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连城不是去寻欢作乐的。春香楼楼主姬云霞朋友遍天下,郝连城却不是她那些遍布天下的朋友里面的一个,他是例外,他们之间的感情,比友情还要深厚。郝连城老远就闻着春香楼的香味了,那是醉人心魂的香。青石板的街道两旁,都是青砖黛瓦的白墙房子,苍茫黄昏尚未落尽,盈白如玉的月轮已自天边冉冉升起。
这条街,永远都是最热闹的,不论风霜雨雪,不分黑夜白昼。春香楼有着最美好的春色和最芳香的花朵。人间四季流转,而这里,永远是春色,永远是享不尽的欢乐与快活。
春香楼楼前挂着大红的灯笼,姑娘们摇曳生姿,在热情地招呼着客人。郝连城穿过人群,穿过热情绽放着的花朵们,径直去找姬云霞了。他对这春香楼,再熟悉不过,就像当年他熟悉姬云霞的身体一样。
见着郝连城无声无息地进了自己房中,姬云霞不觉怔住了,一愣之后,神色妩媚,流露出欣喜,同时,眼神里还藏着深深的责备的意思,那是已经被岁月磨灭了的痛苦的微弱的死火,在她眼睛里一闪,随即消失了,她笑起来,像迎接每一个客人一样礼貌而又保持着距离的微笑。
“郝连神捕既然来了春香楼,不去找姑娘们快活,却来我这房里做什么?”
郝连城笑道:“人间春色,哪里比得上姬楼主你一笑倾城。”
姬云霞笑道:“我若真能够一笑倾城,当年你郝连城还会舍得弃我而去?”
郝连城心底一阵黯然,淡然道:“多情自古空余恨,往事不堪回首了!”
姬云霞也怅然道:“是啊,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五年了,这五年来,你从不问候我一声,也不来看我。我已当你是死了,你一来,我这心底,又起波澜。”说着,不觉苦笑一下,接着又问道,“说吧,什么事?”她深知,如果没有事情找她,他是不会来的了。
郝连城道:“我来,是想请你想法子帮我去见一个人。”
姬云霞问道:“谁?”
郝连城道:“唐放。”
姬云霞想了想,道:“我试试看。不过,恐怕很难。”
郝连城道:“你总会有办法的。”
姬云霞道:“见到人之后呢?”
郝连城道:“帮我查探清楚,唐雪琪是不是他女儿。”
姬云霞道:“这个不用查了。”
郝连城问道:“为什么?”
姬云霞道:“因为唐雪琪就是唐放的女儿。”
郝连城道:“你敢肯定?”
姬云霞十分肯定地道:“绝对错不了。”
郝连城寻思道:“唐寅一家三十六口被杀,偏偏就唐雪琪一个人活下来,偏偏唐雪琪又出现在陆家庄,陆行云却一口咬定说,陆家庄跟唐寅一家的灭门惨案毫无任何关系,这事,太蹊跷了。”
姬云霞道:“你是怀疑陆行云不可能跟这件事没有关系?”
郝连城叹息道:“对,陆家庄不可能跟此事毫无关系。”
姬云霞道:“别的我不敢说,但唐寅一家,肯定不是陆行云杀的。”
郝连城道:“可唐寅一家出事之后,唐雪琪毕竟是被囚禁在了陆家庄。”
姬云霞道:“郝连,你应该先查查陆行云这个人的。”
郝连城惭愧地道:“我是太忙了,没时间,也没来得及仔细查陆行云这个人。不过,陆家庄能够在如此短的时间里崛起江湖,陆行云这个人,肯定不简单。”
姬云霞道:“陆行云是不简单,但杀人是需要理由的,对陆行云来说,就更是如此。他是一个行事绝对谨小慎微的人。就算唐雪琪是他手中的棋子,他也范不着为这颗棋子杀人,夕照城毕竟有你这个神捕在,他做得再隐秘,也会被你查出来的。陆行云并不蠢,这一点,他应该很清楚。也许,唐寅一家是在唐雪琪离开之后,才被杀的。”
郝连城也觉得姬云霞分析的有理,点了点头,心下暗道,那么,杀害唐寅一家的,到底是谁呢?又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一边寻思着,一边又问道:“那你可知,唐放为何要把女儿寄养在唐寅家?”
姬云霞摇头道:“这个我不知道。就算是见着唐放了,他也绝对不会说的。”
郝连城点头承认。既然已经确认了唐雪琪就是唐放的女儿,也就没必要再上天音阁见唐放了。郝连城转身告辞,姬云霞也没留他,也不问他去哪里,还会不会回来,只怅然地凝视着他的背影,哀哀神伤,依依不舍,却是无言,目光在灯光里黯淡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