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青甯落荒而逃。
可一路上温柔的月光却让她的心跳声愈发的快,愈发的不知所措,她觉得自己浑身上下连一根头发丝儿都在跳动,每一个地方都在清晰的告诉她一个事实——
她,好像,喜欢上,无荒圣君,了。
虽然这听起来真的很不可思议,但是青甯的的确确是头一次有这样的感情。
不像是面对浮芜仙长时,虽然会有些不太好意思,但心脏却不会因此而慌乱跳动的喜欢。
而是红拂口中所说的那种,真真正正的喜欢。
这样的认知让她不知所措的想要缩回去继续当一个鸵鸟,但又想让她大胆的伸出头,去勇敢的面对无荒圣君说出自己的心里话。
喜欢是不是都是这般矛盾呢?青甯不知道。
但是那晚她穿着对方送给自己的大红衣裳,坐在冰冷的床榻之上,睁着眼睛想了很久,都久久无法入眠。
内屋红拂时不时说着梦话,以前本来挺烦人的情况,此刻她竟也听得笑出了声音。
青甯觉得喜欢一个人,当真有些吓人。
纯洁的青甯小仙却万万没有想到,她逃开之后,无荒圣君失落的摸了摸自己的唇瓣,轻轻叹了口气,语气止不住的失落:“果然……还是不行么。”
总而言之,两人之间的误会就这般种下了。
青甯在床上辗转反侧,终于迷迷糊糊睡过去的时候,红拂又起了身,起了身也就不说了,这厮居然一把掀开了她的被褥,声音大得像是叫卖的,道:“起床啦起床啦——!!”
青甯一下从床上弹起来,身上还穿着她昨日没舍得脱下去的大红衣裳。
红拂这才看到眼前有一抹鲜艳的红似的,震惊的开口问道:“你这……穿的什么呢?”
青甯捂脸,红色像是要从指缝之间溢出来似的:“这是……昨日里师父送我的……”
红拂被噎住,还没来得及问下一句,就看到对方的脸更红了,似乎连手指都被灼红了,扭扭捏捏的道:“那个,红拂,我觉得我好像……真的喜欢上无荒圣君了……”
“……”红拂翻了个白眼,一点也不惊讶的把她的手拨下来,道,“喜欢不喜欢的随便你,但是我跟你说,今天你不能穿这一身过去。”
“为什么?”青甯立马瞪眼看向红拂。
“无荒圣君是个不懂人情世故的,难道你也不懂?”红拂叹了口气,道,“今日会现身的仙人可不止你一个啊……你即便要穿得好看,也不能这般招摇,莫说是这件红的了,就是之前织女送你那件霓裳羽衣你也不能穿的,得了,随便换一件你自己平常的衣服罢。”
青甯被红拂说得一愣一愣的,有些不太舍得脱下自己身上这件红衣。
红拂看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索性开口道:“啧……你担心什么啊,大不了以后和无荒圣君成亲的时候穿这一件呗,到时候谁也不敢说你什么。”红拂说着还冲她露出一个坏笑,“莫说是这件了,你想换着穿个七八件类似的都没问题。”
“说什么呢!”青甯顿时面红耳赤的瞪了红拂一眼,手脚麻利的将自己身上这件红衣换了下来,穿上了昨日那件。
紧接着她又花费了好长时间寻了个檀木柜,将这件红衣珍重万分的锁在了里面。
待青甯忙完这一切的时候已经差不多到了该出发的时候,她理了理自己的衣领,推开门走出去,发现无荒圣君和花神已在外面候着了。
无荒圣君的视线落到她身上时微微皱了皱眉,然后飞快的收回了视线,领先往前走去:“走罢。”
青甯毫无察觉的点了点头,挽着红拂的手臂上了浮云,一行人这才往凌霄殿去。
西海比试的最终盛典可谓是吸引了大量前来观看的仙人,凌霄殿外人头攒动,皆在等候天帝与无荒圣君的出场。
四人抵达了目的地之后,青甯和红拂为了不吸引人的注意力自然往旁边溜了,谁知道这么一溜,直接撞到了珩似的身上。
当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
青甯本就对这人有些犯怵,但毕竟伤了他还是有些小自豪的,于是梗着脖子冲着对方干笑了两声。
这么抬头一看,青甯才发现珩似的脸上竟还有那么一道结了枷的小血痕,顿时有些诧异。
按理来说这么个小疤痕,以仙人的身份来说,不过一日就会全好,这都三四日过去了……
青甯酝酿了一下,不由得谨慎开口问道:“那个……珩似,你的脸上……”
孰料珩似听到这句话立马扭过头来瞪了青甯一眼,语气怒意重重:“干嘛?!”
