吧?”

凌奇摇头道:“这……师侄还不清楚。”

贞恒沉默了一会儿,吩咐道:“这些天,山上山下都注意警戒!有什么可疑之处,立即来报!……没什么事了,你去罢!”

待凌奇走后,贞恒再也坐不住了,起身走出观外。十余名年轻弟子,正在观前的空地之上练剑,见贞恒走过,齐都停下手来,恭敬的打声招呼。贞恒点头匆匆而过,忧心忡忡的迳往后山行去。

走过一段迤俪而静幽的山道,眼前是一汪碧幽幽冷潭,潭面水烟袅袅;冷潭北面的土坡之上,倚山而筑着一座精雅的竹舍,竹舍旁环伺着几棵青松。青城派上一代掌门——道一真人,——便修行于此。

贞恒行至竹舍前,恭恭敬敬的叫道:“师傅在吗?”

住舍前一个正生火烧水的小道闻言抬首,看着他笑道:“在呢!师叔快请进!”

贞恒轻步走进客厅。这是一间不大的客厅,厅心摆着一张黑漆漆的八仙桌,左墙之上,悬着一把黑黝黝的古剑。

“贞恒吗?进来!”一个柔和的老人声音自室内传出。

贞恒穿过客厅,进入内室。迎面的竹墙上,挂着一幅纸质泛黄的《古太极图》,红黑互缠、首尾相衔的阴阳鱼分外显眼;右墙之上,挂着一幅《先天六十四卦圆图》。室中蒲团之上,盘膝坐着一个银丝似雪的枯瘦老道,闭着眼一动不动,宛如化石。

贞恒小心翼翼得走近,低声道:“师傅,打扰您老清修啦。”

道一真人缓缓睁眼,——幽暗的内室似乎一亮,——目注贞恒问:“有何疑难之事么?”

贞恒道:“今日上午,山下来了几个来历不明的家伙,不时跑到半山来,鬼鬼祟祟得偷窥。弟子派凌奇打听了,他们讲话的口音,乃是川北的。……弟子怀疑,这伙人乃是双修教的。”

“哦?”道一轻皱白眉,“当年‘黑白双煞’的弟子之中,可还有什么杰出者?”

贞恒道:“掌门师兄早派人打听过了,好像并没有什么杰出者。如今的双修教,乃是由‘黑白双煞’的两名弟子执掌,叫做什么‘天地双尊’。这些年,双修教倒算规矩,门人不大在江湖上行走,也没有什么恶迹。……至于那天地双尊的武功,倒没人清楚。不过我想,应当不足为惧!想当年,‘黑白双煞’都败在师傅您手下;即便他们再强,应当也强不过自己师傅罢!”

道一静静的听完,微喟道:“但愿如此罢。”沉默了一会儿,问:“唐门最近有什么动静没有?”

贞恒道:“仍没有。只是,朝天堡今年特别缺得力人手,方师兄曾几次传书来,向掌门师兄要人。……这次掌门师兄去武当贺寿,带着凌霄、凌空两位师弟随行;去了武当之后,还会去朝天堡。届时,会留下他们在朝天堡帮忙的。”

道一颔首道:“好好好。年轻人,就该去江湖多历练历练!听说,凌霄这孩子的武功,已经很不错啦?”

“嗯。”贞恒点点头,“他已尽得掌门师兄真传,除内功稍欠火候外,剑术已然不在我之下啦。”

道一满意地点点头,缓缓道:“这孩子将来的成就,不会在他师傅之下的。”顿了一顿,问:“还有什么事么?”

“唔,也没什么了……”贞恒想了想,道:“……就只一事:昨日掌门师兄临行之前,左眼皮跳得厉害。他对我说,心里很不安,恐怕是不好的兆头。……他本想占一卦,又觉得这些年只专注于武学,于易学上却荒疏了,恐也占不准。我本劝他来找师傅您占一卦,他却说祸福天定,摆手作了罢。……师傅,您能替掌门师兄占一卦么?”

“唉,为师也占不准呵!”道一苦笑道:“易学博大精深,师傅我也是一知半解,疑问重重!这十余年,师傅我耽于易学,无甚进境,武功却荒疏得厉害!哎……”

贞恒正色道:“师傅,谁都知道:您研究易学,乃是为了破解《青城密录》和《御剑神幻功》,令我派早已失传的绝技重现江湖,光大我派!咱们青城派上上下下,哪个不敬佩您老人家得很呐!”

