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能为何,自然是为我天烬旧主报仇。燕王仵逆,联和曹氏与巫咸们造反,使天烬国破。我先祖身负天烬国皇恩,从开始便是安插在巫咸中的护皇人,天烬灭国三百多年,我受先祖熏陶,无时不刻不在想着完成先祖们未完成之事,为旧主复仇,如今,天烬旧国复,却只得半壁江山,只要杀了你,曹炟,你们曹家就全完了,这片江山谁主都行,但不能是姓曹的,更不能姓燕,明白了吗?”
听他这么说,曹炟倒真的是明白了,也理解了当初在巫咸国,为何巫灵逸明明已经是大巫师的崇高地位却不满足,一心只想当巫皇。想必在他的眼里,不但曹氏和燕王是他的敌人,便是被主离弃的巫咸们,也都是他的仇人。
曹炟呵呵冷笑一声,“这样说来,你定是要与朕过不去,非要拼个你死我亡。”
乌弋山道:“正是!”
曹炟缓缓地转动着身体,目光往梅林四周查看,只觉得四周寂静极了,他又向乌弋山道:“人之将死,也要死个明白,这草人莫是被点燃,是否整个梅林都会燃烧起来?魍”
乌弋山哈哈哈狞笑着,并不回答。
曹炟道:“看来,朕是猜对了。”
说到这里,他忽然旋身,猛地张开双臂,向黑暗的虚空道:“把乌弋山这斯给朕抓了!留下他的性命!檎”
只见刚才还寂寂的梅林,忽然间落花如雨,四处簇簇,眼里只见很多士兵打扮的人,在林中高来高去,一会儿功夫,听到乌弋山一声惨叫,“曹炟,你不得好死!”
曹炟的唇角浮过一抹冰冷的笑意,久久地盯着那草人看。
过了片刻,一人走到他的跟前,一身戒装,脸上却是文雅,一点淡须,笑容和善,正是许久未见的谢流云。
“皇上,接下来要如何?”
“流云,你来得正是时机,今夜你若再晚来一点,朕的命怕是要撂在这里了。这梅林斗法到现在,其实已经结束,巫明珠受伤,乌弋山被缚,只是这草人,朕还有些许用处。”
……
大约一个多时辰后,曹炟与谢流云连同数十暗卫从梅林里走了出来,然而却没有至梅林尽头,反而往巫明珠所在之处而去。与此同时,整个梅林忽然燃起大火,那是一种吞并一切的大火,仿佛这梅林本来就长在明火地狱般。
梅林尽头的尹彩玉啊地惨叫了声,“皇上!”腿一软便跌倒在地。
与此同时,夏炚与尹白山交换了一个眼神,夏炚虽然笃定,然而却有些意外,而尹白山的眸子里则忍不住迸发出了一种兴奋与激动。尹白玉则忍着要哭的冲动,往前跑了几步,又被那炙烈的火焰给逼了回来,这般的大火,无论如何也是不可能活着出来了。
尉迟靖则似乎有些不相信眼前的一切,看看夏炚,又看看失态的尹白玉及淡定的尹白山,她目光转动不定,欲言又止,最后却是脸色略微灰败,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而这时,曹炟与巫明珠已经见面了。
二人见了礼,曹炟见她受伤,道:“这次连累了巫皇。”
巫明珠道:“巫灵逸本来就是我族败类,由本皇来收乃是责任。只是没想到,这败类有人帮忙,我竟是失了手。”
“无防。”
拍了拍手,便见暗卫押着一人过来,正是乌弋山,见到巫明珠,他如野兽般低吼了几声。
巫明珠捏着手决,抹过眼睛,再睁开来,果然见到这副皮囊里,原是巫灵逸在作怪,当下向曹炟道:“巫灵逸占用这个身体时间太久,如果立时将他魂魄扯出,只怕这具身体也立刻成为尸体。我见这身体原主俊眉修目,大秀于林,只怕原本是个不一般的人物,就这么死了也是可惜。”
“他是乌弋山,原是东且弥大将军,那个战争疯子。”曹炟道。
巫明珠晃然大悟,“那么,以和帝的意思是——”
“想办法让他活着。”
“明白。”
巫明珠叫人将乌弋山捆了起来,又道:“安姑娘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和帝还是节哀顺便。”
曹炟不由自主地往那边坡上的方向看了看,点了点头,“乌弋山就交给巫皇了,你们远道而来,为尽地主之宜,我本该好好招待,只是如今时机不对,巫皇留在这里反而有可能再生出意外事端,所以你们现在就可以出发回巫国。等这段事情完结,朕会派人送重去巫国厚谢于巫皇。”
巫明珠道:“和帝客气了。”
二人相互告别,就在巫明珠要离开的时候,曹炟不由自主又问了句,“天烬乃是巫皇母国,为何巫皇反而帮助曹炟?”
巫皇似乎也想起了什么,道:“天烬虽是母国,当年对巫咸却是决绝,若不是燕王搭救,此时早已经没有了巫咸们。而且天烬旧主早已经亡故,此时的夏宫之人,只是借天烬国之名为非作歹而已,并非旧主。”说到这里,她犹豫了下又道:“所以我帮和帝是合情合理的事情,只是,昨夜在此梅林,感应到旧主存在,望和帝相助,寻找旧主。”
曹炟又问,“不知旧主是男是女?”
