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1 / 1)

墨浅回了万物泽,我本打算跟去的,却在临行前收到了碧落传来的纸蝶。

碧落的修行并不高,自从进了浔浮渊就再也没有出来过,她在我身边呆了一千年,寸步不离,每日里只是负责我的起居饮食,其他事情并不过问,她似乎也没有其他想法,对于修成上仙似乎没有兴趣,通常都是在后山看着我修炼,她用得最得心应手的术法就是纸蝶,纸蝶是一种心灵相通的高级术法,把两个想要通过纸蝶互通信息的人的元气和精血滴在纸蝶王的身上,从此之后便烙下契约,两心相通。碧落虽然唤我一声主上,可事实上我却一切琐事都任由她安排,有时候她也搞出些小花样,为乏味的生活增添些色彩,纸蝶这种东西也是其中之一,虽然我们之间通过纸蝶建立了联系,但是这一千年里却从未试用过。此次,纸蝶落在我的肩上,是第一次。

我把扑闪着翅膀的雪白纸蝶引到手指上,它的翅膀忽闪得很慢,却很有节奏,每动一下便闪出一串金色的字迹来,形成一道帘幕,展现在我的眼前。

只是寥寥数行字:主上,浔浮渊有客至,定要见到您本尊,已经等在浔浮渊两日之久,迟迟未离去,来人好似是幽冥涧的什么人,不知主上何时归来?碧落。

幽冥涧?幽冥涧我很熟悉的,那样大的府邸只有初云行与离鸢、青雀三人,平日里安静地过分,此时,去到浔浮渊的应该就只剩离鸢与青雀了吧。只是不清楚他们为什么会去浔浮渊寻我。毕竟他们的主子已经和我没什么交情了,再来寻我,倒是显得有些奇怪了。而我似乎和他们也没什么话说,打算回绝掉,可转念一想初云行留下的那个大谜团,正在纸蝶帘幕上划动的手指便收了回来。

我想,或许他们能告诉我些什么。

墨浅说,初云行的尸体是离鸢送来的,他问过离鸢关于初云行的情况,可是离鸢却回到说对这些事情还一无所知,说主子离开幽冥涧整整千年之久,这期间一次都没有回来过,最后回来时也是一具尸体,当时尸体上只留这一张纸笺,上面交代将尸身送至四幻境。至于期间的种种缘由,离鸢不得而知。

可是,尸体是他送来的,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是谁的意思?如果是那个人的意思,那他又是在什么时候交代的?

我留下纸笺,告诉阡陌我的去处,然后就匆匆离开了。

我向来也不是多有耐心的人,遇事总是容易焦躁,而此次的事情又是和那个人有关联,我难免有些火急火燎,于是驾云的速度越来越快,云海在我的四周翻腾,我的血液也跟着翻腾。

待到浔浮渊上空的时候,我便遥遥看到那个碧色衣衫的女子,此时她正站在风中,碧色的衣衫在风中舞动,看过去却也有秋叶静美的姿态。

见我下了云头,她便上前来迎我,只是走路的时候有些不稳,而且脸色苍白,显得有些羸弱。

因为心中挂念着初云行的事情,我便没有怎么上心,直接问:“人呢?”

“在后山。”

“后山?”我觉得挺奇怪,离鸢对月丝花的花粉是有些过敏的,而后山距离月丝花花海很近,那里的花香也很浓郁,所以以前来浔浮渊送东西的时候,离鸢是断不肯上后山的,等到青雀修炼剑法回到幽冥涧之后,他就再也不肯来浔浮渊了。

我使出移影术转瞬间便到了后山。那个黑色衣衫的男子倚着崖石,掩着口鼻,此时正在一声接一声地打着喷嚏,见我走过来,他才慌忙立直身子,向我行礼。

“上仙安好!”

我见他那红肿的鼻子简直没了样子,不觉好笑,顺势从袖中拿出一块丝帕,“去那边瀑布,浸湿了,掩着抠鼻,多少可以缓解不适!”