道一长叹了一口气,默然不语,缓缓闭了眼,挥手道:“没什么事了的话,你去罢!”

贞恒走出竹舍,沿山道拾级而上,向上清宫方向走去。

天色有些阴沉,苍翠的青城山略显朦胧。

这几日,一想到道一真人的神情,贞恒心下便很不安。他吩咐凌奇,每日都亲自带领着二十来名弟子,下到半山腰四处警戒;再将余下一百来名弟子分为数拨,分别看守各座道观、藏经阁。自己则整日都在上清宫居中调度。好在五日下来,都没什么异状。

这日一早,凌奇又准备带领弟子下山去巡视,贞恒走上前去,吩咐他注意防范的地点和细节。正说间,忽见黄墙角转出一位神情肃穆的褐袍老道,正是道一真人。贞恒迎上大踏步而来的师傅,叫道:“师傅早!……还不快来参见你们师祖!”

众弟子见状,纷纷围拢上来见礼。

道一微笑着点头,逐一打量众门下弟子。贞恒忙喝令众弟子让道,请师祖训话。

道一缓步走至观前的滴水檐下,转身站定身形,朗声道:“师祖我听说几日之前,山下出现了几个居心叵测之人;害得大伙儿这些天来,一直在小心警戒着,都辛苦啦!……你们掌门走后这几日,大家都遵从号令,积极上进,好!很好!全都是好孩子!”

众弟子听师祖夸奖,齐皆面露喜色。

道一清了清嗓子,续道:“想我青城派,自青城丈人创派以来,至今已有上千年的历史。其间,出过不少了不起的前辈!为我青城派创下赫赫威名!如今,虽说你们掌门不在山上,但是,大伙儿也不必太过紧张!虽说师祖我资质平庸,修为远远达不到先贤境地;可是,只要有我这把老骨头在,再加上大伙儿齐心合力,要保我青城平安,是决不成问题的!”

这几日来,众弟子都非常紧张,如今听他这么一说,总算定下心来。

道一一边扫视众弟子,一边接着道:“千余年来,虽说我道派已分化为若干门派,但彼此之间同气连支、休戚与共!我青城派的名头,能历经千年而不堕,所依仗的,并非历代掌门均武功超凡!是什么呢?乃是我派,自来都是受人尊崇的道门名派!我青城派弟子,历代均遵循道门教条而行,因而受世人景仰!……身为我道门弟子,当遵从天道、地道、人道,吉凶与民同患。随世道之变而变,世安则遁世悟道,世乱则入世卫道!……孩子们,虽说你们资质有差别,修为有高下,但只须时刻牢记我道门精神,便都能成为令世人尊敬的道门弟子!……”

一席话,说得众弟子群情激动,齐称受教。

道一待众弟子安静下来,微笑着挥手道:“好好好!各自忙自己的去罢!”见站在身前的凌奇正欲离去,招手道:“凌奇,你跟我来。”

凌奇茫然得跟在他身后,沿着山道下行,行不多时,到得祖师殿前。

祖师殿背依轩辕峰,殿身黑黝黝的并不雄伟,如一个寂寞的老人,终日俯瞰着白云溪的雾绕烟飞。

道一在殿前停下脚步,整了整道袍,恭谨的轻步入内。殿内供奉着泥塑的真武大帝像,泥身有点陈旧,像前的地面之上,放着一个蒲团。两名小道正在擦拭着香桌,见二人进来,齐都上前见礼。道一点点头,微笑道:“不用你们服侍,出去罢!”

待那两名小道退出殿门,道一吩咐道:“关了殿门。”

凌奇疑惑的关了门,转身见道一已跪在蒲团之上,向真武大帝像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凌奇不敢怠慢,忙跪在他旁边照做。

道一磕完头,站起身来,快步走到左侧的一根殿柱旁,伸右手在柱身上一抠,柱身上忽然出现了一个寸余见方的小方洞。凌奇惊奇得望着他,见他左手拇、食二指伸进,取出一个黑色的小方木匣来,接着将右手中的木块盖住那方洞。原来这方洞乃凿在柱身之上,只保留着柱身表面的木块,严丝合缝得覆盖在洞口之上,若不仔细观察,根本看不出来。

道一走回蒲团边,向凌奇招手道:“借剑一用。”

