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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怀忠在省党校培训结束,从省城回来了。江小玫心里还是喜欢的,他虽然春节没回来,但她心里还是宽恕了他。她还想:这大半年都过去了,丈夫该把那件不愉快的事忘了吧?她极想改善夫妻间的紧张关系。这大半年中葛怀忠除春节没回来外,平时也回来过几次,那是因为母亲肖素琴生病。他是个孝子,每次回来都在母亲的病床头度过的。所以他们沟通很少,现在他终于回来了,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何况都过去了大半年!
江小玫笑吟吟地迎上去,说:“怀忠,我想------”还没说完一句完整的话,她的话就被葛怀忠打断了:“你什么都不要说,你的话我已不相信了。但是,为了双方的两个老人,我们还是和平共处。在法律上我们仍是夫妻。但在家里,我们不是夫妻,只是生活在一个屋檐下的两个各不相干的男女。对,就像是共同租赁一栋房子的一对陌生的男女。你的事你怎样做都跟我毫无关系,我的事当然也跟你毫不相干,生活上也各自独立。当然,这水电费由我来付,我是个男人嘛!”
江小玫十分震惊。显然,葛怀忠是经过深思熟虑才说出这番话来的。她真的有点想不通,这个结婚四年的男人怎么一下就翻脸无情?他以前在跟她**时还说爱死她,连她的小脚趾头都爱呢。现在这个熟悉的男人,在她的眼睛里一下变得陌生起来。江小玫也愤怒了,她咬着嘴唇,涌出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但她没让泪水流出来,它像海浪一样在经过一番冲撞之后,又退回大海深处。只是那海浪回到大海深处是在积聚能量,蓄势待发,等到成为一个涌浪后再朝海岸反扑过来。而江小玫的眼泪收回去之后,却无论如何都不会像海浪那样再反扑过来再涌出来了。不错,女人会哭,这也是她们的一个武器。但这个时候的江小玫,她不会哭,她是个要强的女人,也是一个十分自尊的女人。既然葛怀忠这样的无情无义,她不会屈服,也不会为无情的人掉眼泪。她原先因瞒着丈夫避孕一直深感内疚,她确实做错了,但想不到丈夫葛怀忠的气量这么狭小,过去半年了还不原谅她!
江小玫抬起头,说:“好吧,既然你要选择这样的生活,我无话可说。可是,你别后悔!”她的意思很明确,两人同住一个屋子,你别半夜三更熬不住了来骚扰她。
葛怀忠当然明白她的意思,说:“我想我还有一点自知之明!”
葛怀忠当天晚上仍睡在客厅,当他的“厅长”。翌日,他去了一趟家具城,买了一张床回来。他买的不是单人床,而是一张宽大的双人床,这张床就放在另一个朝南的卧室里。
从此,江小玫与葛怀忠同居一室,却各自过着各自的生活,相安无事。周末,两人走出家门去拜望双方的父母。江小玫也不想让父母知道他们夫妻不睦,以免老人替她担心。在双方两老的面前,他们笑语连连,吃饭时还相互夹菜,像煞一对恩爱的夫妻。可一回到家,两人把房门一关,钻到各自的小天地里,上网的上网,看电视的看电视。
葛怀忠回来不久就升了官,当了市委办公室副主任,几乎天天都有应酬。江小玫中午有工作餐,她出去采访,也可蹭顿饭吃。到傍晚下班回家,江小玫有兴趣就自己做顿饭吃,不高兴就下馆子。
这天,江小玫很晚才回家,一开门就见门口的鞋架上放了一双女鞋。她眉头一皱,葛怀忠带女人回来了?他的胆子也太大了!她走进客厅,就听到葛怀忠的房间里传来阵阵重重的喘息与低吼声,像是两只野兽在搏斗。紧接着,里面响起一声声要死要活的尖叫。江小玫怒火中烧,抓起一只茶杯,重重地砸在葛怀忠卧室的门上。这巨大的声响把里面的两个男女都吓了一跳,那尖叫声也嘎然而止。
不一会,葛怀忠穿着内衣拉开房门,冲江小玫吼着:“你疯了?我们不早就说过互不干涉各自的生活吗?你搅了我的好事!”
江小玫一手叉腰,一手指着葛怀忠怒目圆睁地说:“互不干涉各自的生活,那是正常的生活。可你干了些什么?你还是个党员干部吗?居然领着女人回家过夜!你让那个不要脸的女人马上滚出去,不然我就报警!”
葛怀忠听江小玫要报警,立时慌了。他干的当然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事,而且他的头上还有一顶乌纱帽。江小玫真要报了警,他的新闻明天就会传遍江南市的大街小巷,而他的政治生命也玩完了。他马上又换了一副脸,嘟哝着说:“干吗这么认真?我这只不过是为了生理需要。你别当真,我马上叫她走。”
屋里的女人早吓得六神无主,毕竟她还有一点羞耻。她偷了人家的丈夫哪有不心虚的?而且她也认识这个节目主持人,又听说江小玫要报警,她吓慌了,抖抖嗦嗦地穿上衣服。她还没等葛怀忠让她走,就“嗦落”一声,像老鼠一样钻出房门。她朝江小玫说了声“对不起”,连鞋子也不敢穿,拎着鞋逃出了门外。
这女人逃得快,但江小玫嘴里吐出的婊子两个字像两颗子弹狠狠地击中了她的背。门洞开着,只见这女人踉跄了一下,她留在楼梯上的脚步声像是一串杂乱的鼓点。
江小玫铁青着脸警告葛怀忠:“没想到你变得这般无耻,把女人带到家里来了?我告诉你,你别乱来,今天我就饶你一回。下次让我碰到,你自己想想自己的下场吧!”