他有些拘谨地接过帕子,嘴唇动了动,话还没出口,就被一串银铃般的嬉笑声给打住了。

我以为青雀同他一起来的,却不知是个女子,只是这笑声是我未曾听见过的,应该不是我熟悉的人。我寻声望去,像是从瀑布方向传过来的,只是这里是个拐角处,前方视线恰好被凸出来的巨石掩住了,只闻其声不见其人,我回头看着离鸢,离鸢又要张嘴,却是一个喷嚏先发出声来,声音在崖边的空谷中一圈圈回荡,像是一声响雷,而刚才的笑声也停住了。

“失礼……”离鸢尴尬地道歉。

我耸耸肩,表示并不在意。

我开口想问他自己憋了一路的问题,一个糯糯软软的声音从身后飘了过来。

“离鸢哥哥……”

离鸢朝我身后的那个人招了招手,便见一个红衫小女孩跑向他,躲在身后只露出一双乌溜溜地眼睛,满脸好奇地瞧着我。

我细细打量她,在凡世里,应该就是十二三岁的模样,一张尚稚嫩的小脸精致可爱,可能方才笑得欢愉,又跑跑跳跳,此时脸蛋泛着微红,添了几许艳丽,红色的长裙是上好的锦丝织成的,看过去晕着一层亮丽的光泽,妥贴地挨在她的身上,充满了生机,最惹人注目的是那一头垂至脚踝的发,雪一样白,半分杂色也无。我心下讶然,不知是谁家的童儿,竟生得如此可人,看的本上仙都痴了。

那小姑娘又开口了,声音像是一阵清风,“离鸢哥哥,这就是我们要等的人吗?她为什么那样一动不动地盯着我?”

“这就是瑶姬姐姐了……额,是云诗可爱漂亮,姐姐喜欢你才会那样看你……”离鸢咳一声,看向我,我方才回神。

“她,谁?”

离鸢把唤作云诗的小姑娘从身后揽出来,然后蹲下身,替她擦去额上一层细密的汗珠,而后才反问道:“上仙不觉得她有些眼熟?”

眼熟?我见过她吗?为什么没有印象?

我眯着眼又是一阵瞧,果然有些眼熟,瞧着瞧着便沉了心我,那张脸倒是和那个人有几分相似,难不成是……他和拂霓的女儿吗?

我的心咯噔一下,仿佛被什么攥住了,即将被碾碎。

我恍如隔世般站在那里,脑海中闪过初云行与拂霓恩爱的画面,心中有着一种酸涩的东西在翻涌。

“我叫初云诗。”

嗯?

“我是初云行的妹妹。”

妹妹?

初云行什么时候有了个这样机灵的妹妹,以前从没听他提起过。

我总以为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可是这几天的事情证明了我的自以为是。天知道,他究竟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

我苦笑,心中钝痛。我不恨他最后抛弃我,和别的女人恩爱;我也不恨他,将千年岁月的感情看得凉薄;我无法原谅的是我们之间连最基本的坦诚都不存在,一千年的时间那么短,短到我恨不能把自己所有的感情毫无保留地给他,一千年的时间又是那么长,长到被回忆刺穿的夜晚每分每秒都是煎熬。所有的一切,在这一刻,再一次沦为笑话。

我不恨他,我只恨自己,为何到了如今的地步,我依旧没能将他全然放下,这场爱恨是我宿命中注定好了的劫数,无处可逃,无计可施。

我替自己感到悲哀的同时又觉得自己无可救药,病入膏肓。

有谁在拉着我的衣角,一摇一晃,我灼灼的目光飘向她,她正一脸期待地望着我,“瑶姬姐姐,哥哥让我来找你,他说,你一定会收留我,照顾我。你会吗?”

收留你照顾你?恐怕我没这个资格吧。他凭什么要我来照顾你,他要我以什么样的身份照顾你?

爱人吗?他对我哪里还有一丝丝爱意。

还是朋友?想要置我于死地的人,我们可以算是朋友吗?

