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门被拍得“砰砰”作响,惊了隔壁人家屋顶上的猫,“哇”地一声跳开。
“冷琮!”外面的声音焦躁,冷琮在屋子里团团转。娘想揽他,他却慌张地跑到厨房,推开窗子,却发觉外头没有路,又退了回来。
文竹被吓得懵里懵懂,竟着了魔似的走出去。“别开!别!回来!”我焦急地叫她,才把她从梦游般的状态中拉回来。
“冷师兄!”同样的焦急,从外头传来。冷琮如落水的人抓住救命稻草般,抬起头,满眼都是希望的光,“文竹,开门。”
门闩刚被放下,门就被一把推开,吓得文竹躲在了门背后。气势汹汹冲进来的是程昊霖。他几步跨进来,立在我们跟前,迫人的身影让我一时也茫然了,只望着他,真的是他。我之前跑出去想证实的人影,这会儿就站在跟前。
“冷琮,跟我走!”他伸出手抓住冷琮的肩,往外扯。
“你放手!”见着冷琮挣扎,我挡在他们中间,一个劲儿把程昊霖往外推。
他左手一把把我拉开,“来不及了!快走!”气急败坏地对着冷琮喊。他的背后,程虹雨跑进来,“冷师兄,快跟我们走,快!”
冷琮如梦初醒,跑到门口,又回头看我们,娘追出去。被沙发边的箱子磕了一下,刚好被冷琮扶住。
程昊霖扫了一眼地下的行李,“你要去哪儿?”
“苏州,我娘要回苏州。”我帮着已经说不出话的娘回答。
“我把你们一起送到火车站。一时半会儿还只是在南京城里抓你,你先回苏州,理理物件,你们家里也合计合计,你下一步去哪儿,我的意思是离南京越远越好,往乡下去,那儿地广人稀,抓不着你。”他边说边搬起地上的箱子,冷琮恍然,也搬起一个就跟着他往外头去。
“于鸿找蒋芙雪诉苦,说有事儿可能要对不住冷伊了,蒋芙雪不解其意来找我……”程虹雨边说边帮我拎一个包。
院门外,昏暗的巷子里,那黑色的轿车如鬼魅般停着。
还未等我明白过来,他俩已经将箱子搬上车,“阿姨快上车。”程虹雨过来搀着娘往车上走,文竹虽是受了惊吓,却紧紧跟着娘,程昊霖让冷琮跟着娘先上了车,文竹最后上去,将冷琮夹在了中间,小心翼翼地把帘子拉上,朝程虹雨点点头,两人也上了车。
汽车发动,与晚风一样微微地震颤,和他火急火燎地砸门不同,汽车稳稳地、缓缓地驶出小巷,在外面的巷子口右转。
我在院门口立了一会儿,一阵风的功夫,这屋子里竟然一点声响也没了。合上院门,我拖着步子走回屋子里。
八仙桌上,当中一个纯白大瓷碗里,金黄的鸡汤还冒着热气,生煸的草头翠绿,为冷琮回来而特地做的松鼠桂鱼金黄的,还在碗中昂着头,红色的糖醋汁挂着的时间久了,从鱼身上缓缓淌下,在盘子里成了一摊,没有刚端上来的时候可人。
我坐在桌边,疑心这不过是场梦,夹了一筷子的鱼,娘的手艺,梦里不会这样真切。一转眼的功夫,人都走没了,可惜了这一桌子的好菜。盛一碗鸡汤,握着汤勺的手有点抖,盛了一碗在碗里,桌上倒泼了半碗。
夹到第三筷子鱼肉时,院门被一脚踹开,那门闩折断后挂在门边,冲进来五个人,也不理会坐着的我,一个在院子里立着,另外的分别去了厨房和楼上,过了约摸一分钟,都又跑到院子里,“没人!”
我起身立在门边,他们却也没有和我说话的意思。
“那边的住处也搜了,这儿是最后一个地方了……”五个人讨论着。
领头的那个突然抬起头,看着我,“冷小姐一个人住个院子,不闲冷清了点?”
我往后退了一步,碰到沙发的扶手,没法再退,“我乐意。”
“你乐意?”他冷笑一声,挥挥手“请冷小姐回去坐坐吧。”
两人冲过来,拉着我的左右臂往院子外头拉,院门外,和方才汽车一色的黑色轿车。我的脚在地上一个劲抵着,挪了几步,看到还有一辆车停在这车的后面。
“叮铃铃!”电话铃从二楼传下来,丢在地上被踩出脚印的报纸被风吹翻过一页。“叮铃铃,叮铃铃”又是两声。
“上去听听是谁。”领头的指指一个人,于是我们都在院子里等。“叮铃铃”的声音略显凄厉地在屋中飘荡。
“长官!找你的!”那个人几步跑下来在楼梯里招呼着。
“找我的?妈的!”他啐了一口,不急不缓地往上走去。
我晃了晃手,挣开抓着我手臂的两个人。突然觉得这个电话不同寻常。楼上的声音听不到。又过了约摸一分钟,那个领头的骂骂咧咧地走下来,“老子在这儿办正事,这个狗娘养的碍老子的事儿,事儿办不好,他老子又得骂我!我们走!”一声招呼,五个人上了两辆车,飞驰出去。
我呆呆在院子里了片刻,那门闩已经断裂,院门今晚是闩不了。我把门虚掩上,退回屋里,将房门紧紧锁上,这才感到一丝丝的暖意。
在桌边出了会儿神,才发觉应该往楼上去看看。二楼一片杂乱,虽然没找着人,那班人却把家里搅得一团乱,明明不是来搜东西的,所到之处,架子柜子全部被掀翻在地,不管是书本、衣服还是首饰,全部被用力地踩过。
本就没什么首饰,一点点翡翠手镯和坠子都四分五裂。蹲在边上想了会儿,这样的状况是不是可以去警察局告他们一状?却发现自己不知对方时何人,却也觉得他们大概是警察那一边的,我们反倒是坏人了。
这会儿,他们应该早就到了火车站,最后一班火车似乎也差不多出发了,他们肯定是上去了。只是这晚间的火车得坐一晚上,也不知道娘受不受得了……
我看着满屋子的狼藉,靠着床脚,坐在地上,留意着挂好的电话,听着窗外的微风,觉得头有些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