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明珠再一次当着他的面,投入了李天麒的怀抱之中。他长叹一声。他知道他出手太慢了,一切都已经晚了。其实,早就已经晚了。
他与阿幕在一起这么长时间,竟然都没有发现他们在一起的丝毫端倪。她每次从战场上回来都会率先进宫看望他,他以为他在她心中与其他男子应该是不一样的。没有想到的是,在他丝毫没有发觉的情况下,她已经将自己的心给了别人,那个别人还是一个身份卑贱的马夫。
一个身份卑贱之人。
世界蝼蚁分三六九等,而李天麒却是在最末等。明珠的心就这样卑贱吗?需要给这样的人才能感觉到幸福,而这样卑贱的人真的是全心全意爱她的吗?而不是她手中的权势地位,以及可以送给他的荣华富贵吗?
他精通相术,他看过李天麒的相,高鼻大耳,颧插天仓,五岳朝拱,且额头伏羲贵骨起,一双丹凤眼黑白分明,精光闪烁,胸有沟壑,城府极深。他有一副乱世枭雄的帝王之相。
他知道李天麒不是甘于屈居人下之人,他的眼中燃烧着的东西,除了一小部分爱情,更多的还有野心与**。要是阿幕所选之人真是一个老实本分的马夫的话,他还有把握将她从对方手中夺回,虽然,无法让她爱上他,也能够让她对这个男人死心,以免将来受到迫害,甚至国破家亡。
但是他不能。即使这个人贪图阿幕手中能给予他的无上权势,即使知道阿幕对这个人情根深重,将来李天麒一旦要害他,她必死无疑,他也不能。不能拆散他们,不能阻止他们在一起,甚至连在她耳边稍微提醒一下都不能……
即使已经料到了后来发生的所有事情,他也不能这样做。他卜了一卦,所显示出来的东西,他一个字都不能说,他不能泄露天机,否则,上天会用他的方式惩罚他,让他万劫不复,。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数,明珠有自己的命数,李天麒也有他自己的人生历程要走,而他也有自己所要遵守的东西,而且对于那些法则他从来不敢逾越一步。
他也有不做不到的东西,那便是天道法则。倘若他强行逆天改命,身处于他这个位置,所遭受的恐怕不比挫骨扬灰那样惨烈。拥有多大的能力,便有多大的责任,同样也有多大的风险,这个道理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但是……
他辛辛苦苦教大的徒弟移情爱上这样一个男人。她爱上他,嫁给他,这样一个人又如何能够得到幸福呢?还不如嫁一个乡野村夫,或许这样才是她所寻求的真正美好生活。她爱的本来应该是他。但是最后为何不是他?他想了很长时间归咎于他的自负,总想着等一切全部安排好之后,她会乖乖的回到他的怀抱之中,顺理成章成为他的妻子。后来,事实证明他太过于自信了。自负造成了他自己感情的不幸,也同样造成了整个大巫国以及其遭受战乱百姓的不幸,明珠这些年经历坎坷,命运多舛,何尝又不是直接造成了她的不幸?
后来,他痛苦过,挣扎过,难受过,整日借酒消愁,形销骨立,将自己关在大祭司所住的府邸之中,谁来了也不接待,一连一月没有出来。那个时候他不敢闭上眼,一闭上眼,便是俩人相拥恩爱甜蜜的模样,他便整日整日争执,也不让自己入睡。就这样过了两月。铁打的汉子也熬的快要变成一个废人,更何况他虽是大巫国大祭司,也是娘生父母养的血肉之躯。
之后,他大病一场,期间好像他们俩人来探望他,烛光照耀下,他望着他们俩人相携的身影,心如刀绞,迷迷糊糊之间,他只是隔着窗子挥了挥手让他们离开。
他盯着他们离开的背影足足的看了半个时辰,那一夜他一夜没睡醒了,整整一个晚上,辗转反侧,反复思虑,最后他做出了一个重大决定,他离开了大巫国的皇宫。
他谎称自己要回拜月教继续修行,其实他并没有回拜月教,他从来就没有打算回拜月教。他只是想要浪迹天下,将这广博天地的秀丽山川风景,游历一个遍,或许能解脱自己心中愁闷的思绪。
他发誓只要她过得幸福,他便再也不会回来。他只会在远方默默的祝福他们,偶尔想她的时候,便回来偷偷的看她一眼。他不会再见她,他害怕给她造成困扰。爱一个人就是让她过得开心幸福,她想要过什么样的生活,就让她过什么样的生活。至于她,她只需要祝福便好,他对她的心思就让它永远埋在心底,午夜梦回之时,他可以喝几口小酒,怅然若失,也算不枉此生了。想一想她过得好,他便比自己过得好,还要知足。
那个卦象中显示,李天麒很有可能不会做出叛国杀妻的举动,其中有情字牵绊,他会有所节制,证明他对明珠的心思也不是完全充满了功利,他是真的爱她。虽然不是一颗心中全心全意,但总是有几分真情。或许这几份真情会真的管用,能够让明珠留有一命,甚至有可能会将一切即将发生的事情全部遏制在摇篮之中。当然,这是在不出意外的情况下。
那个时候,彼岸想这件事情很有可能也不会发生,一件事情的发生需要很多契机。这个世界上哪来那么多聚在一起的契机?但是他想错了。人的命运一直在不停的变化着,有他自己的功劳,也有周围整个大环境所给予他的一些东西,推动着他不断在前进的过程中塑造着自己,改变着自己。
命运使然,所有的契机,竟然聚在了一起。以至于发生了那场大叛乱,帝后惨死于李天麒刀剑之下,宫阙倾倒,李家黄袍加身。等他得到消息从苗疆赶回去的时候,阿幕已经变成了一堆灰烬。
他那个时候是什么反应呢,他站在一片废墟之中,整个人仿佛被砍成了七块八块,身上的疼痛从毛孔之中渗出来,一波又一波痛感,带着血珠将他身上来不及换下白色的长袍染成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