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自己的叫喊惊醒。我发现我此刻正躺在一张阔大的床上。奇怪的是,我依然戴着面具。屋里那高高的窗台、明净而没有窗帘的大窗户就像我梦中见到的一样。窗外的天边有一弯月亮,默默地向屋里洒下些许清辉。我在那高阔的屋顶刻意寻找吊死那二姨太的屋梁,但是并没有找到。不知从哪里钻进丝丝的阴风,让我在被窝中的身体仍然感到有些冷。
屋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高跟鞋的脚步声。我听出那是依蔓小姐来了。在这种时候,她的到来对于我来说,不啻为一个单身被困于茫茫沙漠中的人聆听到了渐走渐近的驼铃声。
依蔓来到我床头。她也仍戴着她的那副面具。她俯下身,将她那戴着面具的脸贴近我面具的嘴唇处,温柔地说:“我听见了你的叫声。您终于醒啦。”
我嗅到了她身上那幽幽的香水味。我还感受到她那如兰似桂的鼻息。我有一种想亲吻她的冲动。我将手伸出被窝,试图摘下自己脸上的面具。
“不,您还是戴着面具好。”她轻声而亲切地说。她温存地将我的手臂放回被窝,替我在肩膀处掖了掖被子。原先的一些冷意似乎消失了,我感到她在我的身旁温暖如春。
我将我在梦中遇到的故事说给了她听。我想从她的口中核实梦中故事的真实性。她似乎在面具后面笑了笑,说:“我不信鬼。鬼神世界是那些在现实生活中得不到满足的人宣泄情绪的一种假想,而现实生活才是最可把握的。有抱负的人都是在现实生活中去寻找自己的梦想的。”
依蔓的话使我对梦中情景的余悸渐渐平息,不过我对那梦境还有些半信半疑。我问依蔓:“我在这儿睡多久了?”
依蔓告诉我,我已经睡了两个多小时,第一场假面舞会已经结束,一些客人已经散去,另一些客人稍作休息,还等着第二场假面舞会的开始。
我想下床到楼下去看看。依蔓扶我起床,她温情地帮助我穿好了外衣,搀扶我下了床。我感到自己的精力开始渐渐充沛起来,体能已经得到了恢复。我握着依蔓搀扶我的手,忽然忘情地将她拥入怀中。一种失恋后重新找到归宿般的感觉猛然攫住了我。我隔着面具努力撮起嘴唇去吻她面具后面的唇。她并没有拒绝我,只是害羞似的将脸埋下去,让我吻到她那散发着幽香的后脑秀发。她依偎在我的怀抱之中,犹如小鸟依人。她那曲线婀娜的身体竟使我动了非分之想。我臆想着将她抱起放在那张阔大的床上,轻轻脱去她那血红色的风衣以及她的内衣裤,然后两人戴着面具尽情交欢。
倏然,我感觉到有一对充满醋意的眼光在我俩的头顶扫射。我抬脸望去,见戴着面具的子赓正无声无息地站在屋门口,阴阴地瞧着我和依蔓。一种夹杂着某种恐惧的犯罪感像湍激而来的海潮猛然冲撞着我的心灵。我为我刚才淫亵的臆想而感到羞耻,更为新的即将落到我头上的灾难而惶恐。我不得不推开了依偎在我怀中的依蔓。
子赓走近我,他那英武强悍的面具有着一种神圣不可侵犯的威慑力。他抑制着冲动,冷冷地对我说:“你,请跟我到楼上去,我有话要和你单独谈。”
我无法预知他要和我怎样谈,但我可预想这回如果他要让我再喝一杯毒酒的话,那我是决无再醒来的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