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辛言缓步上前,来到帝后身旁,转过身来,望着群臣道:“吾闻蒯通言,‘夫功者难成而易败,时者难得而易失也。’今恰逢其会,郭汜军与白波军交战,我军或可一战而破郭汜。正当其时,复归长安,荡平李傕……”
诸臣皆静静聆听,无人打断。其实,大臣们心里想的很是复杂。
刘辛言原本想用个成语“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临开口时猛然想到那成语似乎出自唐朝张九龄,而原版则是晋朝某人说的,具体的记忆里没有,但显然东汉时没有这词。
他下意识地避忌口出奇言,记忆向前翻,于是《史记》里这句意思相近的话便用了出来。这句出自《淮阴侯列传》,是高中课本中出现过的,但如果刘辛言的记忆不是像如今这样有被动检索的能力,还真难背的出来。
蒯通是韩信的谋士,本名是蒯彻,汉武帝后世人因避其名讳才改称蒯通。此人辩才无双,善于陈说利害,曾为韩信谋士,先后献灭齐之策和三分天下之计。他那句被史记记载的话,正是劝韩信背离汉王。
此时,刘辛言引用了蒯通的话,群臣都想到弘农王这是不打算再给皇帝留机会了。
刘辛言继续道:“皇帝年幼体弱,皇后有迷狂之症,其适宜休养。故我暂领政事,代理决策,诸位以为何?”
他没有承认自己是刘辩,但他的口吻完全把自己当作了弘农王。这种表现,却在群臣看来是正常的,反而之前撇清的言辞是不正常。
群臣无人有异义。
伏寿怒道:“狂徒,胆敢出言不逊,诋毁帝后。”
刘协急忙拦她一下,示意不要再骂。小皇帝听懂了刘辛言话里的意思,知道至少暂时不会夺其皇帝的位置,那么也势必不会伤其性命。如此情况下,又何必管他说些什么。
刘辛言微微一笑,没有理会。他只是想到,按历史或演义记载,当初董卓从北邙迎回刘辩和刘协时,刘辩紧张地说不出话,而刘协却能说“既来保驾,天子在此,何不下马?”董卓由此,认为刘辩暗弱,不足以君天下;他废立皇帝时,也有此方面的理由。
现在刘协成了皇帝,再次面临生死关头时,也不敢再做张狂之语。
何以如此?想来,这便责任。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也不忧不惧。
杨彪此时道:“弘农王欲效周公摄政,此乃国之大幸,应天顺人。”
其他大臣也各自出言逢迎,有几个矜持不语的,也都是面藏笑意,毫无不满之色。贾诩暗暗观察,便知道之前清除不稳定因素效果斐然。
贾诩道:“如此,当令各部收拾行装,准备出兵。”
刘辛言闻听点头,却问道:“文和公已辞职位为何?”
贾诩迟疑了下,没有应答,钟繇则上前回答道:“文和公丁忧辞尚书职,后拜光禄大夫、宣义将军,三个月前还印绶。”
刘辛言道:“我看不如拜为执金吾,陛下以为何?”
“狂悖!”伏寿再次大骂。
刘协拉住她的手,面色铁青,道:“皇兄自行决断。”
杨彪咳嗽了几声,道:“当前执金吾为国丈伏公。”
刘辛言道:“拜其为辅国将军。拜文和公为执金吾,封都亭侯。汝等先行草拟,回京后宣诏。”
“诺!”
群臣应诺,刘协和伏寿则直接起身离席,便要退走。刘辛言也不阻止,贾诩便派人监控。
贾诩以前是光禄大夫,秩比二千石,掌顾问应对。隶于光禄勋。现在成为执金吾,则秩中二千石,这是明显升官了。而且执金吾本名中尉,是率领北军保卫京城和宫城的官,位置相当重要。尽管现在皇帝的亲兵并不多。
伏完是皇帝的岳父,所以之前会坐这个位置。现在既然刘辛言摄政,那么必然要收掉他这份权力。辅国将军不是常规军制,属于杂号,和之前贾诩被李傕任命为宣义将军类似。这种官的级别一般根据之前的官职给予待遇,但如果说明了是迁升或降的话,则相应调整一级。
拜官是要以礼仪授予职位,这是对该官员特别尊重的表现,现在条件不允许,所以要对这两人推辞宣诏。
折腾地差不多了,天光已经大亮。
斥候送回军报,前方战事已定,郭汜军果然大败。可惜郭汜和伍习两人都逃走了,哪个都没捉到,但俘虏降兵近两千人。白波军将领跟随段煨正赶回行营,要觐见皇帝。
刘辛言看得出大臣们面上的倦意,但放大家去睡觉可不现实。于是吩咐准备一番,又让群臣进早膳,同时等候将军们归来。
过了近一个时辰,才见五员大将走进正殿。他们衣甲未除,但周身与面上的风尘与血污却都洗去了。
段煨率先进来,看到刘辛言站在正中,愣了一下,目光有些黯然。
“臣段煨缴令,郭汜军已克,敌酋逃走。”
随后是徐晃,他双目炯炯,恭敬地行了大礼,沉声道:“臣徐晃未能擒获伍习,请责罚。”
其余三将全都拜倒,道:“李乐(韩暹、胡才)拜见陛下。”
杨彪立刻呵斥,道:“三位须正言。此乃弘农王,暂摄政事,非是陛下。”
三个白波军将领没听懂什么意思,段煨的眼色却稍微有些变暖。
刘辛言道:“此战大胜,诸位皆有功,必有封赏。徐公明先有护驾之功,后有克敌之绩,何罚之有?至于贼酋出逃,不必担心,我军将进剿李傕郭汜,诸位还有机会成今日未竟之功。”
他顿了顿,望着那三人和蔼一笑,“闻三位与李傕作战久矣,正当仰仗!”
韩暹率先道:“见过殿下,我等与董军,与李傕仇深似海,必将杀之,以报效殿下。”
胡才也急忙道:“正是。我等愿为殿下讨伐李傕。”
李乐也道:“愿为殿下效力,安国平难不在话下。”
刘辛言抚掌赞道:“大善。就拜韩暹为破虏将军,胡才为讨逆将军,李乐为安国将军。”
这三个将军名号同样是杂号,他们这种从无官职直接授予的,只是比偏、裨将军什么的高一级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