我同他在这世间的联系,已经所剩无几,我等一个答案罢了。

我之于他,无非是因着遇见他的宿命罢了。

站在一旁良久无言的离鸢,见我脸色有变,伸手把初云诗拉到怀里,暖声哄着:“云诗去那边荡秋千好了,刚才玩得很开心不是吗?”

云诗动也不动,回头看我,又看看离鸢,眼睛立时就红了,眼泪窝在眼眶里,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

“瑶姬姐姐不要我,连哥哥都抛下了我,你们坏。”她声音里带了哭腔,说着说着眼泪就吧嗒吧嗒落了下来。站在那里哀哀哭着,搞得我的心也跟着打颤,乱糟糟的。

离鸢忙蹲下来,替她擦着泪珠,一时忘了掩着口鼻的手帕,风中的花粉乘机钻进他的鼻孔,一个喷嚏便盖住了小姑娘的哭声,小姑娘被他突如其来的动静惊住了,没了哭声,眼睛瞪得如铜铃般瞧着他,瞧了一会儿,就咯咯笑开了。显然,离鸢那红鼻子很有杀伤力。

离鸢宠溺地揉揉她的头发,也跟着笑了。我看着眼前这幅画面,觉得温暖,也觉得熟悉。我本是一个现实的人,在认识初云行之后,我开始爱做梦了,幻想着我和他生生世世,幻想着我们红烛摇曳,幻想着我们地老天荒,也曾幻想我们可以拥有一个属于我们的爱情结晶,父慈母爱,可是,幻想就是幻想,不能当真,只是那幻想曾经那么真实,真实到马上就可以触碰到了,让我生出许多痴妄,等它们碎成粉末的时候,我的心也跟着碎了。

她清灵的笑声回荡在空谷中,感染着周围的生物,崖对面的几只吸**华就要成形的鸟儿竟跟着唱和起来,甚至于月丝花花海里独有的那种月丝蝶也凑了过来,这个小姑娘像是万物的宠儿,又像是精灵的召唤者,原本寂寥的地方瞬时便好不热闹。我在空气中闻道浓重的月丝花的味道,那种浓厚是一层叠加着一层,不过只过了一会儿,我就再也嗅不到任何香味,哪怕是原本清淡的月丝花的味道都闻不到了,好像是什么东西将味道封存冻结住了。

离鸢刚酝酿好的喷嚏也硬生生收了回去。

月丝蝶成群结队在她的头顶翩翩起舞,身后石缝**出的小草,也跟着招摇,此时小姑娘的眼睛里全是纯真的笑意,眉眼弯弯,清澈透明。

这一切看起太不寻常,可是那些万物精灵在这样的纯真孩童身边围绕着,又显得很自然,丝毫没有违和感。我活了这么久,认识一些花仙子和驭兽师,但是他们要么有着深厚的功力,要么就是技艺超然,从未见过凭着笑声就能牵引鸟兽草木的,很惊奇。

我和离鸢完全搞不清楚状况,只是看着这奇景。

我们正沉浸于这种奇境之中,那笑声却戛然而止,方才的热闹像是从没存在过,周遭立时死一般寂静。

她歪着头,弯弯的柳叶眉挨在了一起。

“离鸢哥哥,那个姐姐好像出事了。”

离鸢好不容易清醒过来,听见她叫自己,还没有反应过来。

“就是那个穿着碧色衣裳笑起来很好看的漂亮姐姐。”她一字一顿,生怕我们不知道她说的是谁。

“碧落!”

碧落又不在这里,她怎么知道碧落此时如何。

“你怎么知道?”我恢复清明,依旧漠然的口吻,那张和初云行有些相像的小脸,让我觉得有些不悦。她的存在犹如一个芒刺扎进我的肉里,时时提醒着我,初云行从来没有让我进入过他的世界,我只是一个连过客都算不上的局外人。

“我就是知道。”她脸上多了几分倔强,说时,便迈开步子朝着下山的方向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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