凌奇不解得拔剑递了过去。道一弯腰拉开蒲团,将剑尖插入原来放置蒲团的青石地板间的缝隙内,轻轻一撬,一块青石板翻起,石板下露出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盒,盒盖上有两个扁孔。道一打开小木匣,取出两把铜钥匙,双手各执一把,插入扁孔之中,左手右旋,右手左旋。“喀”的一声,盒盖弹起。道一轻轻拿掉盒盖,珍而重之地自盒内取出两本似是牛皮纸质地的旧书来。

道一轻扬手中的书,目注凌奇,郑重的道:“记住了:这才是本门的镇山之宝——《青城秘录》和《御剑神幻功》。咱们走吧,路上再仔细对你说。”说完,锁好盒盖,将经书和钥匙放回原处;又命凌奇扫了些灰尘填进砖缝,拉回蒲团遮住。

二人走出祖师殿,沿山道并肩返回上清宫。

道一边走边道:“刚才那两本经书,才是我派真正的绝学——《青城秘录》和《御剑神幻功》,锁在藏经阁的那两本,乃是赝品。”

凌奇惊讶道:“赝品?……为什么?”

道一正色道:“不错。一直以来,总有心术不正之徒觊觎经书。就说最近这五十年罢,就发现过六次前来盗经之人。五十年前,魔道之争愈烈,你太师祖怕这两本经书落入敌人之手,便造了那两本赝品,而将真经藏在祖师庙内。”

凌奇肃然起敬,赞道:“咱太师祖真是了不起,居然能想出这么好的办法来!”

道一笑笑,续道:“自我青城创派以来,这两门绝技,只有四位前辈修成。那第四位修成的前辈,也已是宋代初年之人啦。呵呵,连我也都不知该当如何尊称这位前辈啦。……这两门绝技,一般只有掌门才有资格修习;不过,若经上代掌门首肯,别的弟子也可修习。只是,只能由掌门抄录下来教授,决不可拿真经来修习。真经的秘密,也只有历代掌门知悉。……如今咱青城派,除了我和你师傅之外,只有你才知悉这个秘密了。”

凌奇惶惑道:“这……师祖……弟子并非……”道一不等他说完,打断道:“别说啦,你的意思,我明白。……听师祖跟你讲:这几年的江湖,出奇的平静。静极则动生。所以,我很不安,感觉眼下的江湖,不久将会发生巨变。一旦生变,不少门派,将会被牵扯进去,我青城派,也不列外!……就说来我青城山窥视的那伙人罢,就蹊跷得很,我猜想,他们是想趁你师傅走的这段时间,不利于我派。敌人既然想对我青城山下手,当然也会对付你师傅他们……”

“这……这可如何是好?”凌奇惊惧道。

道一安慰道:“别太紧张!凭你师傅他们三人,自保应该是不成问题的!只是,世事难料……我担心真经的秘密湮没,未雨绸缪,总是好的。……你是你师傅的大弟子,应该让你知悉……”

凌奇插口道:“怎么会湮灭呢?师祖您不是知道的么?”

道一叹了一口气,道:“也许是我多虑了罢。”

说话间,二人到了上清宫前。道一扬手道:“你忙你的去吧!我回雾舍去啦。”

※※※

只要天气好,每当这个时候,方类聚都会习惯性地来到这座古亭远眺。他总觉得,碧绿的嘉陵江水与浑黄的长江水在此合襟的情形,很象阴阳两仪的运动。他想仔细观察水流的变化,借此来参透阴阳八卦,继而练成师傅破格允许修炼的绝技——《御剑神幻功》,可多年下来,仍是毫无进境。

方类聚出身青城派,三十七岁时,自浣花派萧世杰萧老堡主手中接过权杖,执掌朝天堡,如今已有一十四年。朝天堡是一个长江上游的航运组织,有帮众一千余人。总舵设在朝天堡,上游的翠屏堡和神臂城还设有两个分舵。朝天堡分为内一、外三,共四个堂。内堂叫乾坤堂,外堂则分别叫做雷风堂,水火堂,山泽堂。

雷风堂除负责朝天堡外围的防护外,还负责沿岸码头、店铺的保护及随船押运任务;水火堂主要负责客栈、酒肆之类的店铺经营;山泽堂除负责接收水陆两路运来的货物外,还负责向下游运送货物。乾坤堂则全是由方类聚最信任的人组成,除负责堡内警卫外,还负责整个朝天堡组织的经营管理。不但如此,乾坤堂还有不少秘密的外派人员,随时打探江湖情势及敌人动态,并负责引荐合适的人员加入。

