嗷——地!满街女人尖叫,所有人抱着脑袋,蹲在地上,一个一个老实抬头给军爷看脸。
凤乘鸾只是想逃离那个诡异的王府,和阮君庭这个恋嫂狂魔,她起初以为,阮君庭圈禁霸占嫂子这种见不得光的爱好,怎么地也就派几个暗卫出来,一座一座城明察暗访,之后再出其不意,偷袭抓她罢了。
谁知道他居然动用了虎贲师!
虎贲师,是用来捍卫帝都安危,保卫皇上和太后的,是白玉京守备的重中之重,现在被他拿来抓嫂子!
父帅说的没错,阮君庭果然是个变态狂!
两人随着人群蹲下,诗听扯了扯凤乘鸾的衣袖,;小姐,怎么办啊?闹出这么大动静,靖王肯定是发飙了,咱们要是被抓回去,我死了倒没什么,可您……
她想起夏焚风在假山洞里向她挥血淋淋的拳头的情景。
这小脑瓜子就猜,那主仆俩一定一个比一个更变态!
她小姐要是被抓回去了,还不一定被怎么恐吓呢。
凤乘鸾看向与她们隔了几个人的西门错和尹丹青。
西门错向街道前方使了个眼色。
街的那一头,拐角处,正有一支舞龙灯的队伍,还不知这边的情形,正敲锣打鼓,浩浩荡荡向这边走来。
那龙头极大,又生了两只巨角,身子下面罩着十来个人,正左右上下舞动,还挺有那么回事。
慕雪臣见有大批不明真相群众走来,便示意手下过去将舞龙的拦下来。
人群中,凤乘鸾几个人,悄悄猫着腰,挪进街边阴影中,向龙那边迎过去。
等慕雪臣回眸过来时,就听见舞龙队中几声哎哟地叫唤。
仔细看去,只是有人不小心跌倒。
那龙灯被虎贲军拦了下来,老老实实停在路边,巨大的龙头上,因燃着灯,两眼如铜铃通亮。
慕雪臣本就当是帮靖王殿下抓王妃,自然是想着对方不过一个公主,作妖还能上天不成,既然有了那个多嘴大妈提供的线索,事情自然是手到擒来的。
可将路边蹲着的人都一一盘查过后,却依然没有找到画像上的小丫头。
奇怪,这条街这么长,他们一早就控制了场面,难道还给他们跑了?
但是,都快过年了,这么多百姓,总是拘着,始终不好。
他挥挥手,;好了,没事了,放行。
龙灯里,西门错踹了一脚领头的,;快走,不然立刻踢断你的腿!
舞龙头的便赶紧重新将龙头擎起来,锣鼓重新响起,那龙头晃啊晃,从慕雪臣身边经过。
慕雪臣眉头紧皱,望着重新流动起来的人群,目光从所有人的头顶一一扫过,最后落到长长的,蜿蜒的从身边扭过去的那条龙。
龙尾巴那儿,除了舞龙汉子极为有节奏的步点外,还有一双穿了绣鞋的小脚,正走得乱七八糟慌慌张张。
;在那儿!抓住他们!
话音方落,只听;啊——!的一声,就见那硕大的长龙腾空而起,留下一串舞龙的汉子,还有一个正捧着两腮尖叫,梳着双环髻的小丫头在原地。
巨龙空中腾挪,呼啸之中,只听龙灯中有女子一声喝:;神龙摆尾!
呼啦啦啦——!
巨大的龙头,用两只巨角横扫一片虎贲士,直冲慕雪臣!
慕雪臣拔剑便要劈!
又听见龙灯中,那女子又是一声,;见龙在田!
那直逼他而来的龙头虚晃一招,就地一躺,擦地而过,将那尖叫的小丫头一卷,从龙口中伸出一只手,将那小丫头嗷的一声又给抓了回去。
;飞龙在天!
灯中女子一声断喝,里面的三双脚,整齐划一,同时发力,嗖——!
那巨大的龙灯撞破街边挂满的花灯,直奔房顶飞檐走壁而去!
玉带城的龙灯活了!
老百姓惊呼!
慕雪臣这时才意识到,这王妃娘娘还真有两把刷子!
;抓住他们!
一声令下,街道上,虎贲士乌泱泱追向巨龙!
