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人的大部分思维是,开门做生意,来者是客。蒋庄的这种路,虽说有点生硬,但无疑也是某种意义上的示好。
这生意,必须接。
蒋庄递交过清单,没再多说,匆匆离开了。看他方才躲在门后的模样,就知道此行并不是光明正大。而蒋庄一走,所有的视线又都集中在了菩提老祖的上。
菩提老祖有些尴尬,轻轻咳了两声,才掏了掏袖子。
又来了。
这种行为虽然有点秀,不过,牢画还喜欢。
“牢小姐,这是一点小小心意,希望……”
看着菩提老祖手里的布包,牢画摇了摇头。于是,菩提老祖的话,便断了。
现在的局面十分清晰,天界此次遭到重创,怕是难以恢复了。宅女是经验丰富的魔女,对付神仙那是手到擒来,而现在的仙界却没有能够应付魔头的力量,更何况,还欠缺经验。
地府并不是宅女的攻击对象,战神又说出了那样的话。东方鬼帝之所以能够跑到她这里来示好,也多半是看出了这种态度有商量的余地,甚至是对方故意引导。于于理,都要来讨好一番。但天界……
“恕我无能为力。”
菩提老祖静默了两秒,似乎并不意外。随即,他将那布包收回了袖中。
接着,又往另外一只袖子里掏了掏,拿出了另一只布包。
“牢小姐,此物,乃老朽我个人之物,请笑纳。”
牢画意外的上下打量了一番这菩提老祖。你个糟老头子坏得很啊,谁要收你个人的东西?
菩提老祖并不知晓牢画心中所想,以为是牢画不知布包之中为何物,特意将那布包打开。
里头,是一枚金丹。
“此乃我收集天地之精华炼制的梦回丹,服用者只要白天修炼过什么,夜间体会自动修炼一番,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老祖的梦回丹,千年出一颗,早些年有些名气。只是近些年来仙界荒于修炼,大家伙也并不那么在意了。今能拿出来,也算是稀罕。”薛焰点评着,变相给牢画评估着价码。
也就是说,是个好东西,但也没有那么好。
“我本居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中,淡出三界,不问世事。但近期三界混乱之象百出,神魔现世,乱则乱矣,实难见苍生为之所累。牢小姐,我呈上此丹,只望后天界崩坏之时,牢小姐顾念赠丹之谊,万勿累及无辜。”
牢画,有点懵。这宅女与天界之战,还能伤及凡世间的苍生?
“现阶段在人间感受不到天界战争,那是因为这一次只是偷袭,并没有开始你死我亡的对战。若是双方认真起来,恐怕这凡间的四时变幻皆会混乱。天生异象,五谷遭殃。当年众神之战就引发了一场巨大的灾难。
纵使现在的人类拥有足够的食物和力量抵御灾祸,恐怕其他的生灵……”
这下牢画听懂了,老祖这是在担心打架的时候伤到了花花草草和小动物。
“可是我能有什么办法呢?”牢画虽然也不想看到这种状况发生,但是她心里明白,以自己和宅女的母女分,难。
“牢小姐不用担心,此战一发,老朽就会在三星洞触发结界,将天界与凡间隔离。此结界从上不可破。但下方……”
说的到这儿,菩提老祖特意看了一眼牢画。
“那是战神必然会与宅女一同作战。牢小姐既看样子不会参战,自将留在凡间。此举不会干涉战况,希望牢小姐手下留。”
敢这是怕自己搞破坏。这么一说,这礼物的重量便也合适了。人家为了保护花花草草给打了一把伞,只希望你不要去搞事把伞给弄坏了。说实话,就算这位老祖不来嘱托,她也懒得去做这等麻烦事。
甚至,她可能都不知道会有这种结界。
只是,这是真的吗?人家菩提老祖在天界可是分量不轻的大人物,特意跑来送礼,就是为了跟自己交待这种事儿?
貌似不太科学。
而且这送的礼,还是入口的东西。谁知道里头有什么?有没有毒?会不会炸?吃了以后,会不会变丑?
当然,牢画这也只是在心里瞎想想,老祖这种地位的人物,要真是给她送来一颗毒药,那也真是件稀罕事儿了。不如先收下,待会儿去找那位变了异的老爸的时候,把金丹拿给他瞧一瞧。
“行,我收下了。”思及此,牢画痛快的答应了下来。不得不说,虽然同样是未曾谋面,但是这位战神老爹以父亲的份潜伏在自己边的做法,的确给他加了许多分。至少在牢画心中,承认这是自己亲爹。
宅女,就不一样了。若是此时让牢画因为心中有疑而让她去找这位母亲大人答疑解惑,牢画宁愿选择继续无知。
谁还没点脾气了?