“还是师傅说的对,研究易学,全仗慧根呀!……唉!何时才能顿悟!”方类聚心里叹息。

收慑心神,他慢慢自袖中取出一只望远镜来。这只望远镜,乃是去年他五十大寿之时,府里何通判所送,据说乃西洋所造,大明非常稀有。

方类聚自望远镜中逐一检视沙嘴码头、翠微门码头、东水门码头、唐家沱码头。同往常一样,江面上樯帆林立,舟楫穿梭;码头上人流如潮,杂而不乱。

“堡主!”亭外忽然传来一声明朗的叫声。

方类聚闻言移开望远镜,缓缓转身。一名三十来岁的紫衣精壮汉子,正站在青灰色的亭柱旁。这人名叫殷天锦,乃是方类聚的大弟子,也是乾坤堂的堂主。

“天锦,进来吧!”

殷天锦看了一眼亭中的师傅:灰扑扑的鬓角、凌厉的眼神,个子虽不太高,但负手一站,如渊停岳峙,气势迫人,心下顿生敬仰之情,忙快步走到他身前。

“有什么事?说吧。”方类聚眼神温和得看着他。

殷天锦道:“昨日,翠屏堡发了一批药材;今日,神臂城发了一批酒。两批货,都是发往岳阳的,应当都是后日上午到达。”

方类聚问:“安排转运货物了吗?”

殷天锦点头道:“已安排好啦。明日,宋兄弟他们应当回来啦,就派他们转运至三峡阁。”

“近日,金沙帮和竹海帮,有什么动静没有?”方类聚忽然问。

殷天锦想了想道:“那倒没有。堡主是担心他们会打这两批货的主意吗?……弟子倒觉得,他们没这个胆量吧!”

方类聚不置可否,问道:“听说前日来了一批陌生人,看样子,人人俱身怀不错的武功。这一行人中,有名头领模样之人,曾去过恭州府;还有两名,曾去过三江帮,是么?”

殷天锦点头道:“是,这事有些蹊跷。我们打听了,这一行人,乃是自东边来的,可弄不清他们的身份,亦不知道他们的意图……”

方类聚微露忧色,慢声问:“天锦,你说……他们会不会是楚湘盟的人?”

殷天锦皱眉道:“这……弟子不知。不过,岳阳楼那边并未传来警讯……”

方类聚神色稍缓,想了想,谨小慎微地道:“有异常情况之时,小心防范总是好的。”

殷天锦忙答应道:“是。”

方类聚在亭中来回跺了几步,忽然停下脚步,问道:“三江帮那边,有何异常情况么?”

殷天锦沉吟道:“那倒没有。……今日上午,他们刚送了一批瓷器到翠微门码头,乃是金陵柳七爷要的货。”

方类聚点点头,仍不肯死心,追问道:“唐门那边,最近仍没有动静么?”

殷天锦搜肠刮肚的想了半晌,沉声道:“……还是没有。这几年来,饶兄弟他们一直未发现任何异状。……看来,真是咱们多虑啦!”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还是得随时小心防范!”方类聚正色道。

方类聚手扶亭栏出了一会儿神,又问:“最近两个月,收支情况如何?”

殷天锦想了想道:“具体数目记不清了,只记得个大概。……收入方面,共约有九十七万两:山泽堂约有四十七万两,水火堂约有三十二万两,翠屏堡约有十万两,神臂城约有八万两。……支出方面,共约七十万两:翠屏堡约八万两,神臂城十万两,外三堂二十万两,乾坤堂二十九万两;另外,上月购新船花了三万两,准备乌木真人的寿礼花了二千两。总的盈利,约有二十七万两。”

方类聚满意得点点头,吩咐道:“准备二十万两银票,等你掌门师伯回山之时,让他把这笔钱带回青城去。”

“啊……那么多?”殷天锦既惊奇,又有些心疼,望了堡主一眼,忽然惊觉不该如此态度,急忙惊惶得垂下头去。

“嗯。”方类聚明白他的意思,解释道:“我们青城山的那些道观,也大都破旧啦。我准备这笔钱,是想用来修葺修葺,另外呢,再新建几座道观。这些年,光顾着发展我们朝天堡,却没顾上青城山,想来真是惭愧!……作为青城弟子,这乃是为师多年的心愿!这两年经营日善,也该是为我青城派的发展和壮大,出点力的时候啦……”

说到这里,忽然以严厉的目光注视着他,似欲看穿他的骨子,一字一字地缓缓道:“天锦,你要永远记住了:首先,我们是青城人;然后,我们才是生意人!朝天堡的今日,乃是我青城派给予的!没有我青城派作为后盾,想要江湖于立足,谈何容易?!”