许建国那天从丁莲珍家出来,被妻子张娴娴与小舅子张国胜在胡同口逮住。还当场被妻子搜出了他买给丁莲珍皮大衣的发票,他就像是小偷偷东西时被当场抓住了一样。许建国心里懊悔万分,他留这张发票干啥?
许建国写下了保证书,张娴娴认为靠这张纸是管不住丈夫的。虽然丈夫这些天很老实,一大早就下班回家了,还主动下厨房。他以前是从不下厨房的,连碗都不洗一只。他这么表现往好的方面说他想赎罪;往不好的方面说他是心虚,想蒙混过关,给妻子一个他已改好了的错觉。张娴娴一想到以前丈夫跟那个女人在一起,心里就堵得慌。
那天,张娴娴实在忍不住了,她问丈夫:“那个女人比我漂亮吗?”
许建国老实地说:“她没你漂亮。”
张娴娴铁板的脸有点松动了,又问:“我贤惠不贤惠?对你好不好?对这个家贡献大不大?”
许建国直点着头,说:“你没说的,既贤惠又漂亮,既温柔又能干。你是女人中的好女人,你对我也很好。对这个家全心全意,倾注了你的全部心血与精力。”许建国为了讨好妻子,他尽挑好话说。事实上张娴娴确实是个贤妻良母。
张娴娴的泪哗地流了下来,她的泪眼盯住丈夫,一字一顿地问:“既然我这么好,那你为什么还要背叛我?”
许建国张口结舌。他自知理亏,说不出话来。
张娴娴又问:“我饶了你后,你有没有再跟那个女人来往?”
许建国忙说:“没有。你这么宽宏大量,我要再做对不起你的事,我还是个人吗?”
“好,说话算话!知错改过,既往不咎!”许蓉突然出现在父母面前,把他们吓了一大跳。许建国看到女儿手里还拿着一只小收录机,脸顿时变了,问:“蓉蓉,你这是干什么?”
许蓉说:“我是怕你反悔,才把你们说的话录了下来。”
许建国恼怒地说:“胡闹,大人的事你小孩瞎掺和什么?快把磁带交给我!”
许蓉说:“我怎么是瞎掺和?我今年就要参加高考了,也不是个小孩子了。我见妈妈时常偷偷地流泪,问她她又不肯说。今天我才知道你原来在外面有了女人,你有了女人就影响到家庭了,怎么不关我的事?”她嘴巴挺利索,说得也挺在理。
许建国无话可说。他伸出手要磁带,许蓉不给。许建国就对妻子说:“娴娴,你看你的女儿像话吗?她把我当成什么人了,还把我当老子吗?这都是平时你把她给惯的!”
张娴娴对女儿说:“蓉蓉,把磁带拿出来给爸爸。他真变心不改的话,你就是用链条锁也锁不住的,一盘录音带有什么用?”
蓉蓉噘着嘴巴,从收录机里拿出磁带交给了爸爸。许建国又把它放回收录机,把录在上面的东西全清除了,又瞪了女儿一眼。
这天晚上,许建国又借口出去了,他与丁莲珍到星岛咖啡厅喝咖啡。一个服务生不小心把咖啡泼在丁莲珍刚买的一条裙子上,丁莲珍当场跟服务生吵起来。服务生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如果这位先生的脚不放在桌子外面,我不踩他的脚是不会把咖啡泼出来的!”
许建国说:“你弄脏了我女朋友的裙子,你还有理了?我找你们经理!”
“出什么事了?”一个穿着一身棕红色制服的高个子走了过来。
许建国一见这人,吃了一惊。他做梦也没想到前台经理是他的小舅子张国胜。他不是在一家外资企业工作吗,什么时候跳槽到这儿的?他突然想起张国胜妻子有个表哥开了一个咖啡店,张国胜一直囔囔着要跳槽。原来这星岛咖啡店就是他妻子的表哥开的,自己像只无头苍蝇一样瞎撞撞到这里来了,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张国胜看到了许建国也是一呆:“怎么是你?”
丁莲珍见这个经理认识许建国,她立即扯着张国胜诉说她的“冤情”,许建国一把把她拉开了。
张国胜嘿嘿冷笑,说:“好哇,姐夫。上次我与我姐放了你一马,你不吸取教训,反而变本加厉起来。在屋里偷偷摸摸不算,如今在公开场合亮相了!”
丁莲珍这才明白许建国为什么要拦着她了,原来这个经理是他的小舅子。许建国怕他,她却不怕他。她冲张国胜说:“你管得太宽,我们来这里就是星岛的顾客。顾客就是上帝,你们服务员弄脏了我的裙子,我就是要让他赔!”
