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漪醒来的时候,看到自己窝在林至岑怀中,一时怔忪。
果然不是做梦,也不是他,是林至岑,她又妄想了。
可还是抵受不住,偷偷转头看去,那般熟悉的眉眼,闭上了清冷眼眸的林至岑沉睡着,与他更像了,这是自己从前未曾见过的模样。
钟漪痴迷的看着,抬手轻抚从前每日日思夜想的脸庞。不防,男子却睁了眼,钟漪像是被目光灼伤,快速缩回了手。
林至岑颇为舒适,揽紧了怀中光洁的人儿,无比熨帖,竟是忍不住微微一笑:“怎么了?这般看着?”
这般的笑,钟漪看着浑身一抖,心中难过又后悔,却还是勉强一笑:“没,只是有些……有些……”也不知如何说,她本不是多话之人,面对着这张脸,更是紧张。
她也贪恋这一丝温暖,明知这不是他。可就是因此,她才放心的任由自己心中所思所想,她也想做自己想做的事。
“莫怕,我不会丢下你的。”
一句话让钟漪心房大破,如河岸决堤。
林至岑有些不明白,只是一句话罢了,钟漪为何浑身颤抖,埋首哭的不能自已。
但到底是与自己有过肌肤之亲的人,林至岑只是揽紧了钟漪,没有再说话。
钟漪哭的停不下来,这句话,竟是眼前这人口中说出,即便是相同的脸,可钟漪还是心如刀割。
等到钟漪平复了下来,林至岑静静的看着钟漪:“你眼睛都肿了。”
钟漪一时有些无法割舍这一份与他相关的温暖,哪怕是假的。
闻言便赶紧起身,抽噎着穿好衣衫,看到了那个荷包,连忙收好。
外面天光大亮,他们起晚了。
不过好在钟漪如今不用去厨房了,院中也就这么三人,院后几个洒扫做些粗活的伙计,倒也无事。
添寿见少爷竟是从钟漪房中出来的,看着少爷眼角隐隐带着餍足,心中叹气,也不知此一去,钟漪会如何。
不过钟漪见府内没传出什么消息,也就放心了。大概,在林至岑眼中,自己也就算个暖床丫头吧,偏她还几次受他皮相之诱。
收拾好屋子和书房,喝过熬好的药,将林至岑衣物送给浣洗的丫头,钟漪便去了厨房。
芽儿见钟漪来了,又是羡慕又是高兴。
“你呀,好好的在少爷院中伺候,老是往厨房跑做什么?难道是没吃饱?”
钟漪亲热的揽住芽儿:“哪里啊,不是想你了么?左右也没什么事,我当然要回来看你。”
芽儿笑眯眯的,突然吸了吸鼻子:“嗯,你好香啊,往常我好像也闻到过,只是在厨房,味道都盖住了,今日一闻,你真的好香。”芽儿凑近钟漪细细的闻,贼兮兮的凑过来,“说,你什么时候用的香,我竟然不知。”
钟漪哭笑不得,抬起袖子自己也闻了起来:“没有啊,哪有什么香味?”
“哪里没有,明明这么香……”芽儿话音未落,就听到严婆婆在喊:“芽儿,快过来,今日教你做新的菜式。”
芽儿一哆嗦,扔下钟漪就跑过去了,接着就听到芽儿凄惨的求饶声,是严婆婆敲她头。
钟漪看着众人忙碌的样子,微微笑了。
到了夜间,林至岑直接将钟漪唤到了他房中。钟漪还未洗漱,将他衣物鞋袜收好,铺好床铺,错身的时候,林至岑闻到了一股子烟火气。
“你又去厨房了?”