殷天锦忙不迭得点头,低声道:“是。弟子明白了。多谢师傅教诲!”

方类聚收回严厉的目光,温言道:“明白了就好。对了,你和若兰小姐的婚礼,准备得如何啦?”

殷天锦松了一口气,笑道:“多谢师傅挂心!一个多月以后的事呢,还早哩!再说了,也没有多少需要准备的东西。”

“人生大事,岂可马虎!”方类聚正色道:“你跟了我这么多年,受了不少累,吃了不少苦;福呢,倒没享过一天。……这一次,为师要为你热热闹闹的办这场婚礼!”

“多谢师傅!”殷天锦感动得很,“……可为了区区弟子,师傅您……真没必要如此铺张!”

方类聚摆手道:“唉,怎么能叫铺张呢?人家陈家,乃是有钱有势的大户!婚礼简陋了,让人家怎么看?……况且,我也老啦,精力也日渐消退啦,今后,朝天堡的重担,要你多担。有你岳父那边照应着,对你、对我朝天堡的发展,都会有很大益处的。你说是吧?”殷天锦微笑着点头。

方类聚续道:“以后出去办事,多带你方义师弟去历练历练。老大不小啦,还被你师母老惯着,都快宠坏啦。你是师兄,尽管教育他!——这是为他好,以后他会明白的。”

殷天锦有一种烫手山芋丢过来的感觉,轻声道:“是。”

方类聚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想起来,兴奋的道:“忘了告诉你啦:这次你掌门师伯去武当贺寿,带着沈凌霄、寇凌空两位得意弟子;贺完寿后,他们会来。我先前曾几次央你掌门师伯,派几名武功高强的师侄来,可他总不置可否;这一次,总算答应留他们在堡里帮忙啦!”

“是么?”殷天锦喜动于色,“早就听说这两位师弟武功不凡,尤其是那沈凌宵师弟!他们肯来,真真是太好啦!”

※※※

烟尘滚滚,三骑飞驰,马上乘客俱背插长剑,道袍猎猎飞舞。一马当先的黄袍清矍道人,乃青城派掌门贞观道长,五十余岁,颌下灰须及胸。紧跟身后的黝黑精壮道人叫寇凌空,约莫二十六、七年纪;另一个叫沈凌霄,更为年青,身形略高,俊秀中带着英气。

贞观回头道:“还有数里,就到均州县城了。今日是四月初五,明日才是乌木掌门的寿辰。好在这几日天气倒好,不然真可能赶不上呢!”

凌空笑道:“老天真给面子!师傅,均州城漂亮么?”

贞观道:“一会儿就到啦,到时,不就清楚了么?”

不多时到得均州。江湖人物早已云集于此,客栈、酒肆、茶楼、戏楼均是暴棚;还有不少人,或在阴凉的胡同口,或在大树下,就地支起个棚子来歇息。

贞观师徒牵着马,走过一条又一条人流如潮的街道,转过一栋又一栋人声鼎沸的屋舍,终于在一处脏兮兮的小巷尾,找到一个只有六间客房的破旧小客栈,幸喜还剩了一间客房给住下。

师徒三人一路劳顿,早已困乏,和衣睡了一个多时辰,方始纷纷醒来。凌空询问掌柜的时辰,得知方交酉时,便提议出去走走。

三人穿街过巷,往热闹的大街行去。刚走到一处卖馄饨面的小摊前,忽然黄影一闪,迳往贞观扑来。贞观挥掌,“砰”的一声,与来人对了一掌。凌霄、凌空吃了一惊,转头看去,但见偷袭者乃是一名微胖的黑须道人,约莫五十来岁。二人正欲拔剑,却见师傅与那道人对望一眼,同时哈哈大笑。

贞观笑吟吟地招手道:“快过来!拜见崆峒派断虹子掌门!”