张国胜说:“我还没见过像你这么不要脸的女人,你还要赔?赔你个鸟!我替我姐教训教训你这个勾引人家老公的**!”说着,他顺手抄起桌子上的一杯咖啡,泼在丁莲珍的脸上。咖啡店里的许多客人都往这边看,有的还站起身来,一个个脑袋伸得像鸭脖子似的。
丁莲珍什么时候吃过这么大的亏,还当众受到这样的羞辱?她立即掏出手机要拨打110报警。许建国害怕把事情搞大,越发不可收拾,拉起丁莲珍就走。
张国胜在后面说:“快打110呀,怎么不打了?许建国,你给我小心点!”他连姐夫都不叫了。
深夜,许建国回家。推开门一看,屋里坐满了人。他马上堆下笑容:“爸,妈,你们怎么来了?”他父母板着脸,没有理他。许建国讨了个没趣,又冲岳父母说:“爸,妈,你们什么时候来的?”说着掏出烟来敬烟。
张娴娴的眼睛像水蜜桃,她看都不看丈夫一眼,拎着热水瓶为两对老人的茶杯里续水。许蓉做完作业,咬着嘴唇靠在她卧室的门框上,瞪着一双眼睛看着爸爸。
屋内的空气十分沉闷,压抑得似乎要透不过气来。许建国扫视了屋内的几张铁板的面孔,他一咬牙,开口说:“好,今天趁着双方老人都在场,我把话挑明了吧。我要跟娴娴离婚!这房子、存款我统统不要,蓉蓉肯跟我就跟着我,不愿意跟我就跟她妈妈,我付抚养费!”
张娴娴“哇——”地一声哭开了,说:“你终于说出来了,今天总算说一句真话了!”
张娴娴父亲喝道:“娴娴,别哭!”他转过头问许建国:“建国,我问你:当初是谁三天两头地往我家里跑?是你追求我家娴娴的吧?你在部队时,又是谁把蓉蓉拉扯大的?如今,娴娴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跟她离婚?”
许建国面对老人的逼问,毕竟理亏的是他,他说:“爸,我对不起你们,我也对不起娴娴。娴娴没有做错什么,错的是我!”
许建国父亲拍着桌子说:“既然你知道自己错了,你还说这混帐话?”
许建国说:“我已无路可走了,只有跟娴娴离婚这条路可走。”许建国说的是实话,丁莲珍早让他与妻子张娴娴离婚,跟她结婚。许建国一时还拿不定主意,张娴娴是个不错的老婆,她只是少解风情。女儿蓉蓉也乖巧懂事,讨人喜欢。这么一个温馨的家,要让他丢掉,他真舍不得。他就一直敷衍着丁莲珍,可前两天丁莲珍又逼着他要跟张娴娴离婚,还跟他赌气。今晚他是为了哄丁莲珍开心,才出来喝咖啡的,哪知碰到了小舅子张国胜。丁莲珍被许建国拖出星岛咖啡店后,火爆三丈,她要他回来马上跟张娴娴摊牌,说跟她离婚!丁莲珍不是盏省油的灯,她跟张娴娴是两种完全不同类型的人。她是个噼哩啪啦干脆爽气的人,也是个说到做到的人。最后她警告许建国说:“这是最后一次机会,这次你一定要跟张娴娴离婚!你要不离婚,我就死在你的门上!”许建国现在是湿手沾了干面粉,他是甩不掉丁莲珍了!
张娴娴说:“我不离婚,我坚决不离婚。我决不能输给那个狐狸精!”
许蓉也说:“爸,你要跟妈离婚,我就永远不认你这个爸!”许建国母亲说:“建国呀,你不要鬼迷心窍了。现在收心还来得及,快给娴娴赔不是!”
许建国头大如斗。他一个人怎么斗得过这一屋子的人?许建国这时如果答应了不跟张娴娴离婚,那他在丁莲珍面前怎么交代?可他要是不答应母亲的话,看这阵势,他今晚休想过得去!他想先答应母亲,熬过了今晚再说。他就对妻子说:“娴娴,是我不好。我收回刚才的话,对不起!”
双方老人见许建国终于承认了错,心里的石头都落了地。但临走时仍板着面孔教训他:“别有饭作粥吃,好好跟娴娴过日子!”随后都各自回家了。
等双方老人一走,许建国的脸立即拉长了。他走到卧室抱起一床被子,要到客厅去当厅长。张娴娴没拦他,说:“你刚从狐狸精那里回来,我还不让你睡呢,脏了我的床!不过,你想离婚,那是休想!我是不会让那狐狸精得逞的!”
许蓉从她的房间里跑出来,对母亲说:“妈,我陪你睡!”她看着在客厅里铺被子的父亲,说:“一个大男人,说话不算数。你白天刚表过态,晚上就跟那狐狸精去幽会,要不是娘舅告诉我们,我和妈真要被你骗下去呢。你还是个转业干部呢,真是腐化堕落!”
许建国说:“你反了,我揍你!”
许蓉说:“你揍我,我让妈妈明天到你的单位去闹,看你再敢跟那个野女人来往!”
