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苍茫的大草原上两个太阳一南一北对位升起,让万物都迎来了金光普照,然而这刚升的太阳并不能辐射完整这片草原,使得有一部分低处还是处于阴影之中。
在那阴影之处,被深深草丛所挡住的地方有一条遄流大河,而大河水虽急,水位却不高,如此在河中央形成了一处沙石小岛,距河两侧都有几十米之远。
处在岛上,难以动弹的第一鸣感觉十分绝望,一方面,因为他被冲到了这个小小的“岛”上,而岛距离岸边足够远,所以他能免受兽魈的抓捕;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这个岛与岸边距离太远,而导致他没办法到达对岸,使得他几乎算是半等死状态。
为之奈何?
第一鸣突然有些怨这贼老天了,如果昨天之前跳入河中便把自己摔死了多好?偏偏摔断了几根骨头,又被冲到了这个地方,和等死有什么区别!只不过一个死是立即死,而现在这种死法则是在慢性的让他自生自灭罢了。
不过,在怨老天的同时,他又有些欣慰,而这欣慰来自于他近在咫尺的那具魈尸。
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这一只便是在昨日追着他们那只巨魈。因为在它的胸口之上,插着一只短匕,而这匕首便是被黑娃拿走的魂生所用之匕首。它死了,便证明黑娃活着的可能性很大!
黑娃活着!
第一鸣知道这个消息,虽然他自己还处在险境之中,心里却放下了一个大包袱。
放下包袱后的第一鸣开始观察这一只巨魈。可见的是魈尸极大,让趴着的他看不出全貌,但能大体估计这尸体怕有五六米之长。
而这巨魈的相貌更像是猩猩与的中间体,头骨与人类似,但面貌全黑,五官丑陋,而它的手臂极长,超过膝盖,下肢则较短,十分粗壮,手脚则与人不像,它的手有三指,脚却有四趾。
在六米的恐怖身高加持之下,它的任意一个部位拿出来对第一鸣来说都算是一个大部件。而其中最大得最恐怖的,是它左臂上那条一米多长的骨刃。
许是左臂比较重的原因,它的左臂长长的伸出来,而骨刃则由臂骨伸出,有些弯曲,向外部分极其锋利,横在第一鸣面前,让他得以细细观察。
那骨刃纯白,白中透着一些金色,让骨刃如暖玉一般颜色,看起来像是艺术品,很难想象这骨刃昨天还将一个人活活分了尸。
除却骨刃,这只巨魈身上还有一个部位十分恐怖,那个部位在他的腹部。
那是一个巨大的伤口,由胸部至腹部下侧,长约一米,手掌般宽,深不见底,从中流出了多样的内脏,像只被踩死的青蛙。而造成这恐怖伤口的凶器,却不见去向。
这魈尸给第一鸣的震惊只是一时的,在盯了一段时间之后,他对眼前的巨兽也失去了兴趣。
眼前的巨兽,和远处的吵闹声并不能吸引他的多少注意力,在经历了太阳的初升之后,他的整颗心都放在了自己的身体之上。
那是一种无法分心的痛苦,仿佛他的身体随时会散架一般的疼痛。
没有止痛药,也没有麻药,随着太阳的升高,他不只要面对身体内部传来的剧痛,还要应对太阳强光直射对他受伤皮肤造成的外部伤害。
那种煎熬,每一秒都像是过了一个世纪,他每一秒都期望世界在下一刻结束,然而他发现不仅世界不会结束,他也不会有任何希望逃出去。或者说他根本没有任何可以期望的东西了。
黑娃不会来救他,他的身体也动不了,天上也不会突然出现可以出现实现愿望的神仙,他只会像与这世界毫无关系的外人一样在这太阳光下被曝晒而死。
这样的持续作用让他不得不以胡思乱想而来转移注意力,但是他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转移了注意力,当他着眼于自己的意识时,发现自己有些恍惚。
太阳渐渐升高,终于走到了天空中央,两颗太阳隔空相望,一起将地面上的万物变得灼热不堪。
河滩上的石子们与水近在咫尺,但是却没感到水的降温作用,它们不断积蓄热量,变成了一颗颗炙热的火球。这些石子与第一鸣接触的地方正在慢慢将其炙烤,它们与天上的阳光一起对他造成了极大的伤害。
这么高的温度之下,第一鸣只感觉全身的伤口都要干裂开了,他毫不怀疑自己的细胞们正在一个个被动脱水,不消一两天,他就会被烤成一块肉干。
在剧烈的疼痛之中,他开始回想往事,而往事的回放则让他开始后悔。
要是没有带虎皮去临水城,说不定就不会这样了;要是老头没给他图鉴,说不定就不会这样了;要是没被黑娃救下,说不定就不会这样了;要是......
一时间他的内心里浮现了无数种可能情况。要是没有那样,他就不会如此了,他想着,开始为自己现在的惨状找一个直接责任人。
到底是什么人让他自己来到这幅境地的?黑娃?医者?甲士?城主?或者是地星上的某某?他突然发现自己来到现在的境地几乎是必然的事情。
无论他以往生命中的任何举动有些许改变他都不会来到这步境地,但是他再次回想之后却发现无论如何他在当时那种状况下做出那些举动都无比符合他的处事方式。
也就是说无论如何他都会因为自己而来到这步境地!
