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酒论(1 / 1)

李秋狄笑着把酒杯递过去,华音小呡了一口,却是微微皱了皱眉。

向来善于观察女人脸色的崔岩永远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嘘寒问暖的机会,尤其是对这样一个美貌的女子,见状忙问道:“是不是喝不惯?要不要我给你换成茶水?”

李秋狄正倒酒的手停了停。

华音摇了摇头,礼貌地回以一笑:“这酒是好酒,就是温得有些太过了。应该在水冒泡之前取出,方为最佳。”

苏必欣是四人之中最早敲定婚事的,其未婚妻周小姐乃是太学教授之女,幼承庭训,知书达理,行为举止无不端庄。他虽然对未婚妻死心塌地,但有时也难免觉得她太过一板一眼,此刻难得遇见一个会喝酒的女子,顿时有些新奇惊喜,竟破天荒主动搭话:“你懂得煮酒?”

李公子刚回过神来倒酒的手又是怔了怔。

华音腼腆地将唇抿成一个淡淡的笑容,十分谦虚道:“谈不上懂,只是略知一二。”

“你且说来听听。”崔岩托着腮帮子,目不转睛地看着华音,对这位美人俨然起了不小的兴趣。

华音今天过来其实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出,半刻钟之前她还劝诫自己要保持一个良家少女的姿态,结果一杯酒下肚,一高兴就全忘到脑后了。好在她酒量虽然浅,酒品却还是很好的,除了喜欢说话,倒也没有别的毛病。

酒意泛上来,又逢着有人感兴趣,华音干脆将自己所知道的一股脑全倒了出来:“这女儿红就像少女情怀,含苞待放,如果煮久了就失去香气了,八分热就可以了。如果是七里香的话,就要煮久些让其香味充分散发出来,倒出来的时候,还可以再闻片刻,感受下香味再喝。假如是下大雪的天气,取一壶青梅酒,将酒搁冷水中烧开,取出后加梅树上冰雪二两,不冷不热,最为可口。”

华音说完,忽然觉得四周安静得瘆人。抬头一看,四个大男人目瞪口呆地盯着她。她赶紧正了正衣襟,呵呵干笑了两声:“其实尽信书不如无书,让各位见笑了。”

蒋少玄舒了口气:“原来是看书得来的。吓我一跳,我就说嘛,我们四个在金陵也算是喝酒吟诗的翘楚,竟会比不上你一个小丫头?”话毕,又好奇问,“你看的是什么书?”

华音正为自己一番高谈阔论洋洋得意,闻言差点一下子栽到了石桌底下。她哪里知道什么书,用脚趾头想也不可能会有这种书啊。

华音之所以懂这些,是有一年她去小姨家暂住,附近有座悬空山,她去玩的时候不小心掉进了老乞丐用来抓猎物的陷阱里,后来就跟着他混了一段时间。打鸟猎物,喝酒钓鱼,这老乞丐懂得还真不少。说来也奇怪,那老头在山上住了那么久,也遇过不少路过的人,却从来没有一个像她一样对眼缘的,于是将不少窍门教给了她。

幸亏她和老头学的本事里,有一项是信口开河,面对蒋少玄的问题倒也能轻松应对。

抬起秋水般的眸子,一派天真回道:“蒋公子不知道吗?李白是酒仙,他曾写过一本《酒论》,说的正是饮酒之事。”

“是吗?”蒋少玄听都没听过,转过头去问李秋狄,“你读的书多,可有涉猎?”

李秋狄皱眉思索了片刻,摇了摇头,表示他也没读过这本书。

华音接着李秋狄的回话道:“那也许我家的是孤本。哈哈,真是太幸运了。”

崔岩极感兴趣道:“那改天你借我读一下。”

华音刚直起来的身子又差点歪了下去。勉强维持住镇静,肃然道:“那待我回家找找。”不过十成十这个孤本将会从此消失于世了。

因为是李秋狄生日,众人没有在庭院里停留太久,喝了两杯酒后又转到了先前的花园。满堂宾客挤挤,都来给李秋狄敬酒祝贺。华音一见这种场合就浑身不自在,又因为许久没喝酒,这回多喝了两杯,一时犯了酒劲,走过去拉住李秋狄的袖子,十分委屈道:“我们不待在这里好不好?那么多人,我害怕。”

华音从小模样难看,别人家孩子撒娇卖萌跟爹娘要钱这样的把戏对她来说根本不可行,因为她笑的时候比哭还难看。所以每回她想要什么东西的时候,就会刻意作出一副受了天大委屈闷闷不乐的模样。即便爹爹不心软,二娘也会担心别人说她这个后娘的闲话,所以赶紧给钱打发她了事。

