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朗西斯给自己找的绝对不是一个轻松活,他现在吊着一只手,单手持刺刀在割着一些草,有理由相信,这种劳动持续的时间不会太短,因为他的身后已经堆了一小堆草料,这是给战马的食粮,弗朗西斯是在大部队走以后,才发现这里草丛中长着一种他以前见过的、牛马吃了会拉稀的植物,于是他只好把几匹马牵在树上,自己咬牙忍痛割草饲马了。
远处传来了马蹄声,弗朗西斯侧起耳,很失落的感觉浮上心头,只有一骑。不过胡仁临行就说了九死一生,其实倒也是意料中事,弗朗西斯想起平日和他关系最为要好的布莱雷德,心头有些酸楚,怕是只有以后上了天堂才能相见了。不过他很快就直起身子把刺刀收入鞘中,如同收敛了自己的忧伤,毕竟他在这里的任务不是上演莎士比亚的话剧。
“嘿!怎么是你这杂种?”弗朗西斯一见来者是布莱雷德,惊讶的脱口问出这么一句话,全然忘记片刻之前,他对好友的思悼。
“换马,快,疯子在断后掩护我带这俘虏先撤,他命令我们马上撤退,不用等他。”布莱雷德翻身下了马,扛起那肥胖的奥哈拉将军,把他放在正在吃草料的一匹战马鞍前,弗朗西斯帮着把奥哈拉将军用绳子反剪绑实,自己也郁郁地上了马,要撤退了,这没有什么可商讨的余地了。胡仁带队潜入,就是为了捉这个俘虏,现在后面一定有敌军骑兵在赶来,这时绝不能留下,否则断后的兄弟们的血就白流了。
在夜幕下,两位穿着迷彩服的士兵,骑在马上,鞍上横搁着俘虏,身后还牵着四匹马,他们转过身,向约克敦敬了一个军礼,然后披着星光,策马向前路奔去。
刮干净胡子,穿着上好亚麻布衬衣的胡仁,把最后一块牛扒沾了黑椒汁放进嘴里,他心里突然泛起来到这个时代以前,一部老电影里的台词:他们用金华火腿打我,用鱼翅刺我,逼我招供……
把红酒一饮而尽,胡仁满意地笑了起来,冲边上的康华利中将伸起大拇指说:“你的厨子很棒!等战争结束了,你把他送给我算了。”
伯爵优雅的笑了起来:“州长先生,如同费陀所说:不要去寻求你不需要的东西。也许你应该告诉一点我有兴趣的东西。”
胡仁摇了摇头,**着手中的餐刀,对伯爵说:“我是因为一位绅士的承诺而放下手中的刀,并且我可以向你保证,那位被我邀请的先生,也会受到同样规格的款待,尽管我们没有你这里这么好的厨子,嘿,伯爵,你的脸色为什么这么难看?让我们保持彼此的风度好吗?”
“州长阁下,我想我不得不提醒你。”伯爵高傲的仰起头,**的摸了一把唇上的胡须:“你是在近百把火枪……”
“不、不,仁慈的伯爵阁下,我的英语不是很好,但请容许我向你提出一个请求,然后再继续我们的谈话好吗?”胡仁用餐巾装模作样的擦了一下嘴说:“找两只猫和一个线球进来。”
大概基于伯爵的好奇,猫很快就被弄来,胡仁把线球抛出十码远,两只美丽的波斯猫便奔向那线团,胡仁稍离座向伯爵致意之后,只听两声破空劲风响起,康华利中将的卫兵已经将十几把短火枪对着胡仁。
胡仁坐在椅子上,望着他不到十码的伯爵,用手拈起一块水果沙拉抛进嘴里,向那两只猫的方向指了指,伯爵脸色变得青白,十码外,他的那两只可爱的宠物,头并列在线团边上,被一把餐刀和一把餐叉洞穿脑袋钉在那里,身子还在抽搐着。
“尊敬的伯爵阁下,我敢来这里,就不怕死亡。我已经完成了我的目标,请一位将军去赴宴。”胡仁似乎对这种效果很满意:“如果我不是相信一位绅士的诺言,按你我的距离,我想你的卫兵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发现你已去见上帝的时候,把我也送去见上帝。”
伯爵让卫兵放下枪,他也笑了起来,只有一瞬间,脸上又恢复了血色,胡仁的话虽然说得狠,但对于伯爵来讲,这却让他放下心来。因为胡仁在暗示,他并没有死志,只要没有死志,那么场面又回伯爵的控制之中,这时边上一个卫兵笑了起来:“嘿,州长,你是一位绅士,但是你手边已经没有刀叉了,我的枪口对着你,击锤已经扳开,你现在和那些奴隶船最下层的黑鬼没什么区别!”