想着想着,第一鸣突然感觉脸颊上一阵温暖,一阵热流流过了他的鼻翼。
哭了?他问自己。
没有得到答案。
他又问:自作自受?
没等他回答自己,他不自觉的轻笑起来。
自作自受?
轻笑使得泪水顺着他的脸流入了张开的嘴里,让他感觉到一阵咸涩。
他饮着泪,哭笑着,一边笑,一边说着:“自作自受?哈哈哈自作自受?我真是自作自受!”
他说着,想着自己的前二十几年,好似完全没有意义一般,在这临死的一刻居然找不到任何值得一提的地方!
可悲啊!
自作自受!
来到这里完全是自作自受!
一切决定都是自己所做,凭什么去怨别人?
自作自受!
自己做了决定就要去承受相应后果!
他从轻声疑问逐渐变成大声叫喊,“自作自受?哈哈哈...老子为什么要出海!自作自受!”
他的声音引得岸边已经偃旗息鼓的兽魈们又兴奋了起来,它们对这河中间的猎物大叫了起来,希望这猎物自己送上门来。
掺杂着兽魈的鹰唳,第一鸣大哭大笑,越来越大,似疯似癫,就像一个复读机,将自作自受这四个字印在了他的身体里。
“老子为什么要求财?自作自受!老子为什么不逃跑?自作自受!自作.......”
他的声音由小变大,又由大变小,变得逐渐沙哑,最后变得低沉,直到变得喃喃自语。
岸边的兽魈不知这人犯了什么毛病,叫了一会儿,见没什么意思,便在岸边徘徊起来,寻找过去的办法。
而河中央的第一鸣却仍旧演着自己的独角戏。
“自作自受?可是也没人告诉我该怎么走啊......”他的嘴里喃喃念着,眼睛逐渐失去神采,似发呆,又似死亡。
他一动不动,躺在地上,仿佛失去了最后的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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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的强光照射使得温度逐渐上升,哗哗的流水之上不知从什么地方来了几只蚊子。
嗡嗡嗡~
它们飞在水上,灵敏的感知能力让他们发现了在小岛之上的两具“尸体”。
它们没有在意尸体的大小,几乎没有选择,便开始各自分头行动,想在尸体没有腐烂的时候,将卵播种在尸体的伤口之处。
凭着伤口处的营养,只需几日,它们的卵即会在腐肉处孵化出来,借之成长,完成一代的繁殖大业。
一只蚊子来到了一具尸体旁边,这具尸体上的伤口血迹已经流干,外翻的鲜肉也被晒得干燥,不过这不影响蚊子的心情,它飞到了伤口边缘,伸出了触角。
不过正当这只蚊子大快朵颐的时候,它目标的“尸体”突然剧烈的动了起来,让这只蚊子感受到了危险,它急忙飞往别处。
这具尸体在剧烈移动的同时,那无神的眼睛里突然有了一丝异样的神采,同时这尸体开始自言自语的动起了嘴唇,那样子十分骇人,他的声音很小,但是仔细听还是能听清楚他在说什么。
“自作自受?即是自作自受,那便由我来选择生死吧!”
他嘴里自言自语着,眼睛猛然恢复了神采,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一般。他抬起了头,脸上眉头一皱,将两只臂膀渐渐的移动起来。
两只臂膀的移动好像费了他极大的心力,他的眉头皱成了一个井字,额头上青筋暴露,同时咬着牙关,极为痛苦。
随着他的努力,之前像是不受他控制的两臂开始移动了起来,不过那钻心的疼痛让他紧紧咬着牙关的头开始开始微微颤抖,同时嘴里止不住的发出咯咯的磨牙声。
然而这样的痛苦并没有打断他动作,他喘着粗气,一颗颗豆大的汗珠从头上流下,努力他的臂膀一点一点被他动作起来。
先是右臂,随后是左臂,他将它们划了一个半圆,而后慢慢转向前方。
整个过程漫长而痛苦,不过痛苦却没有影响着他眼里的坚定,好似整个世界都变成了虚无一样,他的眼里只有两只臂膀,只有将它们移到目的地的坚定。
终于,他将双手颤颤巍巍的移到了身体前方。
这个举动完成的同时让第一鸣放松了牙关开始大口喘气,虽然动作并不复杂,但是却让他十分痛苦,豆大的汗水因为这一个简单的动作布满了他的脸。但是他却没有休息的打算,又是一阵钻心之痛,他移动起了腿。
一个新生儿即可以完成的简简单单的攀爬动作却让第一鸣几近疲累脱水,他总算爬了起来,并且在痛苦之中坚定的向那巨魈的尸体爬去。
他的想法很简单,吃魈肉!
按魂生的说法,这肉是有剧毒的,连甲士都承受不住,那么要让他自己这点小体格死亡还不简单?这是最快的自杀办法!如果不是自杀,而是发狂变成魈人,那也总比在此处等死好!
步履蹒跚,他觉得此生没有任何一件事像此刻一般用尽全力,短短的距离就像一次几千公里的长途行进,让他几近虚脱。不过他还是来到了兽魈尸体旁边,他的目标是那伤口处的肉,只有那里有着唾手可得的鲜肉。
那魈的血液虽然是淡紫色,肉却是深红色,外部的部分在水流的冲刷下显得有些发白。
第一鸣来到魈尸伤口面前,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也没有任何犹豫,狠狠的咬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