那龙仗着巨大的头,和头上两只巨角,在房顶上横冲直撞。
长长的龙尾甩在后面,里面的人顺路横扫一切,将沿途高高挂着的灯杆一排排全部扫了个七零八落。
半条玉带街,一片狼藉!
这还了得!
慕雪臣提剑飞身而起,踏过几个虎贲士的脑袋,直破龙尾。
啊——!
又是一声小丫头尖叫!
诗听一个骨碌从里面掉了下来,肩膀上被划了个口子。
;亢龙有悔!
就在慕雪臣伸手去抓诗听的瞬间,灯里面的女子又是一声喝,那巨龙又呼啸着掉头,向他横扫而来!
青锋出!
嗤啦——!
巨龙飞快游移而过,被慕雪臣的剑从中央硬生生破开。
里面的两人一跃而起,弃灯而出。
;找打!又是一声!
就在剑锋剖到龙头时,慕雪臣的剑,赫然被人捏住了!
砰!
龙头炸开,一个用手帕蒙了脸,身穿石榴红袄裙的女子,正用两根手指,死死钳住了他的剑!
慕雪臣一惊,寻思着这位就该是那位逃跑了的王妃,可还未等开口,就眼见着凤乘鸾指尖骤然发力。
一道几乎肉眼可以看得见的力道,将慕雪臣手中有几分柔韧的剑震得如有水面微波,轰!他持剑的手一阵剧烈麻痛,那剑差点掉了!
;伤我婢女!凤乘鸾也不给对方解释,借着慕雪臣被灭绝禅震退的瞬间,飞身而起,一顿飞脚,噼里啪啦,每一脚都朝脸上踹!
慕雪臣堂堂虎贲将军,哪里被人当街如此打脸过?而且还是用脚打的!
他当下暴怒,当空抓住凤乘鸾踹过来的脚,就地一拽!
凤乘鸾凌空身子横拧,另一只脚蓄劲再踹!
啪!
慕雪臣脸上一个结结实实的鞋印子!
嗷——!慕雪臣暴怒!
管你是不是什么王妃!今日若是就这样给你打,显得他如此没用,想必来日王爷也不会再用他了!
铮地一声,长剑出!拼了!
凤乘鸾自从上轿和亲以来,不管遇上什么危险,总有阮君庭护着,已经很久没有机会痛痛快快打架了,此时恰逢对手,憋闷的暴躁脾气发泄出来,便打得两眼冒光!
慕雪臣始终是年少时从魔魇军中成长出来的干将,经阮君庭多年栽培,自然不是吃素的,此时与凤乘鸾杠上,便打得天雷地火,分分钟爆表!
虎贲将军跟个蒙面女子打起来了,这可比花灯有看头多了,半面玉带街,很快里三层外三层堵满了人。
慕雪臣用剑,凤乘鸾却用的是手。
乘乱混入人群中的西门错一声吆喝,;哎呀,老爷们拿着那么大一把剑,欺负女孩手无寸铁啊!
尹丹青那边儿喊:;是啊,看不过去了!
人群就开始跟着起哄。
慕雪臣哪里受得了这个,对下面虎贲士喝道:;给她兵器!
虎贲士,向来随身配备两样武器,手中持戟,腰间配剑。
一个虎贲士,扬手将手里的剑向凤乘鸾扔去。
谁知凤乘鸾一脚将剑踢飞,翻身踏着人头而去,径直取了长戟,绕身一舞,虎虎生风,在身后一背,用脚尖立在了灯杆儿上。
她蒙着面,冲下面的慕雪臣勾勾手指,;再来!
简直是肆无忌惮的挑衅!
是可忍孰不可忍!
慕雪臣发誓今天要亲手将这个王妃娘娘拿下!
铮——!
一声刺耳的兵器相击之声,长戟从剑锋上一路划过,逆势而上,擦起无数火花。
凤乘鸾有了长戟,立时如虎添翼,本是女子,身量不是特别高,力气也不是特别大,却仗着霸道的招式,将如此长兵舞出了花来!
当当当!一顿暴打!
慕雪臣起初还有些招架之功,可到后来竟然被打得连连后退,没了还手之力。
终于,砰的一声!