“伯爵阁下,难道你就看着他污辱一位绅士吗?”胡仁继续吃着沙拉,老实说,他心里点底也没有,而他绝不想死,如果是在原来的时空,他早就把伯爵干掉了,但现在不同,他仍是一名战士,但他已不只是一名战士。
“那么州长。”伯爵面对这个妄人,一个没有死志的俘虏,还死要面子,实在让伯爵可气又可笑:“你和他决斗吧,好吗?不过请恕我不提供给你武器,毕竟我们的阵营目前是敌对的。”
这惹起房子里所有人的大笑,胡仁站了起来,对伯爵弯腰行礼说:“没有关系,我能有幸请你作为我的陪证人吗?因为我需要一名陪证人。”伯爵实在忍不住了,他大笑起来,他要瞧瞧这个妄人如何收场,他点了点头。
“那么,你的陪证人呢?你如果没有陪证人,我们就没法决斗了。”胡仁对那名卫兵说。
“我来!”
“嘿,我也作你的陪证人,约翰。”
……
伯爵和那名卫兵耳语,吩咐他不要打胡仁的头,只要打在餐桌上就好,他想瞧瞧胡仁会不会吓出尿来。
闹剧就这样开始,由伯爵抛起银币,落地时开始决斗,由一脸轻松的手持短火枪的卫兵约翰,对三步开外、坐在餐桌边上抱头作痛苦状的胡仁。
他在赌,也必须赌,如果屈服,那么被投入牢里,哪怕一个英军列兵也可以来羞辱他,折磨他,那么就算捱到陈宣来救他,估计连逃亡的力气也没有了。他赌伯爵只是要教训他,而不是要杀他,如果要杀他,又何必浪费一餐饭?毕竟一个州长的头衔,就算把他弄回伦敦献俘,也比较有面子。
当其他卫兵忠实地围在伯爵身前,银币从伯爵手上抛开,在灯光打着转向上到达一个最高点,然后闹腾着向下,“叮”,银币接触了地面。
胡仁飞出手边洁白的盘子;
火枪声如期的响了,水晶吊灯被打断挂索,慢慢坠了下来;
银币在地上没有马上停下,打了两个转仍在晃动。
把一个盘子扔中三步外一个人的手,有多难?任何一个家庭主妇,估计只要给她们两次尝试的机会,都可以毫不费力的做到。但要在银币落地的一瞬间,飞出盘子,保证在击锤上夹着的遂石打着火之前击中,却就要胆大心细、眼手协调了。
当伯爵还没来得及叫好时,胡仁已起身向前走了两步,还倒提着刚才坐着的胡桃木描金皮椅,他微笑着把椅子挥向正在惊诧为什么会打中吊灯的约翰,可怜的约翰只觉眼前一黑,他晃了晃睁开眼,见到的东西都有重影,嘴里满是腥咸的味道,作为伯爵的卫兵,他有过人的体格,但胡桃木也有着过人的坚硬,所以在受到第二下重击时,他终于一声不吭的倒了下去,接触地面以前,胡仁微笑着**把椅子又向约翰的头上来了两下,然后把椅子放好坐下,十几把火枪这时已经顶着他的脑袋。
那个旋转的银币终于不甘心的停了下来。
胡仁对伯爵惊叫道:“嘿!伯爵阁下!那漂亮的水晶灯!”
伯爵回过头,那用四十个皮肤和绸缎一样的美貌的黑女奴换来的水晶灯,已叩击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伯爵长叹一声,重重的摸了一下脸,胡仁笑了起来,对他说:“作为我的陪证人,伯爵阁下,你难道不该祝贺我的胜利吗?”
“好吧,祝贺你,州长先生,你赢得了决斗的胜利。”伯爵作为一个贵族,从小受到良好的教育,使他很快控制了自己的情绪:“但你知道,我今天的状况太差了,我想,州长先生,你应该想回寝室了,对吗?”
“如果你不反对的话,我想和我的下属呆在一起。”
“很抱歉,他们和你一样都是勇敢的人,都以一个战士最好的方式逝去了。”
“那么,请让我和那两个小孩呆在一起吧。”
“你确定?”
在胡仁被卫兵带出去的时候,仍可以听到他在门外对伯爵的恭维:“你们的伯爵,他是一个天生的贵族,是一个优雅的绅士,如果换成是我,在损失了这么多士兵,天啊,还有那么漂亮的水晶灯,我一定不能克制自己的……”
康华利中将看着仆役打扫水晶灯的碎片,笑了起来,身边的军官愤懑地道:“这个黄皮肤的杂种,中将为什么不把他杀掉?”
