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对面楼上的两人,必定没有看到独角骑士瞬间的闪动;她们在谈阴谋论时,也必然没有看到飞刀缠线,把一副铠甲绑回女性内衣店里。
当然,我也不知道斜对面的楼上有人。
我极快地收线,把独角骑士丢回我面前,露出坏笑:“昨天你跑得快,今天还想跑?”
“昨天?”阿尔法小姐抱着袋子,歪着头,慢慢地走来这边。
(如果不是准备不足,没有起跑姿势,你怎么可能抓得到我……)
独角骑士的头盔没有五官,表现不出表情,但是我却能感觉到他的不爽。
阿尔法小姐皱眉,很是担心:“赤那小弟,你这会把黯曜小弟弄疼的吧?把线收起来,他也好变回人样。”
我点点头,回收线与飞刀,松开变回普通模样的黯曜。
“你这线比飞刀厉害,能切开钢铁……幸亏你手下留情,没把我撕成碎片。”黯曜站起身,拍拍身子拍拍手,然后做了做转体运动,骨头咔咔响。
“什么声音那么吵呀?”厨房里传出蓓塔的声音,里边三人全都出来了。
“哇,黯曜哥哥也来啦!”
娇小的德尔塔蹦蹦哒哒,一路小跑冲到黯曜那里。阿尔法小姐则去柜台后边放下袋子。
黯曜蹲下来,一下子就把她举得高高的。
“哈哈哈,今天是什么节日吗!两个哥哥都来噜!”德尔塔天真浪漫,笑声响亮。
小孩子,果然是带动气氛的天才。
“刚才叮叮当当的,是什么声音?”蓓塔小姐的眼圈虽略带嫣红,但情绪已经恢复正常。
“……”伽玛则是无声地看着黯曜。
黯曜抱着德尔塔,眯眼笑着说:“哦哦,刚才是跟赤那发生了点矛盾,没事了。”
我抱起双手,叹了口气,“真是的,见到我立马回头就跑,算什么兄弟。”
“谁知道你今天会来啊,吓我一跳。”黯曜笑着说。
“嘛……今天来是有点事……”我挠挠头,心想:昨天发生的事情,我甚至没跟汀兰提起,黯曜这边也还是保密比较好。
德尔塔小妹妹依旧可爱地笑,像永不落日的笑靥。
“嗯嗯,噢,那些,”黯曜凭借身高,目光投向柜台后边,即我们这些人的盲区,“那粉色的一袋是给阿尔法姐的,蓝色的是蓓塔姐的,紫色的是伽玛姐的,剩下的全是德尔塔小妹的~”
“哇,谢谢黯曜哥哥!”德尔塔张开双手把黯曜的头抱住了。黯曜的脸贴着还未发育的胸脯,不知是普通的笑还是苦笑。
话说怎么这对应的颜色听起来那么熟悉?
等等,这好像是她们原本的发色?
我问了一下黯曜,他回答说是。没想到他竟然记住全员生前的发色了。
然后手信的内容也都是针对每个人的喜好,像阿尔法小姐是红苹果和裙子,蓓塔小姐是首饰,伽玛小姐是菜谱和不可告人的东西。
什么不可告人的东西?
“别问……”伽玛小姐说。
“好了好了,”阿尔法小姐挑了一张大圆桌,我们几个人围坐,“我们好久没有6个人聚在一起了,我算一算……也有一年多了?”
我点头。
其他人也都点点头。
“一年前的事情,坦白说,我已经听黯曜小弟说过了……”
阿尔法小姐眨着洁净的红瞳,意思是叫我不要怪黯曜。
“是嘛……没关系的,这个我迟早要说的。”我扫了一眼黯曜,他苦笑着,“一年前的事情,有很多片段我已经记不清了,可是最后的最后,我是记得的。”
我深吸一口气,接着说:
“我杀了一个人,普通人。”
在斜对面楼上的天台,巫女随意地背靠着墙,摘下狐狸面具,开始抽起烟来。
黄泉迦灵心想,既然目标跟丢了,那么就好好跟眼前的小姑娘交流情报:“话说到‘独角的讨伐者’,你听说过他另一个外号么?”
