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纤纤风细细,到了夜间,竟是落起了雨,春雨贵如油,钟漪抬手感受着细雨绵绵,等两日后,这个月的月钱发下来,她就准备走了。
林至岑走进院子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般画面。
春日的衣衫已是薄了许多,勾勒的曲线玲珑,钟漪俏生生的立在屋檐回廊中,唇角带笑,清冷的眉眼透着娇憨。
可一转头,佳人笑意不复,唯余敬畏。
林至岑心头一窒,不知为何,心里很有些郁蹙,明明她与添寿说话都是笑盈盈的。
“少爷,您回来了,房中都已经铺好了,您早些歇息。”这么些日子,两人都是这般,多余的话没有多说一句。
林至岑捻了捻指尖的迎春花,看着钟漪转身,在门关上的一刹那,将手伸了进去。
钟漪被抵在门板上,侧过头不与林至岑目光相接,她如今不想和与他有关的一切有任何的联系:“少爷,您自重。”
林至岑简直要笑了,不顾钟漪的拒绝,伸手勾起钟漪尖尖的下巴:“你这是欲拒还迎么?”明明是自己凑上来,那般的热情似火,现在居然玩什么欲擒故纵?
钟漪无可辩驳,垂下眸子不欲多说,只轻轻道:“少爷,您该休息了。”
林至岑感受着推在胸口的手,纤纤玉指,他还记得这双手因无力承受而揽在自己肩头的样子。低头见钟漪似蝴蝶蹁跹的睫毛轻颤,捏着钟漪的脸颊冷声道:“你是我的女人,我宠你,是你的福分。”
“明日,我便去母亲那儿,提你做侍妾……”将钟漪的脸掰正,“等我回来,后院自会有你一席之地。”
他改主意了,他的女人,即便是他死了,也得在林府给他守寡。
“一席之地,便是做妾么?”眼含讥讽,话似金石。
这段时间,她一直都是柔顺的,乖觉听话。林至岑从未见过她这般强硬的模样,眼神锐利,唇依旧是紧抿,倔强又坚定。
“怎么?你以为你还能嫁与我做主母?”原来是为这,可真是心比天高,林至岑不介意她的小性子,可有些事的她得清楚。
不想和一个封建的男子多争论,地位不同,说多错多。钟漪闭着眼睛不想多解释,只是拒绝的意味甚浓,林至岑眯了眯眼,抬手便将钟漪抱了起来。
钟漪浑身颤抖,隔了两个月,两人再一次贴的这般近。
她心中狂吼,“钟漪,你那些反省都忘记了么?这一世,还要栽在男人手里么?你对得起老天给你的二次生命么?”每一句都拷问自己的心,每一个字,都给了她勇气。
在林至岑将她放下准备脱衣的时候,猛的一跃而起大力推开林至岑,“少爷,您喝多了,我去给您煮些醒酒汤。”
林至岑解开了半幅衣扣,看着夺路而逃的钟漪,呆愣了很久,才想起自己根本没有喝酒。女子果然是善变的,他那些个好友说的不错。
良久,只闻一声大吼:“添寿。”
添寿正在厢房里头收拾东西呢,过两日便要走了,他得装好行礼。凭空一声怒吼,吓得添寿手里的东西掉了下去,也没时间捡,赶紧出来回应:“少爷,怎么了?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只见自家少爷衣衫不整的从钟漪房中出来,面沉如水,添寿心中一跳,这是怎么了?
“备些凉水,我要沐浴。”
添寿大惊:“少爷,这才开春,您洗什么冷水澡……”却见自家少爷眼风就扫了过来,添寿一抖,张望了下不见钟漪,心里隐隐有些明了,只觉刚破身的男子比女子还要难以捉摸。
林至岑浇了好一会凉水,终于是冷静下来,又觉得自己方才实在太过于心软,应该直接将那个丫头逮回来。刚给她一点颜色,竟是就地开起了染坊。
待到明日……
林至岑狠狠的回想起娇软玉体在怀中的感受,一时又是热意上涌,许多时日都没再这么冲动了,他轻吁了好几口浊气。
钟漪去了芽儿房里,芽儿满脸惊喜:“你怎么来了?”
因着林至岑不爱闻油烟味儿,钟漪也许久不曾来厨房了。
“怎么?不欢迎啊?”
芽儿笑骂:“你话是不多,可嘴实在太硬。”
钟漪钻进芽儿被窝,轻轻揽住她:“芽儿,我要走了。”
芽儿大惊:“可是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要走?”