“你不懂,这是个很不错的家伙。”伯爵端着咖啡浅尝,全然没有方才胡仁在场的那种不快,他对下属笑道:“我相信可以从他身上挖出很多东西,并且关键的是,他不是一个莽夫,但他毫无疑问是一个贵族,只要一个骄傲的贵族在这种情况下仍要求决斗,他带领的下属是我第一次见到反叛军里有制服的部队,尽管人很少,他一定在反叛军里很有地位,他一定知道很多东西,最起码他很有钱,就算问不出什么,我们可以榨出一笔不菲的赎金,……再说,奥哈拉将军还在他们手中,派出的十支小队,回来的七支都没有找到将军的下落。”
在湿冷的牢房里,手脚被包扎了绷布的上尉坐在椅子上,边怒斥着安德鲁和他的哥哥,边挥动拐棍打在他们身上,牢房里不时传来一阵童稚的惨叫声。这时牢房外面传来了脚步声,是胡仁和押送他的士兵,胡仁走到这里,高声地和上尉打招呼:“嘿,军官,又见面了,你还没去见上帝啊?”
上尉恶狠狠地盯了胡仁一眼,但不知为什么,他有点怕敢和胡仁对视,他回过头,**的又用拐棍抽打了安德鲁一下,但安德鲁却没有和刚才一样呻吟,他见到胡仁的到来,瘦弱的身体仿佛充满了勇气,“呸”一口带血的痰吐在上尉锃亮的马靴上。
胡仁的心猛地一沉,要坏事!毕竟现在是羊入虎口,这么直接的挑畔绝对是不智的,刚才教训那个卫兵,胡仁也是先把伯爵扯上,以维持一种表面上的道义。只听那上尉狞笑说:“***,你这小杂种,给我把靴子舔干净!”
安德鲁冷哼一声,倔强的别过头去,上尉怒骂:“你舔不舔?”见安德鲁仍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上尉猛地站了起来,从旁边老上士的腰畔“铮”一声抽出马刀,胡仁急得大叫:“安德鲁小心!”这时他身边的两名高大的卫兵已经死死把他反剪,只见寒光一闪,一串血花飞溅,伴着安德鲁的惨叫,安德鲁的头上手上,满是鲜血。
胡仁急得大叫:“医生!快找医生来!你们怎么可以这样?”
“先生,作为一个军人,我钦佩你的武勇。”押送胡仁过来的康华利伯爵的待卫长冷冷地说:“但你要清楚,就算在中世纪,也只有骑士才可以被赎回,而这种贱民,则是胜利者的战利品,如果你要叫医生,那么一切费用将加在你的赎金上。”
在医生包扎的过程中,有卫兵低声和上尉说了刚才胡仁的决斗,上尉望着胡仁的眼光更加闪烁,他急急的叫道:“给他带上手镣!”
胡仁很快就被带上手镣和在一只脚上被系上沉重的铅球。上尉命令士兵把胡仁和包扎好了的安德鲁兄弟都关进牢房,由于没有麻醉药,直接的缝合手上和头上的刀口,疼痛让安德鲁不停的呻吟,罗伯特把他抱在怀里,给他反复地哼起一首歌:鸡杯敬,含终辛,落弯秘鲁大长今……
这让在闭眼苦思下一步如何是好的胡仁,听起来有些熟耳,但听了几次,总是不知所云,便问罗伯特:“你在哼的是什么?”
“我们听警调连的士兵唱过的歌。”罗伯特喃喃说:“他们说是州长你教的。”
安德鲁的注意力被转移了过来,他痛苦地问胡仁:“州长,你能告诉我,怎么样才能加入警调连吗?”
“为什么你想加入警调连?”
“因为警调连的人都是最棒的。”
“他们和我一样,是汉人。”胡仁无奈的告诉安德鲁真相,在他看来,这个小孩已经活不了多久了,他这时也知道罗伯特刚才在哼的是什么歌了,他把安德鲁抱过来放在膝头,轻轻的给他哼着:君不见,汉终军,弱冠系虏请长缨;君不见,班定远,绝域轻骑催战云!男儿应是重危行,岂让儒冠误此生?况乃国危若累卵,羽檄争驰无少停!……
安德鲁终于迷迷糊糊地睡了,连罗伯特也打起了呼噜,胡仁把他放在地上,揉搓了一下发麻的腿,胡仁那条受了刀伤、又中了枪弹的腿,倒是情况比安德鲁好多了,因为那刀口并不深,甚至连缝针的必要都没有,那铅弹穿透几层帆布以后,也不是射得很深,并且在伯爵那里,得到较好的包扎。
这时胡仁发现安德鲁的脸上有一种病态的绯红,用手一摸,十分烫手,却是在发高烧,连忙高声呼叫牢卒,狱卒过了半天才睡眼蒙胧的走过来,没好气地问:“你***吵什么?”
