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爸,你帮忙抓捕的,是个什么样的逃犯?”
牢庸捧着腮帮子努力回想了一下,然后拿起筷子蘸了蘸旁边的茶水,在桌子上画了起来。
这个行为再次让牢画心中一惊。
自己老爸虽然口拙,但是,画画的功底更加拙劣啊。可是他拿起筷子的一瞬间,却没有丝毫的犹豫。
自然而坚定,就好像是一种浑然天成的条件反射。
老爸他,变了。
正在这时,薛焰的电话响了。
接完电话,薛焰有些尴尬地对牢画说:“这事儿,是鬼门关的那位鬼帝做的。”
还真是大人物做的啊……合着两人在这当了半天的柯南,瞬间就被打了脸。
两人都有些尴尬,同时在心里都默默的将这位大人物骂了一通。你给下属卖个人情,至于这么抠抠搜搜的么?害他们在这儿瞎揣测半天。
“咳咳……嗯,这个,门神大人说,现在安插在阳间各个据点的眼睛亏空大,坑多萝卜少,就扩招了。叔叔能够捉住那只鬼,说明能够胜任鬼差之职,正好能补上阳间的一个位子。”
牢画再次看了看自己那个专心在桌子上画画的老爸。他垂着头,左手拿着一粒花生,右手举着筷子,像是在拿着一直毛笔。
如果把现在的画面定格,再让p图高手把那筷子p成一根毛笔,把花生p成酒壶,再给老爸换一身古装,绝对毫无违和感。
这个想法萌生以后,牢画再次惊出一身冷汗。
真的,毫无违和感。甚至,隐隐约约还能看出一股子气魄,不是那种文人墨客品品酒画画花草的那种文雅,而是一种
豪饮之后的肆意挥洒
画的不是花草
是江山。
这……是她的老爸?
“门神大人还说……”
牢画收回了开小差的心思,认真听起薛焰接下来要说的话。毕竟,人情已经塞给你了,接不接是你的事儿,反正我都已经给你了。下面就要开始说说到底要使唤你做点啥了。一般关系卖你个人情,不过就是想和你搞好关系作为以后的润滑剂。但是领导忽然的恩赐,还是这种上不了台面的,自然就是有事儿。
“说是之前误收了一个魂魄,虽然十恶不赦,但是阳寿未尽就被收了,不合规矩,还得从我这儿过一趟给送回去,日后阳寿用完自然会下来受罚。”
“这是公事啊,犯得着么?”牢画冲着自己老爸悄悄努了努嘴。言外之意,一个领导,犯得着为公事贿赂到下属的老丈人身上么?在阳间收鬼的鬼差并不是判官,根本不知道人家阳寿到底多少,也不是医生,是假死还是真死还是灵魂出窍梦游,哪儿能那么好?收魂的时候为了业绩心急了点,收错也是常有的事情。
“经手这个魂魄的鬼差是他一个老友的后人,正处在升巡检的紧要关头,若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因为此事被处分,恐怕以后就会在小本本上记上一笔,再难脱离一般鬼差的身份了。”
这就难怪了。不是领导处理不来,而是领导想不动声色的处理,把那个倒霉鬼给悄咪咪的送走。你轻轻地来,又轻轻地走,不要
带走一片云彩,更不要连累我老友的后人当不上小官差。
就这么个事儿。但是,牢画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这是要暗地里处理了?”
薛焰点点头。
“可是你十殿只有通往往生的路啊。那倒霉鬼从你这儿走,还能还阳?”