送走了菩提老祖,牢画收拾了一番,准备和薛焰离开。自己的份已经被地府那位老爸给彻底暴露了,再不去,就没意思了。而青魂此时也已经从刚刚和两位大人物独处的惊悚中恢复了状态,站在大门口整装待发。
这是要去见故人了呢。
而薛焰,则是去老丈人。要说是第一次见,也不对。但若说不是,现在这个,也确实没见过。
三人的心,皆是微妙而复杂。
路途并不遥远。坐在皮卡车里的三位都没有说话。那一家五口鬼则是好奇的扒在后座上,小声的议论着他们不知从哪里听来的八卦。
真是死不改。
通往东方鬼帝宫的路,很窄。不同于人间帝王的宫,为了彰显出皇家的大气
磅礴,将宫墙建设的老高,路开得老宽,人家从路上走着,不自觉就会将这地方和自己家进行一个对比,然后甘拜下风。
这里,是东方鬼帝蔡郁垒的宫。这不是朝堂,亦不是办公室。只是单纯的,寝宫。
坐到这个位置,蔡郁垒手上并没有什么业务。大部分的工作都是十阎王在做。这五方鬼帝,一直都是增加地府吨位的镇守者。
虽然如今,吨位并不是那么的够。
所以,蔡郁垒并不需要一个恢弘的宫去震慑旁人。谁都知道他蔡郁垒是东方鬼帝,住的贵不贵已经没人在意了,只需要住得舒服即可。
可能是习惯使然,其他四位的宫建设的都可谓是金碧辉煌,但是蔡郁垒的住处则简单许多。甚至相对来说,还有些简陋。
比如这条路,窄得像一条凡间的老旧胡同,还是偏僻狭窄里头只有一户的那种。
但推开门,则是另有一番天地。不得不说,蔡郁垒的品味还是十分有趣的。这宫说起来并不像是宫,倒像是个老北京四合院。四四方方的院子,并不算非常大,但是在现存的北京四合院里头比,也算不小了。不够盖亭台楼阁、小溪和假山,却可以种几棵树,放上石桌和石凳,石桌上刻着棋盘。院墙不高,几棵树有一半的脑袋都高过它,有一小部分,还伸了出去。
当然,在地府里有树,也算是稀罕事。这其中所花的代价,可能已经超过了那几座金碧辉煌的宫。
简单,朴素,自然,透着股怀。
战神没有挑其他四位的寝宫,偏偏选了蔡郁垒这里,大概也算是一种品位的认可。
走在这接地气的院子里,牢画恍惚间觉得自己回到了小时候拆迁前的老房子。那种记忆里干爽而朴实的质感,再现的时候,令她感觉弥足珍贵。
“来了?我正在做你吃的糖醋排骨。”厨房里的人察觉到有人进来,乐呵呵的探出个脑袋,对着来人招呼着。
宛若年记忆里的场景。
还是那张熟悉的脸,亲切的声音。
但是,眉宇间,已经多了另外一个人的影子。
这是她的父亲,却又不是她的那个父亲了。
“坐外头吧,待会就在外头吃。”牢庸喊道。
恍惚间,好像回到了从前。
牢画和薛焰坐在了桌前。青魂在故人面前顾念着规矩,说是有主仆之分,不愿坐着,非要站在一旁。
一刻钟后,牢庸端着菜出来了。薛焰起帮忙端菜,没一会儿摆了一桌子。
糖醋排骨,水煮鱼,可乐鸡翅,松菇捶,清炒土豆丝,紫菜蛋汤。
都是牢画吃的。
看着戴着围裙嘴角带笑但浑上下透着英姿飒爽之气的牢庸,张了张口,那个“爸”字终究没
有喊出口。
但是做父亲的,却不够细心,没有察觉到女儿那微妙的绪变化,还乐呵呵的指着那盘可乐鸡翅道:“女儿啊,你是不知道,这可乐有多难弄!别的食材还能到山里、水里去打,到人家的地里去挖,寻常的调料蔡郁垒也有,就是这可乐,可把我给找坏了。后来你猜我从哪里弄到的?”
没等牢画猜,牢庸就津津有味的说道:“后来你妈说她之前在人间的时候买过不少,让我去拿的。我一看,还有半年才过期,能喝,立马全都带回来了!”
妈……
这个陌生的称呼从牢庸的嘴里这么轻描淡写的提出来,还真是无比自然呢。
只可惜,牢画并不吃这一。她的记忆里,只有那个抚养了她二十二年的妈妈。而这位妈妈,此时不知道已经投胎到谁家去做宝宝去了,哪里还会记得她?
一想到这儿,牢画的表就不太好了。
做父亲的,终于察觉到了女儿的绪。
“女儿啊,你不要怪你妈。她这么多年不容易……”
不容易?是生她养她不容易,还是供她读书给她辅导功课不容易啊?
读到了牢画脸上的不屑,牢庸立即改变了策略:“她也想陪在你边的,只是她目标太大,若是和你绑在一起,早就被天界发现了。瞧瞧你爸我,不也是到现在才苏醒的么?实在是不敢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