凌霄、凌空忙都上前躬身见礼。断虹子拉着二人的手,歪首着打量了一番,微笑道:“两位乃是贞观道兄的高足吧!嗬,神清气爽,真是不凡啦!”

贞观微笑道:“道兄谬赞啦!这是劣徒寇凌空、沈凌霄。还请多多指教!……对啦,道兄几时到的?”

断虹子笑道:“两天前就到啦。想着能和众位道兄相聚,小弟是迫不及待,十日前就出发啦!这两日,我对道兄是望眼欲穿呀,如今,总算是盼来啦!走,到我那二喝一杯去!”

贞观笑道:“好啊!走!”

没多久,四人到了断虹子所住的如意客栈。断虹子吩咐掌柜的安排了一桌酒席,让三人暂安坐饮茶,便“踢踢踏踏”的往楼上走去,不多时,领着一名骨骼粗大的中年道人和一个浅绿衫、凤尾裙的高挑少女下来,命二人参见了贞观,介绍道:“这是劣徒钟智灵、桑青虹。”又转身吩咐小二:“去,拿一坛上好的酒来!有什么好菜,尽管上!”

闲谈间,酒菜俱已上桌。菜很丰盛,有清蒸武昌鱼、蒸珍珠丸子、三鲜酥肉、红烧鸭子等十来道菜。小二拍开泥封,顿时酒香扑鼻,抱起酒坛来,给众人一一倒酒。

断虹子举杯道:“这第一杯酒,先敬道兄,来,干了!”

接着,两派弟子分别向对方的掌门敬酒,又互相敬了一回酒。桑青虹喝了几杯,杏脸泛红,歉然道:“贞观掌门、两位道兄,小女子量浅,恕不能相陪饮酒啦!”贞观微笑道:“桑姑娘不必客气!”

桑青虹吃了一口菜,瞥眼见对面的沈凌霄正偷偷得注视着自己,心头一窘,低下头去。

两位掌门互敬了几杯,聊了起来。

贞观道:“道兄,可知玉掌门、三生掌门他们,是否已到达?”

断虹子笑道:“问我就对啦。不止他们已到,全真金藏掌门、点苍玉林掌门、恒山青霞掌门、龙虎山张掌门他们也都到啦。中午之时,我还同玉掌门、三生掌门、金藏掌门他们喝了个痛快哩!”

贞观兴奋的道:“算起来,与他们也有三、四年没见过面了,这一次,得痛痛快快地跟他们喝几杯!”

断虹神情一黯,低声道:“唉,各位道兄的弟子,都优秀得很!小弟修为浅薄,门下弟子也平庸得紧。真真是惭愧呀!”

贞观笑道:“道兄说笑啦!怎么枉自菲薄起来?”

断虹子摇头轻叹道:“今日,小弟见到了我们‘道门四秀’中的三位青年才俊:昆仑东方震、华山司马轩、全真陆云山,果然各个不凡!尤其是那个二十岁时,便击败了血剑门掌门季秋野的东方震,更是英气勃勃!听说,他还练成了昆仑夺命飞环绝技,武功竟已不在玉掌门之下!”

贞观笑道:“佛门虽有‘佛门三杰’,可咱们却也有‘道门四秀’!说起来,这也是咱们道门的荣光!这四位英才,贫道只见过华山司马轩和武当紫石,东方震,倒没见过。听说那东方震乃公认的‘道门四秀’之首,当然非比寻常!真是羡慕那几位道兄,能觅得如此佳徒!”

断虹子喟叹道:“是啊!小弟尤其佩服那玉掌门!二十年前,他那力挫黄河五大帮派八十七人的马宁、翟晓通的两位高徒,便已名动江湖;没想到,晚年竟又**出如此佳徒!哎,想不服都不成呐!”

贞观安慰道:“俗话说:‘各有因缘莫羡人’!别想那么多啦,来,喝酒!”

两派门下的弟子听掌门盛赞同侪,均心下羞愧,垂首不语。

天色渐晚,一坛酒也将喝尽。断虹子举杯道:“你们今日下午刚到,想必很是困乏了。今日,就不再劝酒啦!可惜这里没有客房了,不然,就留你们住在这里!……这样吧,等明日贺完寿后,咱们再约齐玉掌门、三生掌门他们,喝它个痛快!”

贞观欣然道:“好!那咱们就先告辞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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