“为什么这个伤口还没好啊?”青甯戳了戳自己脸上同样的位置,眼神中闪烁着关切的光芒。
珩似顿时有几分别扭似的移开视线,顿了半晌才憋着声音道:“关你屁事。”
青甯还待要问些什么,一旁的红拂突然拽了拽她的手,压低声音道:“你有多久没看八卦小报啦?上面说这个冥王二子虽然法术法力都很厉害,但是有一个致命弱点,就是身体的复原能力极慢,你这划伤的一道小血痕,估摸着得要一月左右的时间才能复原呢……”
“啊……”青甯顿觉愧疚的看向珩似,支支吾吾道,“那个……对不起啊,我不知道你的伤口会……”
“关你屁事。”某人的忍耐能力似乎已经到了极限,又黑着脸吐出这么四个字来。
就在这四个字落下尾音的时候,珩似终于一刨人群,往其他的方向走去了。
“什么嘛,好心没好报。”红拂翻了个白眼,道,“这样的人也就打架厉害,谁会跟他做朋友?”
唉。
青甯心里叹了一声,看着对方远去的背影,总觉得有些不是滋味。
而就在此刻,大家等候多时的天帝终于从凌霄殿内出来了,而大家盼望已久的领奖环节就是在这凌霄殿外举行。
天帝大手一挥,殿外便有一处玉台高高升起,那玉台上还置放着三张靠椅,天帝自然是坐在正中,无荒圣君同王母分别坐在两侧,青甯这时才发现,那王母身上正好也穿着一身艳丽的红,虽然王母是天帝母亲那一辈的,但其实并非亲母,所以这二人关系也很是亲疏,这般看过去,王母的年龄同天帝似乎也差不了多少。
青甯又四下看了看,发现地位不怎么高的,穿得都很朴素,只有诸如花仙子花神这类的仙人,才会穿得稍微招摇一些。
青甯不由得拍了拍心口,想自己幸好没把那件红衣穿过来。
众人参拜天帝,天帝大手一挥,这才将礼数全都过了。
青甯的视线一直胶着在无荒圣君的身上,发现对方一直垂着眸沉思着什么,根本就没把注意力放到这场算得上是盛事的领奖会上。
青甯在下面发着呆,台上的花仙子叫她名讳叫了三声都没什么反应,最后还是红拂掐了她一把,低声道:“还不赶紧上去!”
青甯这才醒过神来,四下一看,发现无数人的视线都落在自己身上,顿时红了脸,忙不迭的往玉台台阶去了。
迎着众人情绪迥异的视线,青甯上台阶的时候甚至都同手同脚了,引得台下一片哄笑。
花仙子握住她的手腕,轻笑道:“莫紧张。”
青甯这才红着脸点点头,谢过了天帝和无荒圣君、王母三人,领过了自己的第十名奖物。
青甯领的这玩意儿是一把长鞭,据说曾是昆仑山巅一棵万年柳树身死幻化而成,威力巨大,当然,还是比不上前面九个人的奖品的。
不过青甯也很满足了。
领着这长鞭青甯站在玉阶之上,纵然台下的目光迥异,但青甯真是难得有了一种神清气爽,扬眉吐气的感觉。
毕竟她这小仙一向都很怂,法力低微,只求能在天界安稳度日,哪里能想到有一日竟会成了无荒圣君的徒儿呢?
成了无荒圣君的徒儿不说,竟还在西海比试之中挤了这么一个好位置,简直是骇人听闻的传奇。
自然,在别人看来,无荒圣君才是真正功不可没的那个人。
也因此,成为了无荒圣君唯一徒儿的青甯,会获得更多别人嫉恨怨愤的情绪。
青甯站在这台阶之上,隐隐察觉到某处的视线格外的灼人,便忍不住分了眼角余光看去,却发现远处人群之中,隐着一张丑得惨绝人寰的面容,而那人,赫然正是心灵也极丑,导致面容更丑的莲雾仙子是也。
那道视线像是淬了毒的刀子,像是毒蛇的蛇信子,舔过她浑身上下的每一个角落,让青甯身体不由自主的有些发抖——像是条件反射一般。
青甯深吸了一口气,尽量保持着自己微笑的面容,将那抹令人难以忽视的眼神忽略。
其实莲雾应当是更加厌恶她了,毕竟这个位置本该是她站着,而这长鞭,也本该落到她的手中。
青甯心中不由得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