许建国听后不知是高兴还是悲哀,这女儿的性格太像他了!他往沙发上一躺,拉起被子蒙上头,说:“别吵,我要睡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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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建国与张娴娴打起了冷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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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春风似剪刀。江南市的二月还很冷。春节下了一场大雪后,又遇上了一股北方的强冷空气,气温又陡降。房屋背后的积雪被冻住了,仍然是白皑皑的一片。朝阳的屋面上,积雪都还没融化掉,毗连的屋面上还有东一处、西一处的积雪,像是一幅巨大的地图。风吹在脸上冷飕飕的,好似刀割,天气还很冷很冷。
可是,在江南市市政府的一座大楼里,江南市2001年招商引资工作会议开得热水朝天。厉坚站在主席台上,敞着怀,正在慷慨激昂地讲话。“按照江南市2001年——2005年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个五年计划的要求,在‘十五’期间,江南市要紧紧围绕‘富民强市,两个率先’的目标定位;牢牢把握工业化,城市化,服务业‘三大重点’;积极构建产业、环境、文化‘三大特色’,建设一个高水平的小康社会。只要干部用准了,路子走对了,江南市完全可以后来者居上。”
说到干部,厉坚的情绪有点激动。“前段时间,我让市委组织部对干部排了排队,发现除了工商、税务、金融等专业性较强的一把手之外,乡长,镇长,书记,局长等主要一把手,大多数干部二三年就要动窝,最短的一个乡长只当了半年就调走了。我知道,官场上有句话叫做“要致富,动干部。”但是,我和老屠不想发财,不去弄这歪门邪道。我在这里说一句,那些喜欢动窝的干部,跑官要官的干部在我与老屠面前没有市场。我与老屠已商量过了,从现在开始,除非特殊需要之外,乡镇的乡长,书记,市里的局长等主官,冻结升迁,调动。你把你的乡,你的镇的gdp翻了几番,干出实实在在的政绩,市委市政府才考虑你的位置。经济发展需要稳定,你这个干部在岗位上板凳还没坐热,就想动了,想升迁了?这怎么能干好工作?你刚开了个头嘛,你的后任总也喜欢搞点新花头,你都滚蛋了,他为什么要照你的做?他一定会推倒重来。这折腾来折腾去,你掌管的乡、镇的经济还能发展吗?目前,江南市新一轮的招商引资工作刚刚启动,对大家来说都还是一张白纸。你们在白纸上画上了什么,写上了什么,市委市政府才能对你们作出评价!”
台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那些有真才实学的干部听后十分高兴,拍马屁的干部则叫苦不迭!
厉坚喝了一口茶水,朝台下看了看。又说:“在‘十五’期间,我们要建设一个全省最大的沿江经济开发区,我们的目标要在五年内引进10家世界500强企业!要大搞硬环境建设,苏嘉杭高速公路要在我们江南市的境内通过,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我们要借这股东风,构筑全市的公路网。建设硬环境,这叫“筑巢引凤”。你的投资环境好了,人家才会来嘛。这就好比找对象,你条件好,人家姑娘才肯嫁过来。你穷得一年到头只有一条裤子穿,哪个姑娘肯嫁给你?嫁你喝西北风活受罪吗?”
台下发出一阵哄笑。
厉坚等笑声过后,说:“笑什么?就是这个理嘛。会前,有人问我,你大搞建设,钱从哪儿来呀?我说我也没有钱,没有钱怎么办呢?没有钱你动脑筋嘛,你去招商引资,让人家出钱嘛。让他们先投资30%,40%什么的,你用人家的钱来搞建设,这叫‘借鸡生蛋’。你借的鸡越多,生的蛋就越多。我们这里地处长江三角洲,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有眼光的外商是会看上我们这块投资宝地的。所以,我们市政府要出去招商引资,你们各乡镇也要招商引资。哪个乡镇的招商引资搞得好,引进资金最多,我们就在哪个乡镇把蛋糕做大。做成市级经济开发区,或者是省级经济开发区。沿江经济开发区要充分发挥沿江优势,搞一个全省最大的港口码头,吸引重量级的独资外企进来,把沿江经济开发区搞成一个国家级的经济开发区!同志们,你们不是想有所作为吗?不是想有一个更大的舞台发挥与施展你的才能吗?现在机会来了,你们就放开身手,在我市的经济建设舞台上尽情创造,尽情发挥吧!”
缪青坐在台下的第10排居中的位置,从她这里望向主席台是个最佳的位置。从会议开始,她就盯着台上的厉坚。她发觉厉坚这个男人挺有魅力。老话说得不错,40岁的女人“豆腐渣”,40岁的男人“一枝花”。40岁的男人思想成熟,做事稳健。40岁是男人一生中的黄金期,他的事业一般来说也处于鼎盛期,也是人生最风光的一段时期。从生理角度讲,40岁的男人也是生命力最旺盛,最强健,精神最饱满的时期,更能体现出男人最富气质,最富魅力的时期。
缪青上洗手间回到座位上的时候,她注意地看了厉坚一眼。这一眼,她又有了新发现。从侧面看厉坚,他同样魅力无穷。他脸上的轮廓像刀削斧凿一般,冷峻,刚毅,充满着阳刚之气。她回到座位上想:这样的男人才是个男人呢!但她听到厉坚说干部不准动窝,心里就“噗嗤”一笑:天真!你以为这开会的人是小学生啊?出了这个会议室的门,他们还不都是一个个吆五喝六、神气活现、老子天下第一的人物?他们哪一个不想钻天打洞?即便是我,我也想挪挪窝呢。你不是说乡镇的干部挪窝,gdp要翻番吗?我的团市委没有gdp,我就要到能实现gdp增长的岗位上去。我还要来找你呢!
会后。缪青吃过饭,挎着小坤包,袅袅娜娜地走进市政府大楼。她知道厉坚午餐后,一般都在办公室休息。知趣乖巧的人在这个时候,是不会去打搅厉坚的。连屠学明也这样,除非是紧急重大之事,他都不会去打搅厉坚,有什么事总在午后再说。缪青却不管这些,她认为对她来说这是一个大好时机,她的高跟鞋在楼道里敲得橐橐响。
厉坚刚在里间的床上躺下,他办公室的门就响了起来。厉坚翻身起床,打开门,看到的是一张标致又妩媚的笑脸。与此同时,一股淡淡的幽香飘入他的鼻孔。缪青倚在门框上,又嗲又轻地说:“厉市长,不好意思。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您要休息了?”厉坚只好说:“哦,没什么,缪书记,找我有事吗?”
