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月蹲在石梯旁,听着茸耳细细讲着夕雾和风城的过去,远处长风不知从何处吹进这洞窟内,掀起湖面上层层涟漪。
“随后两年,苗疆便没了夕雾风城二人的身影,没人知道他们去了哪,去做了什么。”茸耳沉声说着,湖面上远远传来他的回声——
“婆婆说,风城带她续命去了。”
狄月不语,只是静静望着湖面上凸起的那块圆石,长风带着潮气扑在她的脸上。
有些刺骨,有些冷。
次日在林中路上,狄月细细顺着马毛。
按照约定,茸耳替她寻到了马,她便将它驮着的四张饼送给他。
茸耳接过饼子,意味深长地扫了她一眼,“你心里做了何打算?”
狄月长叹了一口气,初升的日头的光洒在她的脸上,有着几分疲惫,“还能如何,别人千辛万苦续的命,我也总不能提着刀不由分说的就取了那心头血。”
一刀两命,只为换一命。
狄月舒开眉,微微扬着唇角望了一眼茸耳,就以此算道别。她牵着马辔缓缓转过身去,心里头五味杂陈。
老实说,她不知道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这脚下的步子,实为沉重了些。
才走了不出十步,狄月便缓缓回过头去,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日光映在茸耳的身上,他的目光坚定又深沉,缓缓才听他道,“我同你一道去罢。我知道他往哪去了。”
狄月迟疑了一会儿才点点头,眼底带着几分惊诧,几分欣然。
茸耳口中的他,是风城。
日中时,两人便出了封尘林,远处激流声响起,狄月抬眸望去,是一条清澈得能够见底的急流。
茸耳站在溪边,四处望了望,随即他提起脚,转身便朝及腰身的杂草里走去。
狄月也跟了上去。
杂草深处是一间木屋,藏得很是隐蔽。
“这是风城此前与夕雾会面的地方。”茸耳淡淡道着,随即便推门进去。
狄月暗暗皱眉,她有些不解为何一个**岁的孩子,会知道得如此多。
木屋内的陈设如想象中一般简单,除了一张木桌,一张榻,再无其它。
狄月挪着步子走了过去,低头望着那张木桌,桌上干净得能折出光来,而那榻上,却积了薄薄的一层灰。
看来是有人经常到这来,清扫屋内四处,却从不在此就寝。
会是谁呢?狄月沉了沉眸子,心里将那个名字又念上一遍。
夕雾。
“我觉得这个会对你有帮助,”茸耳立于榻边说着,伸出手去指着那处看起来毫无异样的墙角,“可还记得你与婆婆下的那盘棋?”
狄月诧异地望了一眼那墙角,墙角处只是一层薄灰,并无什么不同。
茸耳摇了摇头,随即又转身指向屋内其它三处墙角,墙角处冒出的草有一爪指头那么长。
狄月淡淡地瞥了一眼,此处本就是杂草丛生的地方,别说是木屋墙角,就连石头缝里,也能……等等!
她蓦地回过头去望着先前那处只积了薄灰的角落,细眉微微颦起——为何此处竟连一点草芽儿也望不见?
这太不合常理。
疑惑浮在她的心头,她便提着步子往那墙角走去,弯下身去,指尖一抹那角落的灰,触感竟是硬得刺手。
她垂了垂眸子,只觉此处像是与什么东西一般像——
棋盘!
狄月记得清楚,昨日在银月的那盘棋,九婆婆便是在棋盘的角落下铺了三枚黑子……
那这屋内没有丛草的地方,便是……
“风城。”茸耳说到。
狄月点了点头,目光落在指尖上那硬得扎手的薄灰上。
那黑子往对角铺成的线条,必然就是风城所去的方向。
她还记得九婆婆的那句话——“不如权衡利弊,看看哪番决定,救的性命多一些”。
看来九婆婆希望她找到风城,寻得办法去救青州叶府的百余口人。青州叶府的人所中的蛊,与当初夕雾在茅草屋时被施的蛊,是同一种。
那银月之地的女子,看起来置身事外,不问世事。其实不然,事实上她都精心铺好了棋盘,只等一个人,去将这盘棋,做一个了结。
原来九婆婆早就告与了她。
“风城离开前在这屋内做了手脚,使得这角落寸草不生。”茸耳顿了顿,迈着步子走到狄月跟前,手一扬,便拉上了狄月的衣袖,朝屋外走去,“夕雾并未发现这其中的异常,这也难怪,空无一人的屋内只留下了一纸信笺,换了谁,都难以把注意力从这信笺上移开。”
狄月在心里嗤笑,世间之情,竟叫人这般失了理智,连聪明的夕雾,也在劫难逃。
她自己又何尝不是?
“我们动作得快些。”茸耳边说着,边拉着狄月离开了银龙溪,顺着所得的方向而去。
两人一马,在这苗疆如一道疾风般刮过,才不出一个时辰,他们便出了苗疆,离开了百足林。
白色的马蹄踏着风沙,在石桥前那块刻着“苗疆”二字的碑前飞驰而过。
狄月望着前方的目光渐渐有些深沉,这方向直指的地方,她日前恰好经过——
古沛。
兴许几年前的夜里,在夕雾的殿中发生的一事,再也不会有任何人知道。
窗外乌云蔽月,长风摇曳着殿内的烛光,映在地上的影子扑朔迷离,尽显凄凉。
而偌大的殿内,单单只有一女子卧在榻上,她垂着眸子,望着手里头的一支药瓶出了神。
她想以这蛊虫为引,奏上一曲离魂曲,了解此生。
风城岂会允许她这样做。
半敞的殿内踏进一个身影,疾步赶至夕雾跟前将她手中药瓶夺去,狠狠摔在地上,脚尖蹍蹍那条蛊虫。
夕雾呆呆地抬起头,望着跟前的男子,她能感觉到,他的面容上有着掩不住的怒气,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成了拳头,而她的视线,依是一片模糊。
“兄长?”她疑问到。
他不语,蓦地将她从床上抱起,便径直朝殿外走去。
人影从殿中一闪而过,而殿内的那面铜镜上,照出了来人腰间的——鸳鸯荷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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