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三刻,长安城的太阳刚刚爬上城头,钱氏庄园就迎来了一队官差。
庄园大门四开,官差不请自入。
官差入园,见得闲杂人等众多,很是不悦,马上亮出獠牙进行驱赶。
衙役赶人,不管是早餐店的伙计,还是前来受施的百姓,无一人敢出来对抗,乖乖地往门外去了。
“什么时候衙役都这么敬业了,辰时未到就出值,难道发生贼匪大案了?”喋喋不休的人倒是还有,衙役听见既不作解释,也不作计较。
人群散去,没多一会儿,官差就围上了钱少少的住房。
官差推门而入,屋内却只有钱少少一人。
钱少少躲在床上,见有人进来,“挣扎”了几次想要爬起来,却又都失败。
“谁……谁?”钱少少问得有气无力。
“我们是提刑司的捕快,这是我们的郝都头。”当官的不用出声,自有属下把事办了,包括这自我介绍。
“哦,原来是郝……郝大人。”钱少少依旧躺在床上,“大……大人来得这么早,我……我谢谢你们。”
钱少少这一出口,就把差人给雷住了。当差的岁月都不短了,人也抓过不少,怎么从来没有人说谢谢呢?
“大人肯定是为了昨……昨晚上的事来的吧?”
“是的,我们就是为了昨天晚上的事来的,你还是自己说吧。”郝都头依旧不言,手下自有人答话。
“好……好的。大人,我昨天晚上在得……得月楼吃酒席,没……没想到有人在酒……酒中下毒,大……大人,你看我都被药……药成这样了……还望大人为小的作主,早……早日缉拿真凶。谢谢大人!”
“你的意思是我们来找你了解案情,帮你缉拿凶手了?”
“啊……不然呢?”钱少少全程有气无力,配以干裂的嘴唇和蜡黄的脸色,怎么看都是死关门打转转的角色。
“我们……我们是来找你问一个和尚的。”
“问……问一个和尚?不……不懂。”
“昨天晚上,驿馆走失了一个和尚,有人看到往你们庄园方向来了。”
“晚……晚上走失和……和尚,和尚什么时候也……也这么不乖了。”钱少少轻声地叹了一声,“和……和尚不做晚课,不……不早歇脚,大晚……晚上往外跑,有……有违佛门教化。”
“废话少说,我们问你,昨天晚上有没有见着一个和尚?”
“大……大人算是问对了,小……小的昨儿晚上还真……真的见过一个和尚。”
“在……在哪见的,现……现在在哪?”
钱少少有气无力结结巴巴影响到了小衙役,小衙役“鹦鹉学舌”,结果屁股吃了都头一脚。
“昨……昨天晚上吃酒席的时候,见……见着个番和尚。”钱少少作出思考的模样,想了一会,“酒席没吃……吃完,我肚……肚子就痛了,我……我们就走了,那……那和尚还在吃酒。”
“在那之后呢?还有没有见过?”
“在……在那之后我……我就躺这了,上……上哪去见?”
“有人见他进了你的院子,难道你真没见过?”
“和……和尚进我的院……院子?”钱少少浅浅地笑了笑,“这……这几天我这就没……没少来人,没……没想到和尚也这般好……好奇。不过也无……无所谓呀,爱看就看……”
“你真的没见着?”
“不……不敢隐瞒。”
“你姐姐呢?”
“小……小的误服毒酒,唯恐生日不多,所以一早让她……她去办三件事。”
钱少少说话中间,歇息了片刻:“一是让她找……找几家早点铺子,弄点粥米早点布……布施祈福;二……二是让她去抱朴跑……跑一趟,一来向先生告……告假,二来看能不能讨……讨些解毒的丹药;三是让她去京……京兆尹报官,捉拿落毒的歹人……只是没……没曾想大……大人们来得早。”
郝都头全程没有发话,只是在旁静静地观察。钱少少说的话是不是真话他不知道,钱少少的状态不好,那可是真的,有气无力的模样是身体真实的表现,不是刻意的做作伪造。
只是他哪里知道,钱少少昨晚吐了个干净之后就没有再进食,折腾了大半个晚上,连水也喝一口,身体之疲之虚,绝非虚假。
“搜!”郝都头终于给出指令了。
领导有命令,手下的自然要做事。两个衙役看了看屋里的几个大瓮,又拿水火棍胡乱地捅了捅地下——显然是查看有无地道。
屋外的院子里地宽房多,还有山有水有旮旯,自然是搜查的重点。
小喽啰外面团团转,郝都头独留屋内,他抓起钱少少的手腕号起了脉。
数息时间过去,钱少少开腔问道:“大……大人,我……我能挺过去吧?我……可不想死呀,我……我刚进抱……抱朴学院,好……好日子可期呀。”
郝都头略懂岐黄之道,只是钱少少的脉象却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太过微弱疲滑。
郝都头被问,却答不上来,转而又问道:“酒宴之后你真的没见过那个和尚?”
“大……大人,我……我不是很明白,你……你们怎么这般着急那……那和尚?”钱少少有些纳闷地问道,“你……你们怕……怕他不认识回驿……驿馆的路?”
郝都头语塞了。对呀,大活人一个,不是说没死吗?为什么要自己这般心急火燎地好一通找?不会是还在窑子里没醒来吧?
“哦,我……我明白了。他……他死了。”钱少少叹息一声,“那……那个和尚我……我认识,我们在秘……秘境同食同住好……好些天。只……只是和尚没有朋友,我……我们的交往也不深。太……太年轻了,愿……愿他在极……极乐世界安好。”
“他还没死呢。”郝都头也丢下一个白眼。
“没……没死?”钱少少皱了皱眉,“没……没死也找?那……那不是妇女儿童的专……专利吗。”
两人聊天至此,一个年长的衙役走了进来,在都头耳边絮叨了几句,郝都头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