缪青浅浅一笑:“能让我进屋吗?”
厉坚身子一闪,把门开到最大,说:“哦,请进。”
缪青是个很特别的女子,她明明是来找厉坚谈她的工作问题,但她的想法跟一般人不同。她偏偏要从她的个人问题先说。这是她的迂回战术,先让领导觉得她楚楚可怜,对她生起恻隐之心。觉得她在情感问题上不顺,那就在工作上给予点照顾吧。再说,谁能抗拒一个美人的眼泪呢?何况,有的领导听出她的弦外之音,对她就格外的照顾了。缪青的这个法宝还真的屡试不爽。
如今她在厉坚面前又祭起了她的法宝,她说:“厉市长,我不是来跑官要官的,我想跟您谈谈我的个人私事。”
“这个------缪书记,你找的倾诉对象好像不对吧?”
“别叫我缪书记,叫我小缪。”
“------”
缪青就说她跟丈夫顾志平没有共同的语言,夫妻感情淡漠。如果不是看在孩子的份上,他俩早离婚了。
缪青说着说着掉起泪来。
厉坚以为缪青来谈工作的事,谈工作也不该找他。但人家来找他,他总不好意思拒绝。可他没想到她跟他谈夫妻关系。好在厉坚是飞行员出身,脑子反应快,应变能力也强。他说:“我帮你找妇联沙大姐吧,让沙大姐帮帮你,我可帮不上你的忙!”
缪青立时不高兴了。说:“厉市长,我找您做倾诉对象,因为我看你是一个正直的领导,是一个让人信赖的领导。”
厉坚说:“好好,你不要哭有话好好说。”
缪青坐在沙发上对厉坚说着她的不幸:“你别看我在人前风风光光,开开心心。一回到那个坟墓似的家,我便是个活僵尸。顾志平把我逼得像个活僵尸!”她越说越激动,不知是她体质弱呢还是她真的伤心欲绝,说到后来她一下晕了过去。
厉坚见她晕了过去,慌了手脚。这时他如果叫人,人家看到缪青晕倒在他这里,这算是怎么回事?他便抱起缪青,想把她抱到沙发上去,又怕别人进来看到缪青躺在那里不雅观。于是想把她抱到里间他平常休息的小床上去。缪青高耸的胸脯起伏着,吐气如兰。一双美目微闭,俏脸上泪痕点点。这样的一个女人抱在怀里,就是铁石心肠的人也会起恻隐之心,会起怜悯之心,当然更会想入非非。厉坚除了抱过妻子曲萍外,他还没有抱过其他的女人。他刚抱起缪青,心就像急鼓一样敲起来,几乎迈不动步子。
缪青的身子并不重,厉坚却气喘如牛。他对自己说:我没有什么企图,她是晕过去了,我只抱她去休息一会。另一个声音对他说,厉坚,你亲吧,这么漂亮的一个女人在你的怀里,而且谁知道她是不是故意投怀送抱?你不亲白不亲,难道你不是个男人吗?他马上对自己说:不可造次,我厉坚一世英名,岂能为一个女人毁了?从办公室到里面的套间仅十几步路,厉坚像登山一样困难,最后终算把缪青放到了床上。蓦地,缪青伸出一双纤手,勾住了厉坚的腰。厉坚一个猝不及防,身子像泰山一样地压到了缪青的身上,压了个结结实实。厉坚大惊,刚想翻身而起,缪青的一张柔软的樱唇立即像蚂蝗似的一下吸住了他的嘴唇,一条长长的柔舌在他的口中肆意搅动。顿时,厉坚像遭遇了巨大的电流狠击了一下,那电流“滋滋”地流进他的体内,他全身都麻木酥软了。可他的脑子是清醒的,他想:要出一等事故了!他一下子从缪青的身上滚了下来。床很狭小,他这一滚就十分狼狈地滚到了地上。没想到缪青勾住了他,她的身子反过来压在了厉坚的身上。紧接着,她在厉坚的脸上乱吻一气。
厉坚大喝一声:“别闹!”他的声音很大,像一个隆隆的闷雷。
缪青一怔,问:“难道你没有这个意思?你没有这个意思抱我到这张小床上来干啥?”厉坚一骨碌爬起来,说:“我根本没这个意思,我见你晕了,我才抱你到小床上休息一下!”
“呜——!”缪青立即大哭了起来。尽管厉坚办公室的隔音效果很好,厉坚仍大惊失色:“你别哭好不好?”缪青却越哭越凶:“我还有什么脸见人?在家那个死鬼欺负我,我来向你告状,没想到你也欺负我。你们男人都不是好东西!”这时的缪青活像一个泼妇。
厉坚的头一下大了。尽管他可以领导一个团,也可以领导江南市的136万人。但这个突发事件完全让他手足无措!不管怎么说,把她抱到里间的小床休息时,他的确对她动过心,还有一个男人正常的生理反应。这确实让她误会了,让她认为他对她有目的。他说:“对不起,请原谅!”
缪青却说:“对不起就完了?你抱了我,亲了我。我除了那个死鬼以前动过我,这五年来你是动我的第一个男人,说对不起就完了?”