“快这小孩一点水喝吧,要不他就要死了!在发高烧!”胡仁发现狱卒叫骂着又要离开,明显小孩死不死,他并不感兴趣,胡仁忙道:“嘿,他死了,这里会发瘟疫的!要不你把他弄出去,要不你给我一点水!”
三更半夜,狱卒才懒得去把人弄出去,于是胡仁得到了大半桶水,但胡仁又叫道:“给我笔和墨水,喂,我是美联邦的州长!康华利中将要我写一些东西给他,如果明天他派人来拿不到东西,我就说是你故意……”
“好吧,州长,你伟大得和狗屎一样!”狱卒把笔和墨水还有几张纸给了胡仁:“别再吵了,不然的话,我有上千种方法折磨得你恨不得死去,却又还有一口气。”
叫醒罗伯特,弄了水灌安德鲁喝下去,又不停的给他擦拭头脸没有受伤的地方,以给他降温。安德鲁**的睁开眼睛,发出一声呻吟,对胡仁说:“州长,我要当汉人,然后进警调连。”
“你知道吗孩子?北美的战争很快就结束。”胡仁捏着孩子的手,对他说:“但对于汉人来说,我们的战争才刚刚开始,我们的国家被野蛮人占领了,我们要回到遥远的故国,和百倍,千万倍的敌人战斗……”
安德鲁倔强地说:“我,我要做汉人,然后一起去战斗。总之,我要和州长一样。”
高烧使他很快就迷糊过去了,开始用一些土语说着胡仁听不懂的胡话,胡仁苦笑的把他的手放下,对他轻轻地说:“好好活下去。”
胡仁沾了墨水开始写信,很快就写完了两封信,胡仁对罗伯特说:“这封给砍伤安德鲁的那个家伙,这封给康华利中将。”
罗伯特不解地问:“那州长你呢?”
胡仁笑了笑,抱着那沉重的铅球走到窗边,透过那手指粗细的铁窗栅,可以闻到海风的味道,胡仁让罗伯特帮他把那亚麻布的衬衣袖子卷在大臂,牙齿咬住那大臂处卷成厚厚一卷的亚麻布袖子,右手四指捏着大拇指,闭眼一**,只听“咔”一声,胡仁额头密密麻麻都是细细的汗珠,在罗伯特的帮助下,卸下大拇指关节的右手脱出手镣,胡仁忍痛摸正部位,**一按,又是骨节响起,这下竟痛得昏了过去,罗伯特用水把他弄醒,脸上尽是仰慕之色,胡仁苦笑地摇了摇头,以前电视里也好,反侦讯科目里教官说的也好,脱下大拇指关节,都是轻而易举的事,不知是自己太过脆弱,还是电视和教官骗人。
又依前法,卸了左手大拇指关节,不过这次接骨,虽然是痛,却没有昏过去,胡仁心想,也许弄多几次,习惯就好?不过现在他实在不敢打趣调笑,把身上的衬衣脱下,让罗伯特把他身上的帆布迷彩服一起去泡得湿透了,然后拧在一起,圈住两条铁窗栅栏,**的绞起来,努力地不让湿衣卷成一团,把它扯直了绞动。
那件亚麻布的衬衣,首先发出撕裂的声音,胡仁的手心,也感到烫伤的炽痛,但这时却已不能停下,难道把大拇指再卸脱了戴上手镣?终于,一条铁栅栏被绞弯,“当”的一声崩了出来,胡仁把那条弯曲的铁条取下,插入脚上铅球的链眼里,只一下,就把那铁链子扳断,胡仁抖开手上的衣物,那件亚麻布衬衫已烂了一截,一个袖子已经快要脱离,但也只有穿上不管了,把那帆布迷彩上衣给罗伯特说:“裤子,快脱下来,一起泡湿了给我。”
刚才那条没有弯曲的铁条,却已松动,没费什么劲,就绞弯崩了出来,胡仁把衣物还给罗伯特,对他说:“自己小心,可惜你弟弟受伤了,要不我们可以一起走。你照顾好他,我一定会回来救你们!”罗伯特认真的点了点头,在他看来,胡仁已经没有什么不能做到的了。
胡仁钻出窗外,不禁叫苦,这牢房背海而建,窗外只有不到半平方的岩石,下面就是倒斜的峭壁,海浪拍击在岩石上,在星光下溅起高高的浪花,远处是英国约克河小舰队,这种战争时期,胡仁知道,自己不可能和基度山伯爵里的爱德蒙.唐太斯一样,得到某只走私船的救援,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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