“从我这儿当然不成。”
“那还找你干……”
牢画忽然不说话了。她忽然明白这位大人为什么非要贿赂薛焰的老丈人,还非要给这位老丈人安排到阳间去。
敢情他不是在贿赂薛焰。
是在贿赂自己来着……
一代鬼帝,居然想法设法的贿赂她一个小卒子。这种感觉,很容易让人膨胀。
但是,今天经历了一系列“奇遇”的牢画,到现在还沉浸在惊悚的情绪里没有出来,很难这么快进入状态。下意识的,她觉得生活处处是惊悚。包括这种“天降大任”的临幸。
自己开个车进地府的事情显然已经传到了高层的耳朵里。这让牢画有种毛骨悚然的寒意。虽然,没有哪条规定说不准在地府开车,不准在地府贩卖东西,但是上面万一觉得看不下去了,分分钟弄个新政策出来弄死你。
她是个做小本生意的小人物,经不起大风大浪。
好在,现在大人物觉得你还有用。用你的小车送个秘密人物,你就说送不送吧。
不送,第一天说不定风平浪静。但是第二天第三天,可能上面就会下一道旨意,规范地府交通管理,不准机动车走人行道。
可地府从来就没修过机动车道。
小本生意,伤不起啊。
送的话……
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大佬的秘密背负起来,指不定哪天就把自己给压死了。
就算不考虑后果,他若对你有用,也就是互相利用交易愉快的心态,倒也罢了。可对方明明对自己没什么大用。牢画自问,并不想让自己的老爸当什么公务员,更没指望上头的人能帮自己报仇雪恨。在这种情况下,合作就显得极为被动。
有点儿被逼迫的意思了。
不想做,但不做还不行。
“要搭我的顺风车?”牢画明知故问。
薛焰点点头。
“我可以送,但是我可说好,我不会帮人还阳啊。”要藏着大佬秘密是吧,那就再拉一个下水。以后上头觉得自己秘密被人知道了不好要灭口的时候,发现要杀的人不止一个,说不定就懒得杀了。
至少,拉一个下水也是好的。
“门神说,这个不用担心,等叔叔当上眼睛,阴司会教的。到时候就让叔叔去送……”
操!
不爆粗口不足矣抒发此时此刻的心情。
拉你一个下水还不够,要拉就拉你全家。你,你老公,你老头,齐活。
鬼帝的人情,果然不是那么好接的。甚至,那个让老爸当鬼差的事儿,压根算不上人情也算不上贿赂,就是为了拉自己全家下水做了一个铺垫。
“你……和那位门神关系还好吧?”
薛焰不知道牢画为什么忽然这么问
,但还是乖乖的点头道:“还行啊。”
牢画问了就觉得自己好像是白问了。薛焰这个与人为善的性子,估计跟谁关系都挺好。
“地府最近还太平不?”牢画又问。
薛焰被问的一头雾水:“太平啊!咋了?”
牢画点点头道:“太平就好,太平就好。”她可不会向薛焰解释,自己是怕人家趁乱将自己家一锅端了。毕竟在没什么大动荡与zheng治斗争的情况下,是没有人会为了守住这样一个小秘密而拿掉一个资深阎王的。
不值。
当然,前提是,这真的是一个小秘密。
“行吧。要送的时候你给我打个电话,我来接就是。”
薛焰点了点头。而此时,牢庸在桌子上的涂鸦终于完成了。
牢画低头一看,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虽然说用筷子沾茶水画画不指望画出来什么好看的画儿,
但是!
要不要这么丑啊!
回想起刚刚自己脑补出来自己老头豪饮之后肆意描绘江山的洒脱画面,牢画觉得,自己一定是被更年期给吓傻了,才会给老爸虚构了这么一个伟岸的形象。
当真是丑的不行。她记得儿时,同龄人之间流传过的一个画丁老头的口诀:一个丁老头,欠我两弹珠,我说三天还,他说四天还,我去他家绕一圈。三根韭菜三毛三,一块豆腐六毛六,一串冰糖葫芦七毛七,老子就是丁老头。
自己那时候按照口诀画出来的丁老头,可能都比这幅画上的人好看些。
只是丁老头额头上画的是个“三”,
这个人额头上画的却是个“x”。
“老爸,你逮住的那鬼,是不是姓丁?”
牢庸被牢画问的愣住了。显然,他并不知道丁老头的口诀,怎么也不会明白这幅画上的人和丁老头有什么亲戚。
“我不知道啊,我这是简笔画,这样你都能认出来?”
牢画扶额。
“是我认错了……”
“女儿啊,你别看老爸这画的简单,但是我改认真的地方是画的很认真的。你瞧,这额头的x。”
“这鬼额头上有个纹身?”
“有个洞。”
“……”
牢画很想问,那你为啥不画个洞呢?可是看到老爸那满脸自信的表情,又将话吞了回去。
你喜欢就好。
“还有啊,牢画,你瞧这头发。”
牢画又仔细看了一下。在“丁老头”的头顶上有三根毛。但因为这毛被画的很长很长,沿着脸绕了一个圈,牢画一开始没认出来这是头发。
“他头上有三根很长很长的头发?”
“谁说是三根了?这是简笔画,三根就是很多根的意思。他是个长头发的男人。”
“……”
“画只要有灵魂就行,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咱们国家画画讲究写意,搞那么讲究还不如去拍照片省事。”
牢画与薛焰同时抬起头看了一眼牢庸,然后又看了一眼桌上的话,默默的抹开了视线。
你高兴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