钟漪眼中热意上涌,只是这些时日她想通了许多,她再不是从前的钟漪了。
“没事,只是我想出去看看,这大周山河辽阔,我应该出去看看,何况如今也可以算是国泰民安的,一张文书便可以走很远了。”钟漪说着把头靠在芽儿肩上,心里难受,若是那晚没有饮酒,或许她可以留在林府。
可正是那一段经历,她才能放下过往成为现在的她。上天很公平,抚平了你心中的伤口,便要你重新出发。
“哎,外面的世界可没你想的那么精彩。”芽儿与钟漪相处了这么些日子,已经了解了她的性子,虽沉闷了些,可说一不二。
“可外面的世界,有自由。”钟漪靠着芽儿,渐渐睡了。
第二日钟漪起的很早,她不想再拖下去了,早些走,便早一点开始新生。
昨夜林至岑说的话,让她很是不安,她不想做后宅里争风吃醋的女人,一辈子,一眼就能到头。
“什么?你要辞行?”林夫人很是惊讶,钟漪在府中虽不显眼,可规规矩矩的,家里的下人若是都像这般,阴私事便少许多。
“夫人,这段日子劳您收留,钟漪实在感激不尽。如今已经开春,我想找找自己的家人,或许他们也在找我呢?”钟漪没有什么其他的借口,这般说,也稳妥。
“哎,你是个好孩子。”林夫人叹了声,她确实是个心善的人,见钟漪定了主意,便没再多说,“罢了,人这一辈子,家就是最重要的,你这般想法也确实不错。”
说着便唤来袁妈妈:“去给钟漪拿些银钱,一个女孩子在外不容易,钟漪与鸳姐儿有缘,也算是全了这一段吧。”
钟漪跪下磕头,心中对于林夫人,算是万分感激的。这个冬日,若不是林家,她就像上京空中飘落的雪花,轻飘无依,落到地上只等着被人碾成泥。
“多谢夫人,钟漪这一生都感激您的恩情。”她诚心祈求好人有好报,林夫人是个好人。
钟漪的东西甚少,那个荷包就是财物,一个帕子里包的就是文书和玉牌。
没有回房间拿东西,钟漪甚至都不想再看到林至岑,她既决心与他和林至岑有关的一切告别,就不能拖泥带水。
钟漪与厨房里的众人告别,芽儿依依不舍的抱了她一下,钟漪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踏出林府的大门,抬头看了眼东边即将冉冉升起的太阳,钟漪轻笑。
前路迢迢,我心昭昭。
先是去了坊市里买了两身衣衫,换下身上的衣服,然后就上了个牛车出城。可惜她没有那么多钱,那些钱她得精打细算,若是可以的话,买一匹马就方便多了。
钟漪会骑马,拖哥哥的福,让她在这异世中竟是无意掌握了一门技术。
出城的人还挺多的,钟漪坐在牛车上,跟着一群出城办事的人挤在一处,摇摇晃晃的出发了。
林至岑一夜翻来覆去,好不容易天亮,起身练了会剑,浑身都是汗。昨夜他没有睡好,浑身的燥热无法於解,也不知是怎么,只要他对那女人起了那份心思,就怎么都无法缓和下来。
接过添寿手里的毛巾,擦了把汗,呼出一口浊气,将剑丢给添寿,换了身干净衣衫就准备去母亲那请安。
还有一日,他就得走了。
林至岑一路都不知如何开口,从前十九年他都是见着女子避之不及,今日竟会向母亲开口,主动要一个丫头当通房,实在是有些难以启齿。
添寿跟在少爷身后,就见少爷心事重重的站定了。
“添寿,你去把钟漪找来,说是夫人叫她。”林至岑说完还叮嘱了一句,“她应该是在厨房。”
添寿哎了一声就去了。
林至岑与母亲请过安,便一直等着添寿过来,林夫人奇怪的看着自己儿子,今日怎么这么有闲心,与她一直闲聊。
直到添寿过来,凑到林至岑耳边说了句什么,林母只见林至岑浑身一僵,握住藤椅扶手的修长手指都显出了白,每日里一副淡漠的模样也似是僵住了。
“怎么了?”
林至岑心口猛地一击,乍闻钟漪与厨房众人告别,已经辞别夫人,出府走了的时候,他只觉是个笑话。
绷着脸与林母说道:“母亲,我书房里的那个丫头,今日竟是不见她了,也不知躲到哪偷懒去了。”
林母闻言笑称:“往日你最是不喜丫头在你院中,怎么今日这么关心一个丫头?”倒也不觉有他,只能说钟漪办事妥帖,“钟漪说是要去找自己的亲人,我也不好阻拦,便给了些盘缠,让她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