厉坚急着表白:“我没亲你,是你亲的我!”
缪青说:“傻瓜,两张嘴合在一起,还分得清你亲我我亲你吗?结果都是一样的。再说男女之间的事谁说得清楚?”
厉坚急得眼冒金星,问:“那你说怎么办?”
缪青见目的已达,她不能把厉坚逼得太急。毕竟他与她没有发生实质性的关系,她要吊住他!她嘟起嘴说:“没有什么怎么办,反正你已欠了我,对不对?”
厉坚无奈地说:“好,我欠了你!”
缪青这才破涕为笑,她为厉坚抻抻衣服,说:“把衣服整好了,别让人看到了,这多不好!”她一下抓住了主动,好像她与厉坚真发生了关系似的。厉坚走出套间,缪青在里面收拾起自己来。缪青准备给厉坚一个悬念,当作日后她索要官职的筹码。她整理好衣服,从小坤包里掏出镜子与化装盒,仔细地补好妆。她走到外间,冲厉坚嫣然一笑,娇声说:“厉市长,我走了哦!拜拜!”
厉坚却叫住了她,说:“慢!我还有话要说。”
缪青回过身来,风情万种地笑起来,露出一口整齐的小白牙。她以为厉坚被她的魅力征服了,换了念头。如果他此时要采摘她这颗成熟的果实,缪青也是千肯万肯的。一步到位那是最好的了,省得她以后还要花手脚。她款款地走到厉坚面前,想走到厉坚办公桌里面,坐到厉坚的大腿上。
厉坚一扬下巴,示意她坐到他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厉坚一坐上市长的办公椅子,就跟刚才在里间小床上的厉坚判若两人,仿佛这把椅子有魔力似的,厉坚一下变得冷漠、高大、威严起来。
缪青的笑容一下冻住了。厉坚的话像铁块,又冷又硬:“你做过几回了?”
缪青一下没听懂厉坚的问话。她又娇笑着说:“厉市长,什么做过几回了?”
厉坚一字一顿地说:“你刚才用在我身上的手段到底做过几回了?”缪青一下花容失色,这女人很有演员的天赋,眼泪说滚下就滚下来了,她哭着说;“厉市长,您别冤枉人!”
厉坚冷冷一笑,说:“你先假装晕倒。算准我会来抱你。你就用你的美色来引诱我,当我把你抱到小床上,你就突施偷袭。一般的男人都会倒在你的石榴裙下。不瞒你说,我的心确实动过,我要不动那我就不是个男人了。但是,我战胜了自己,我赢了!我把你叫回来,就是要告诉你:不管你有什么样的动机,千万不要打我厉坚的主意。还有,这种危险的游戏,不能再做了!搞政治的女人,尤其要洁身自好!这是我对你的忠告!”
缪青的嘴唇哆嗦着,她还想说什么,但咬了咬嘴唇,终究没说出一句话。她站起身,拔脚就要冲出厉坚的办公室。
厉坚说:“擦干眼泪再走!”
缪青擦完眼泪,说:“厉市长,我还会来找你的!”
32
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在江南市打响。对这场“战争”,厉坚提出的口号是:招商引资与大建设、大开发、大发展,两手抓,两手都要硬。
厉坚的思路十分明晰:经济建设搞上去了,便有了经济实力;有了经济实力,那就可以大搞城市建设;而城市建设势必会带动服务行业的大发展。工业化、城市化、服务化这“三大重点”便由此而来。在部队时,厉坚常爱抓典型。他认为典型是一个高度,一个目标,一个方向。典型树好了,就可以以点带面,全面开花。他抓飞行训练时,常让一个飞行中队率先试验,摸索出经验后再在全团推广。如今,厉坚把沿江经济开发区树为典型,这是由市里搞的经济开发区。目前也只有这么一个开发区,但范围较小,只有一个乡那么大。这是他的前任朱达搞的,朱达也倒在这个开发区上。开发区里面只有10多家外资企业与一些实力雄厚的民营企业,这在当时已是很不容易了。厉坚要把这个沿江经济开发区搞大,搞好,他树个标杆在这里。好让各乡镇的招商引资有个目标,有个方向。当然,没能力搞开发区的乡镇,可以把引进的外企落实到这个工业园区里来。
这天,厉坚带着柳理与市规划局局长顾骏开着汽车来到沿江经济开发区。江南市的“十五”计划上有扩大沿江经济开发区的内容,但只是个粗框框,占地多少亩都没有。厉坚的汽车沿着江边兜了一圈,沿途经过每一个乡镇,他就让乡长镇长出来。汽车兜了一个圈,开了一个多小时。厉坚就说:“好,刚才我经过的地方就都是沿江经济开发区。”厉坚这一个圈子圈进了5个乡镇,也就是说,沿江经济开发区的面积一下翻了5倍多!
柳理、顾骏和乡长、镇长们听后都感到十分惊讶。心里想:厉市长是不是太草率了?他高兴跑多少这个开发区就有多大?