他被凤乘鸾打了个五颜六色,重重从房顶挂了一身花灯,摔了下去,正砸在一乘刚刚落地的轿子前。
慕雪臣一惊,一个骨碌翻身,单膝跪在轿前,;王爷,微臣无能!
轰——!
一股浩瀚的威压,从那轿中悍然而出。
轿中的人,不用看是谁。
轿子旁边,站着端端正正的秋雨影呢。
凤乘鸾想都没想,手里的长戟咣朗一声,掉头就跑!
不好了,阮君庭亲自追来了!
而且,很生气!
靖王殿下亲自来玉带城抓人,对于老百姓来说,那可是天大的事,比见了小皇帝还不得了!刚才还里三层外三层地看热闹,这会儿,全都呼啦啦,老老实实跪了整条街。
;拿了。轿子里,阮君庭只放出两个字。
外面,混在人群里的西门错和尹丹青,还有受了伤哭唧唧的诗听,被虎贲军的长戟齐刷刷指了面门,哪里还敢反抗,老老实实束手就擒。
秋雨影立在轿旁,看着诗听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暗暗嘴角抽筋,这回去之后要哄好,恐怕有的人又要装疯卖傻扮大狗了。
尹丹青向来话不多,倒是老老实实服绑,西门错则大大咧咧,对过来押送自己的虎贲士笑,;哎哟,兄弟,轻点轻点,很疼的。
轿子里,阮君庭脸色不好看,死丫头,果然是个惹祸的坯子,走到哪里,祸害到哪里,不闹得鸡飞狗跳,真就不是她凤姮!
外面,秋雨影凑近轿帘,低声道:;殿下,前面来报,说王妃娘娘趁着城门关闭的最后一刻,去了不夜城。
轿子里,没回应,那气息更加沉得厉害,秋雨影就没敢再说话。
不夜城,是白玉京夜里花天酒地的地方,玉带城四通八达,明明哪里都能去,她偏偏要往那乌烟瘴气的地方闯!
抓回来,不但要把鞋子没收,衣裳也要没收!
免得再跑出去添乱!
——
凤乘鸾进了不夜城,刚好城门关闭,城中四处搜索的虎贲军,不比玉带城少,但是好就好在,她身边现在没了诗听,就算大大方方,从那些拿了画影图形的虎贲士身边走过,也没人能认得出来。
将那三只留给阮君庭也好,如今逃命在外,他们三个连北辰的官字都不认得,诗听又不是很会功夫,虽然忠心耿耿,可实在是有些累赘。
况且……
这么大的一座城,那么多好玩的,带着个一本正经的尹丹青,不靠谱的西门错,还有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实在是太不方便了!
凤乘鸾端着下巴,望着前方,两眼冒光!
前面,一只花花绿绿极为显眼的牌坊,上书;桃花洞三个字!
牌坊那一边,趣÷阁直的马路两侧,是齐刷刷地两大排花楼,一直蔓延到灯红酒绿深处。
马路中央宽阔处,用百多把椅子胡乱扔上去,搭了个高台,高台上,正立着一个人,寒冬腊月里,只穿了一身贴身的单薄宽大的里衣,头上顶了只苹果。
大风吹过,透过里衣,看他身形可是窈窕得很,但看敞开的领口便知,是个男人。
那满头的长发,也没束起来,就站在高处,迎着北风,欣欣然顶着那只苹果,既不冷,也无惧色,反而将下面满满围观的,裹着裘皮袄的公子哥儿们显得俗不可耐。
下面的人,抢着用弓箭射那男子头上的苹果,可任凭箭法再好,明明眼看着奇准无比,那箭到了跟前,就偏偏嗖地擦身而过,根本射不中。
那人,不像是被迫摆在高处给人当靶子,反而是以逗弄下面这些凡夫俗子为乐。
凤乘鸾低头看看自己,一身石榴红的袄裙,明摆着有钱人家新婚媳妇的打扮,此时跑到这种花街柳巷里来,被人见了,不是被抓回去浸猪笼,就是被人以为是谁家的媳妇刚下轿就被拐了卖了。
于是,她一闪身,进了胡同,随手捞了个路过的。
没过多久,再从里面出来时,就已经是发辫高高束起,一身蜜合色锦袍,外面裹着乌黑发亮裘皮大袄的暴发户公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