巫明珠道:“据我感应,旧主应是一女子,是个死人。”
若是以前,她这么回答,曹炟定以为她疯了。但是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曹炟竟没有一丝意外之情,只道:“我会尽力而为关注此事,找到她。并且能够将她送回巫国。”
“那太好了,巫皇在此拜谢。”
二人又闲话几句,再行拜别礼,巫明珠便率人由梅林的另一头缓缓离开。
目光巫明珠离开后,曹炟在谢流云耳边耳语几句。
谢流云点了点头,离开了。
曹炟则换上常衣,由行馆之前的路上,来到宛城内一家客栈,静候消息。
*
梅林大火只烧了三四个时辰,因为火太大,梅林很快就烧得四处焦木,之前所见美景不复再现。尹白山及夏炚,甚至连尹彩玉,最后都回到行馆去了,只有尹白玉还留在梅林之前,双眼通红。
一会儿,一只信鸽到,落在他的肩上,他将信鸽腿上的纸卷取下来看了眼,眼泪又迸流了出来,“叔叔,皇上竟已,竟已——”
他咬破手指,在原纸卷上写上几个字,“皇上驾奔”几个字。
随又绑在信鸽的脚上,将信鸽放飞。
就在这时候,有人飞身跃起,竟将刚刚飞起的信鸽重新给抓了回来,尹白玉一瞧,此人青白缎子衣裳,头发梳得溜光,面带笑容,上唇一抹短须,正是许久未见的谢流云,尹白玉恨恨地道:“你还能笑得出来!你可知,昨晚发生了何事?”
谢流云笑笑地走到他的面前,“我自是知道发生了何事,否则我为什么要出现在这里?”
“那你可知道,皇上他——”
“虚——你听我说。”
谢流云在他的耳边道:“皇上没有死。”接着又说了几句,尹白玉的眸子蓦然睁大。
谢流云又道:“之所以你之前没有得到消息,是因为皇上为了事情隐密,让我封住了与巫明珠在一起的暗卫的嘴。对了,现在你只需要按照皇上的安排去做事就可以了,今天可是有场好游戏要玩啊。”
尹白玉却道:“也没有多么的好玩,他是我哥,我相信他不会背叛尹军,背叛皇上。”
谢流云只道;“让事实去证明这一切吧。”
傍晚时分,一切似乎都陷入胶着,尹白山让人传令下去,有关大典之事,再行晚举行一日。
之后,是尹白玉闯进来尹白山的住处,质问尹白玉,为什么没有保护好皇上,并且要立刻回边关禀报叔父。尹白玉安抚住了尹白玉,并且无论如何先过了明日大典才好,这件事不能耽误,并且皇上驾奔之事不能为外人所知,否则会更乱,现在皇上已逝,而夏君还能够配合大典,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尹白玉貌似被尹白山说服,答应暂时不向叔父禀报此事。
当晚,尹白山发数枚令牌出城,调集军队。
结果所有的令牌都在半路被截,虽然被劫,却不曾传进消息给尹白山,因为尹白山和夏炚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只道:“夏君放心,只要军队一到,从现在开始,我便是邾国新皇,我叔父远在边关,远水不救近火,介时生米煮成熟饭,他总不能真的与我开战,而且我手握重兵,我去,则尹军一半的势力去矣。”
夏炚只能赞叹尹白山脑袋灵光,二人甚至就尹白山继位后,该如何共享成果之事,大大地幻想了一通。
到了深夜,夏炚身边的臣子来问,“既然尹白山已经准备好一些,我们是否也该做些准备?”
这时候若调集军队过来,与尹白山一战,倒也不是不可能。
然而夏炚却摇摇头,“乌弋山至此尚未归来,只怕是出了意外,真实情况如何,现在已无法得知。恐怕曹炟会那么轻易的死了,反而将乌弋山拿下,此事万不可轻举妄动,否则你我君臣能不能离开宛城,都要是个未知数了。”
……夏炚的心有点烦乱,却在这时,门外有人禀,说是苏夫人求见。
夏炚刚说了声不见,苏静清却已经执意地闯了进来,亲耳听到那声不见。苏静清的心仿佛被一支箭狠狠地刺穿,然而语气却依旧是和气的,“皇上,臣妾死里逃生,侥幸度过大劫,内心里渴求皇上的安慰,因此才冒然闯入,臣妾本以为皇上也与臣妾同样的心思,没想到却是让皇上厌恶了。”
夏炚勉强地强露出一抹笑容,道:“进来吧,夫人你这么说,便是有失偏驳,当初你在梅林中时,朕亦是担忧,但朕即知你已经出来了,自是放下心来。这两日正事极多,心中烦乱,因此才——”
苏静清用手指轻轻地压住了他的唇,“皇上不必解释,也没有理由向臣妾解释,臣妾今夜来,只因心中有几分疑惑,想要请教皇上。”
“夫人请说。”夏炚只得耐下性子。
“在梅林之时,皇上为何抛下了臣妾?臣妾现在已经知道,这是在斗阵之内,即布阵之人乃是乌弋山,既然如此,臣妾数次遭遇危险,差点死了,皇上是知道而不救,还是不知道而不救?若是后者,臣妾至少认为皇上是无意伤害臣妾,若是前者,皇上是根本将臣妾的性命没放在眼里——”
“自然是后者,那乌弋山布法,本以为于你我无害,谁知道连朕都陷入进去,而且朕没有抛弃夫人,只是因为阵法变幻,与夫人走失而已。”
说到这里,夏炚却忽然转了话题,“反而朕要问你,后来你们被上官夜带出来,在那之前,有遇到什么特殊的事情吗?”
苏静清听闻他说是后者,心头稍微好受了些,这时道:“是那和帝,救了我与尉迟靖,上官夜受和帝之托,带我们二人出了梅林,他自留下对付那草人,据说唯一的办法是烧毁那草人,然而草人一旦烧毁,梅林就会全面起火。想不到,和帝身为高高在上的人君,居然也能够行此大义之举,静清欠他的。”
“怎么,对他很是感激?”夏炚的语气有点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