厉坚见大家都不吭声,看出了大家的心思。说:“你们说,我这样做很荒唐是吧?其实,一点都不荒唐。刚才我坐在汽车里兜圈子时,就想着把这五个乡镇合并起来,加上这个沿江经济开发区,还有一个沿江港口码头,可以成立一个沿江城市了。这个‘十五’计划上是没有的,这个想法是我突然冒出来的,回去可以召集专家论证。但我想这计划是人订出来的,连宪法都可以修改,我们的‘十五’计划怎么就不能修改?大家说对不对?当然,如果这么搞的话,方方面面的事就会很多很多,比如这五个乡镇的农民,没了土地,他们怎么生活?我在想,建了一个新的城市,他们就成了新居民了。有知识有文化的人可以到外资企业工作,外企来这儿不就看上了我们的资源和廉价的劳动力吗?当然,我们相应的配套政策都会一个个地出台,这是以后的事。现在得把一个港口码头先建起来,我第一次来这里,看到这一带水域,我就想怎么就不好好利用这个长江资源呢?在这里建一个深水码头,与发达国家通港,我们的沿江经济才能真正腾飞起来。这开发区的名字也名副其实了。我还有一件大事要做,把全市的公路做好,还要造一条提高江南市城市品位的横贯整个市区的通衢大道!所以,招商引资与大建设,大开发,大发展要同步进行,这也就是我所要说的两手抓,两手都要硬!”这一番话,让柳理、顾骏与乡长镇长们听后犹如醍醐灌顶,原来他要再建一个城市呀,这真是一个十分大胆的设想呀!
在江南市市委常委会上,厉坚把建立一个沿江城市的设想说了出来。大家讨论得十分热烈,一致认为这是一个大胆的设想,如果实现,也成了一个在江南市史无前例的大手笔。纵观全国374个县级市,每个县级市也都只有一个城市,而厉坚却要再建设一个城市!副市长戈巴诚心诚意地说:“厉市长,说实话,我以前有点看不起你这个转业干部。当初我还想跟你抢当代市长呢。我自以为我很懂经济,又搞了这么多年,代市长非我莫属。但没想到江州市委让你当了代市长,我仍不服呢!现在我彻底服了,为什么?因为你这种创意的点子与设想,我十个戈巴的脑袋加起来也想不出来的。只有帅才的脑袋才能想得出这宏大的设想,你就是帅才!这说明江州市委的决定是对的,他们是量才使用,我心服口服!”厉坚打断了戈巴的话,说:“老戈,你别给我带高帽,你懂经济,跟大家一起动动脑子,看怎么完善这个设想,再请专家们去论证。”
屠学明说:“老厉,你这个沿江城市的设想很好,戈巴的话不错,你确实是个帅才。你转业回来从副市长、代市长一步步走过来。尽管你的角色进入很快,但我说句不客气的话,你跟戈巴同是本科生,你学的是航空,他学的是经济。到目前为止,论经济你仍及不上戈巴懂。可是,帅才不要所有的东西都精通,也不可能都精通。他只要能够有一颗统领与驾驭全局的天才的脑袋和本领,就可以了!”
屠学明说了这话后,大家对厉坚的这个沿江城市的设想进行了热烈的讨论。
市常委会决定:把建立沿江城市列入“十五”计划之中,并给这个未来的城市起了个名字——“滨江”。
深圳五洲宾馆二楼商务厅内,2001年中国江南市投资情况说明会暨项目签约仪式在这里隆重举行。这是江南市市委市政府首次举办的大型商务活动,欧美、日韩、东南亚等20多个国家和港台地区的中外客商,还有工商界、金融界的朋友出席了这次盛会。
戈巴主持会议,屠学明在会上致辞。厉坚在会上详细介绍了江南市的投资情况,热忱邀请与会嘉宾来江南市创业。他说:“江南市是中国历史文化名城之一,地处长江三角洲,在上海经济圈内。通江达海,区位条件优越,是一片活力勃发的创业热土。江南市市政府对各种创业资本一视同仁,对各地投资客商一视同仁,对各类创业人才一视同仁。市政府围绕‘亲商、富商、安商’的理念,着力优化服务环境,政府各部门实行一条龙服务,形成一整套高效、便捷和行之有效的服务体系。努力以细致周到的服务让投资者放心发展,以开放亲和的氛围让投资者舒心生活。诚挚邀请中外客商与各界朋友走进江南市,感知江南市,共同播种希望的种子,携手共进同创辉煌!”