钟漪忙敛目站好,忘了他不喜这油烟气,轻轻应声:“今日去看了看,没有多待。”
林至岑走近,抬手勾起钟漪的下巴,眯了眯眼,丹凤眼中透出一丝冷意:“怎么?你呆在这院中,委屈了?”竟然日日往厨房跑,好像是她自己不愿报与母亲的。
钟漪一惊,不知他这是何意,连忙摇头:“少爷,我只是去看看芽儿,她对我很好,况且我将屋中都收拾好了……”
林至岑喜她身上那股莫名幽香,自从与她肌肤相亲,每每靠近,都觉神魂颠倒。看着烛火下的钟漪双眼水润,面颊有了些肉,白皙粉嫩,清丽面容难描摹。
便抱起她,剥了衣衫,扔进了浴桶中。
钟漪不想反抗,怕闹出来她更走不掉。就当是一场梦,梦醒了就走了,何况,梦中人的脸,是她心之所向。
林至岑觉得自己有些不对劲了,怎么会这般控制不住?看着钟漪趴在浴桶边,像是雨后芭蕉,承受了一阵疾风骤雨般无力娇弱的模样,林至岑都难以想象这是自己的孟浪。
抽身而出后,丢下一句‘以后莫要去厨房了’,擦干身体便出了耳房。
钟漪脱力的趴了好一会,做这事的林至岑一点都不像是读书人,倒像是那粗野莽夫,全然不顾她是否能承受。
脸颊通红忍着酸疼的身体出了水已经微凉的浴桶,哆嗦着擦干,冬日还未过,还是有些冷意。钟漪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好不容易穿好衣服,便收拾起这耳房。
钟漪看着就一阵心跳加速脸颊滚烫,水都溢了出来,衣衫被扔的到处都是。
叹了口气,捡起衣衫,便回去休息了。
林至岑躺在床上,只觉自己实在是疏于三省自身了。一个女人,竟就叫他难以自已,若是日后上了战场,怎能心志坚定。
接下来好几日,林至岑都未再找钟漪,钟漪也松了口气。那避子药实在是太苦了,若是有现代的药丸,哪里会这么麻烦,她还得偷偷摸摸的熬药。
小心数着荷包里的钱和首饰,林家虽清贵,可资产却不少,祖上也曾出过大官。加上林至岑的父亲,虽活的不久,为官那些年,得了不少赏赐,另加一些祖产,府上颇为宽裕。
她那晚得的赏,除了那些小银裸子和首饰,便就是那个玉扳指最值钱了。印象里,好像是林至岑给的。
不过才一些时日,她就攒了这么些钱,钟漪对林夫人深深感恩,尤其是鸳姐儿和林云清,过年还专门单独给了赏。
到时候若是要走,也不用担心养不活自己了。
这个朝代活下去的法则十分残酷,钟漪刚来就已经经历过了,她不敢轻举妄动。
春风带绿了窗外的枯枝,钟漪听着鸟儿鸣叫,感受着柔和的春风,这是自她来这之后,最舒心的天气了,严冬和残酷的现实将她折磨的实在是精疲力尽。
春天来了,钟漪也像是石缝中的小草一般,舒展起了她纤细却坚韧的身体。
如今梦已醒,她不该再沉沦,该走了。
林至岑也快要要走了,府中这几日气压很低,夫人日日强颜欢笑。这段时间林至岑很是忙碌,书院的老师和同窗都纷纷表示惋惜,只是男儿志在四方,倒也没有拦他。
添寿和钟漪说起的时候,很是不明:“也不知少爷到底怎么想的,书院的老师都说少爷学问十分好,上榜都绰绰有余,如今要去军中,还不知前途几何。”
他自然是要跟去的,少爷与他一起拜的习武师傅,只是他对书本实在是没什么天赋,少爷却学的都很起劲,连学业也从来没落下过,身上经常是一身的伤,只是夫人一直不知罢了。
钟漪却眼露羡慕之色,口中振振有词:“军中是少爷的梦想,心之所向,素履以往;生如逆旅,一苇以航。若我是男儿,也要走遍这里的大好山河。”这大周朝土地很是广阔,钟漪在书房里看到一副粗略的地图,应是林至岑自己画的。
林至岑在门外听到这一句,心中大动。
在门外站了许久,林至岑沉思,他为什么要去军中呢?
许是因为父亲的血脉中,那一颗天生就不安定的心;亦或是不愿再看姐姐在婆家艰难求生,只因娘家势力不如那婆家;再者是即便考上状元,也得在这堆金砌玉的上京官场锦绣膏粱中苦苦的熬着资历。
他不想,不管是为了心之所向,或是为了林家,他都必定要去。
“生如逆旅,一苇以航。”林至岑细细的回味这句话,只觉心头豁然开朗。
这般久了,他都没有再找钟漪,他心觉自己有些失控了,这是大忌。
可到了这一刻,不可否认,竟是一个女子懂得他所思所想。
林至岑转身走了,唇角勾起笑意,钟漪竟是一朵解语花,这个通房,他甚是满意。
钟漪心中默默计算,还有两日,林至岑就要走了。
这一段时日,她终是如蒲草一般坚韧的熬了过来。每日见到林至岑,再不像从前心神恍惚,她终于能平静下来正视他的双眸,收起那些绮思亦或是前世的梦想。
就让那些过往随风逝,她从今以后只做钟漪,也不枉老天再给她一次生命,她得感恩惜福。
她本就是心志坚定之人,可一碰到那个命中煞星,就情不能已。或许这也是女子的通病,钟漪做着深刻的反省,日后必当坚毅果敢,才能在这人命如草芥的时代活下去。
春日里,林府里一派生机勃勃,园中的迎春花开的烂漫,新发的嫩绿枝丫看着叫人心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