“……”大神苍子不说话,正坐着。她闻到烟味,有点呛鼻,脸上的表情稍有变化,用双手托着地板,同巫女拉开距离。
“看你的样子,是没听说过吧……”黄泉举起香烟,呼出烟气,嘴角上扬,“他有一个外号,叫做‘救世主’。”
大神她那深蓝色的目光一闪而动,黄泉知道她这是“上钩”了。
黄泉微笑着,继续说:
“因为在魔法协会的八贤者那儿,有一本‘晨星预言书’,里面提到一个极类似‘独角的讨伐者’的人,说他是救世主。书里的内容没有向外公开,可是小道消息里,但凡只要是提到‘晨星’的预言,在这十年、甚至二十年时间里统统都实现了,像哪里会有百年一遇的灾难、魔灾、灵灾,或者有什么英雄、世纪败类的诞生,全都会在事件发生前流出消息,几乎百试百灵。”黄泉再猛抽一口烟,火花烧过的灰烬自动脱落,“不过,预言书也是书,跟字典词典一样,针对以前的纰漏,会有修订版的。世界上,这个预言家作者一共写过三个版本的晨星预言书,较老的两个版本由魔法协会持有,可是最新的修订版……”黄泉笑了笑,“很讽刺,最新的书在组织手上。”
大神低着头,若有所思。
“组织有三大派系——借尸鬼派虽已分崩瓦解,但还有那么数量的一拨人秉承借尸鬼以前的意志在活动——另外两个分别是夏洛克派和预言书派。书当然落在预言书派那儿。而且……”黄泉露出坏笑,“而且,那本书的持有者,还有预言书派的头头,正是黯曜的父亲,‘银色法皇’!更离谱的是,那预言书的作者,是黯同学已故的二妈!”
大神不知不觉坐直身体。
银色法皇的风流事迹,大神略有耳闻。只不过,没想到预言书这一片领域,竟然连接那么多令人意想不到的联系。看来以前光顾着调查“奇迹的狩猎者”,罔顾了“独角的讨伐者”……但现在亡羊补牢,或许还来得及。
“所以,能明白为什么今天叫你来一起跟踪黯同学了吧?他起码有一个月以上不曾回过家了,是时候该回去一次了,毕竟那里有他同父异母的妹妹……虽然还有处处排挤他们兄妹的后母以及后母所生的双胞胎兄弟。”
“……”
就在大神苍子想要开口之际,一种胃里酸液翻腾、大脑像针刺一般的剧痛袭击她,使她一直保持的扑克脸竟发生强烈的震动和扭曲。
黄泉迦灵看得出这种反应,并非异能者的她也能大致估计魔物的级别,“都说中国扇美是魔窟,一点儿也不错,别的地方几十上百年一遇的A级魔物,这里一个月,就能碰上两次……”
“因此,”我说,“我接受处罚,被处以两年管制,大多数情况下禁止出手,尤其禁止伤人杀人。不过前阵子犯戒了……然后还有高昂的罚金,而且接下来,即便讨伐魔物,所得也要减少百分之八十。”
“所以你生活才那么节俭吗?”阿尔法小姐看起来有些心疼的样子,“你要是缺钱,你可以找我们要呀,钱对我们姐妹来说没有太大用处。”
“不,不用了……前阵子说不定穷得要来求救济,但我家来了一个房客,把我包养得白白胖胖的。”我笑着说。
说实话,克里斯汀老师给的赞助,还有汀兰前阵子讨伐A级、S级魔物的所得,我感觉自己的经济水平提升两个档次。
“对啊对啊,”黯曜轻轻握起德尔塔两只小手摇摆,笑着补充道,“小公主出手阔绰,让赤那再一次过上了好日子。”
“呃……”我哑然。
哎,为什么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感觉味道就变质似的……
“……!”“……!”
忽然袭来的强烈恶感,就像体内所有液体刮起龙卷风。
我捂住口鼻,反复深呼吸,才把胃酸撑下去。
而黯曜则是差点把德尔塔甩出去。幸亏伽玛小姐手疾眼快,及时发现不妥,把不明真相以为好玩的德尔塔接到怀里。
“你们……”阿尔法小姐和蓓塔小姐都担心地看着我们。
“不用担心……”我说,然后使眼色给黯曜,意思是说我们准备走。
我心里刚念着狩猎领域,结果灰色的世界蔓延开来。
可是灰色并不彻底,还没待我看清楚店内的情况,又一片景色袭来。
这次我们站在一艘木制的大船上,在暴风雨的夜里,风向不定。黑色的大海四面八方送来暗白色的波浪,晃得船前后左右摇摆。闪电不断发出“哧啦”的声音,撕裂夜空。
“赤那你这个神经病!”黯曜抓着甲板上的木扶手,浑身湿透,“你怎么开的狩猎领域,怎么会直接掉进独有结界里!?”
“不是我开的啊!”我则紧抓船杆上的帆布,大风差点把我人给刮走,很狼狈。
“你怎么会跑到那上面去!”
“我怎么知道!?”
我吼着,然后往黯曜旁边投去飞索,然后我也去抓着扶手了。
“赤那……”黯曜的头发在风雨中凌乱,“船尾是不是有人?”
“嗯?”
我沿着黯曜说的方向看去,有两个窈窕的身影,在这利如刀剑的狂风中,她们就像随时会散尽的花朵。
我和黯曜定睛看去,不觉同时出声:
“学姐和汀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