与会期间,厉坚、屠学明、戈巴分别会见了日本大金、美国杜邦、住友橡胶、比利时苏莱克斯公司以及香港、台湾等东南亚的客商,双方进行了友好的交流沟通。
这次招商活动,获得空前的成功。共有42只项目签约,总投资额达312亿元。让厉坚感到遗憾的是,芬兰新思纸业集团公司没有签约,只口头答应今后来江南市投资,可他们连合作意向书都没签。这公司是世界500强企业之一,江南市目前还没有一家世界500强企业落户呢。厉坚招商引资的思路是巩固对台招商,主攻日韩,拓展欧美。而欧美的化工(造纸)占市场很大的份额,特别是芬兰新思纸业集团公司是世界500强企业,在欧美很有影响力。厉坚认为拓展欧美,化工(造纸)产业是一块大蛋糕。目前江南市以钢铁、能源、电子、电器、机电和汽配零部件六大产业为主,如果能引进化工(造纸)这个产业,那对提升江南市的产业结构与经济增长有着极其重要的意义。因此,芬兰新思纸业集团公司就纳入了厉坚招商引资的大篮子。现在,厉坚眼睁睁地看着这条大鱼从他面前游过了,他只有直叹气。
33
2001年11月3日,在江南市第十一届第四次人代会上,厉坚正式当选为江南市市长。电视台进行现场直播,播放了这一实况。
曲萍刚好轮到今天休息,她端端正正地坐在电视机前,好像她也在参加这个隆重的会议。那些原先跟她根本不沾边的市领导,自从丈夫当上代市长,他们来家谈工作,总是热情地跟她握手,叫她嫂子。曲萍觉得自己的形象也仿佛高大了起来。现在这些市领导们脸上都挂着笑容,走到投票箱前投票。厉坚投票时,曲萍正在卫生间,等她出来时,已是戈巴他们在投票了。她懊悔了好一阵子。不一会,厉坚又出现在电视屏幕上。只见他西装笔挺,雪白的衬衫上系了一根绛红色带细花点的领带。这根领带还是厉坚早晨出门时,她帮丈夫打的呢!厉坚神采奕奕,风度翩翩地站在主席台的讲台上发表就职演说。丈夫说了些啥,曲萍并没有仔细听。这官场上的话她听不听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从这一刻起,她是江南市的第一夫人了!从今后起,自己的一举一动可得要注意了。厉坚发表就职演说后,就回主席台正中的位置上去了。曲萍给丈夫打电话表示祝贺,她看到电视里的丈夫掏出手机,她害怕影响了丈夫开会,只激动地匆匆说:“老厉,祝贺你当上市长!我爱你!”厉坚的眼睛向会场扫呢,曲萍想他是不是高兴昏了头,以为她也在开会呢。这个傻大个!“傻大个”是曲萍对丈夫的昵称。傻大个只说了两个字“谢谢!”,就关了手机。
曲萍清清楚楚地看到丈夫把手机又放回了衣袋里。
晚上,江南大酒店灯火辉煌。在188号包厢内,市四套班子的成员,齐齐一堂。新市长上任,总要庆贺一番。
厉坚满面春风,谈笑风生。他大摇大摆地坐在首席。他的右边是市委副书记屠学明,左边是人大主任徐松林,依次是政协主席顾国光、副市长戈巴、田青等人。
屠学明看了看表,说:“时间差不多了呀,怎么还没上酒菜?”
往常,市领导入席时,桌上早已摆满了十二道冷菜,桌子中央竖着两瓶茅台或五粮液。今天大家坐在圆桌前,桌上光溜溜的什么都没有。
屠学明站起身,要去问个究竟。包厢的门开了,五个穿着藏青制服的服务员小姐手里托着一只大盘子,一个个轻盈地走进来。她们在各位领导面前摆上了一碗热气腾腾的蕈油麻菇面条。
众领导面面相觑:今天是哪位领导过生日?他不怕跟新任市长厉坚争风头?但大家想想又不对,谁几时生日他们都知道。
厉坚见大家一脸狐疑,哈哈大笑。站起身来说:“各位领导不用猜疑了,今晚我请客。大家不是要庆贺我当选市长吗?我就用这碗江南市最顶级的八块钱一碗的蕈油麻菇面招待大家。”
人大主任徐松林说:“厉市长,谁要你请客?今晚我们就得痛痛快快地喝一回。你当选市长,就要好好庆贺一番,大家说对不对?”
众人说:“今晚酒是一定要喝的,这面条就当作饭了。”
厉坚说:“酒席就免了吧。一是浪费钱财,我们省下点招待费留在招商引资上吧。二是这种场合少不了你来我往,这样就会多喝酒。喝多了酒就会影响健康,各位领导回家,你们的夫人都会有意见。我可不想得罪各位的夫人,这样以后的工作也好开展嘛!”
屠学明说:“好,老厉,真有你的。我们尊重厉市长的意见,这酒就不要喝了,吃面!”
“慢!”徐松林说,“我还要请教一下厉市长,你为什么请我们吃面条?”
众领导笑着起哄说:“对,吃饭也可以。四菜一汤,为什么要吃面条?”
厉坚又笑笑说:“生日吃面条是希望长寿。我请各位领导吃面条的意思是,既然大家相信我选我当市长,我希望在市长这个位置上坐得长久些,至少让我干满任期。别干了一两年,你们撵我走。记得我转业回来时说过的一句话,要让江南市三年大变样。我为什么说这句话呢?因为南方的发展比我们快嘛,全国都在学南方。人家能搞好,我们也能搞得好。我这个人不喜欢跟在别人屁股后面跑,总喜欢琢磨一些新东西,新点子。在部队时是这样,回到地方后仍是这样,这叫本性难移。让我当市长,我就要好好干它一场!我们现在只刚刚挤进全国百强县市,就像好学生刚考进了重点中学。但你只进了这扇门,你要成为班级、年级里的尖子生,你才是真正的优秀生,好学生。我们江南市也要成为全国百强县市中的尖子生,起码要排在第10位吧?目标定得高了,才会觉得差距大、压力大。差距大、压力大了才会有危机感,紧迫感。你不努力,你就会被淘汰。所以,你才会去努力,去奋斗!让我当市长,我就要为江南市的老百姓扎扎实实干点实事。所以,我请你们吃面,希望各位领导多支持我的工作。我们这一届市政府争取把‘十五’计划上的事做好了,或做个**不离十,才不辱使命,不辜负江南市人民对这一届市政府的期望。”
屠学明听厉坚这么说,怔了一下。随即,他率先端起面碗,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徐松林他们也都端起碗吃起来,包厢里响起一片呼噜呼噜吃面条的声音。徐松林吃完,一抹嘴对厉坚说:“厉市长,听了你请我们吃面的理由,我对你有信心!”
这一顿面,大家吃得比吃酒席还尽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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