这么多年练下来的功夫,可不是虚有其表。她只要站在那里不动,把小嘴瘪起来,再用无辜受害的眼神瞅着自己的鞋尖,立时就能让人对她心生愧疚之心。

但此时此景又有些不同。她的脸在闵君臣的治疗下已经基本看不出瑕疵了,撇去那个丑陋的胎记,她其实也是十足的美人一个。又因为平时活泼精神,没有寻常大小姐的娇纵肤浅,使她看起来又比别的美人要动人三分。

此时,她扒着李秋狄的袖子,带着醉意哀求了这么一句,李秋狄觉得,自己的心霎时间就化作一汪春水了。

“你喝醉了是不是?”李秋狄将手背贴上她的额头,顾不得在场宾客的眼光,极温柔极珍重道,“我送你回去。”

华音点了点头,随即感觉自己的手被一只温暖的大手包裹住,带着往大门处走。暖阳投射下来的光照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华音觉得,此情此景甚不真实。

正好经过一处风口,寒冷的东风吹过来,华音一下子清醒了几分,慌乱地挣脱了李秋狄的手。

她讷讷地站在离大门几步的地方,对有些错愕的李秋狄道:“呃……你是寿星,这么跑出去实在不太好。其实我的酒也醒得差不多了,我自己回去就好。”

会说这两句话完全是因为她觉得一个善解人意的姑娘无论何时何地都不能给人添麻烦,李秋狄邀请她来参加宴会是出于好心,她怎么还能把他带走,破坏他的宴会呢?虽然他牵着她的手令她感觉很受用,这种温暖除了小姨之外从没有人能带给她,但面对诱惑而还能坚定立场,这样的情操不多见,她应该努力保持。

李秋狄看着她双颊泛红,已经有些喝醉的姿态,却还是努力地站直身体,睁大眼睛装出一副清醒的样子,心里越发觉得好笑。明知是他的宴会,却一身素裳就跑过来了;花园那么多人,她却偏偏躲到院子里;一谈起酒来滔滔不绝,一见人就觉得害怕……她身上有越来越多的谜题,他真的很好奇答案。

可是他却不想唐突吓到她,于是温言道:“你喝了酒,回家想必要被责骂。我让小厮驾着马车送你去闵大夫的医馆,让他先替你解了酒,再回去好不好?”

说罢,直接招手让下人准备马车,又将她扶上了马车,又叮嘱了一句:“解了酒以后就赶紧回家,好好睡一觉。过两天我再去看你。”

华音脑袋昏昏沉沉的,好似听懂了,又好似什么也没听见,乖乖地便钻进了马车里。帘子一放,整个人就歪倒在车厢里。马车刚跑了一小段,就忽然勒住,车里的人顺势朝前一滚,差点就翻出了车厢。夏菊扑上马车,被惊吓得不小:“小姐,你怎么醉成这样?”

每年冬季有太阳的日子,小谢就要把医馆里的药材拿出来晒晒。虽说这是他分内的活,不过公子若是得了空,也常常会来帮忙。可是今天……小谢偷偷望了一眼,他家公子坐在院子里呆了大半个时辰了,药材都晒完了也不见一点动静。

小谢一边把药拨拉开去,假装晒药路过,顺便道:“公子,冬天的太阳毒,你都晒了好一会了,不如回屋歇歇吧。”

闵隽尘没有理会他,仍旧孤寂地坐在轮椅上。小谢讨了个没趣,只好转身回屋。刚迈开两步,却听得身后的人问:“小谢,你跟了我那么久,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小谢停下脚步,觉得他家公子问出这个问题真是有些奇怪,但还是老实回答:“公子医术高明,又心地善良,赠医施药,救死扶伤,邻里乡亲都觉得公子是一等一的大好人。”

闵隽尘牵了牵唇:“你也这么觉得?”

小谢愣了愣,毫不掩饰道:“那当然,不然我也不会跟在公子身边十年啊。”

十年了。闵隽尘轻轻吸了口气,久得他差点就放弃希望了。

两人的对话到这,被突如其来的马蹄声和车轱辘声打断。夏菊从车窗里探出头来:“闵大夫,我家小姐喝醉酒了。”

闵隽尘收起回忆的思绪,推着轮椅到马车旁,让小谢帮着夏菊把车上的华音抬下来,安置到他房间。夏菊一边走一边抱怨:“再也不相信小姐了。说什么自己千杯不倒,结果醉成这个样子。”

折腾了一通之后,小谢领着夏菊去熬醒酒汤,闵隽尘则留在房里照料华音。床榻上的人睡得深沉,一头乌黑的头发披散开来,面如桃花,朱唇轻启,透露着一种别样的风情。闵隽尘敛下眼眸,搭了搭她的手腕,良久,轻轻哼了一口气。

幸亏她克制住贪杯,否则,以这药和酒相混的效果,她会醉个三天三夜也未可知。思忖间,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沾了些药水抹在她的人中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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