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份来自敦煌郡太守陈璲的亲笔信笺内容太让人纠结,常惠和苟参同时都眉头紧锁:一路上小心翼翼的生怕相夫公主出问题,怕送亲团队遭到匈奴人的袭击,但是此时就要到了目的地的时候,乌孙那边竟然出了事情,这不是徒劳而无功?
元贵靡要是做不成乌孙王了,相夫公主要不要嫁过去,这个其实苟参不怎么在意。
苟参在意的是如果相夫公主嫁不过去,那么其其格公主还能不能嫁过来,自己还能不能娶到其其格公主?
自己如果娶不到乌孙公主,就没有了“乌孙公主夫婿”这个身份上的凭仗,那么和敬武公主刘敏之间不可告人的“奸.情”要是被刘询发现勃然大怒的话,自己该怎么办?
跑路?
法克!真是他妈的!
千算万算,怎么在乌孙这个地方出了纰漏?
可是,貌似乌孙国谁当王的事情,是属于人家乌孙的内政啊?
怎么办?
一步错步步错,一招输了全盘皆输,难道自己此前说做的一切全打了水漂?岂不是全为无用功?
苟参有些暴怒,但是表面还很稳健。
思量了片刻,常惠说:“为今之计,一切照常,仔细打探了,再做决定。”
“不知校尉意下如何?”
苟参也是这个主意,嘴上说一切以老将军的马首是瞻。
两人不动声色的商量好,到了张掖郡也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这事,当晚照常休憩。
到了人定时辰,苟参去常惠那里问安,常惠让苟参入席坐下,沉声说道:“这次乌孙兵变的来由,校尉可知?”
苟参略知,这些事情杨恽早些时候就说过,但他只能装作什么都不清楚。
当初武帝时候解忧公主嫁的乌孙王叫翁归靡。乌孙人称呼自己的王为昆弥或者昆莫,这个翁归靡对解忧公主很好,对大汉的态度也很好。
几十年来,解忧公主和乌孙王翁归靡生了五个孩子。三男两女,长子叫元贵靡。
如今乌孙兵变的由来是,翁归靡的上一任王是他的堂兄军须靡,军须靡本来跟他的匈奴王后有一个儿子,叫泥靡。
按理说军须靡死了应该由泥靡继承王位的,但当时军须靡快死的时候,泥靡还是个幼童,那时匈奴势大,对乌孙国蠢蠢欲动,军须靡出于对乌孙国负责的态度。就和堂弟立下誓约,暂由堂弟翁归靡继位乌孙王,想等泥靡长大了,再由翁归靡让位给泥靡。
军须靡和翁归靡当时立的誓约全乌孙都知道,翁归靡当时自然也同意履行诺言。
不过。翁归靡也只是那时候同意。
从武帝一直到现在天子刘询,一晃四十多年过去了,翁归靡觉得自己快不行了,他当然想让自己的儿子元贵靡做乌孙王,从来没有将王位还给侄子泥靡的意思。
但是名不正就言不顺,翁归靡活着的时候没人敢出来闹事,死了后。谁能预料到乌孙情况会是什么样的?
为了让儿子元贵靡顺利的继承乌孙王位,做乌孙的昆弥,又要防备侄子泥靡过来争夺王位,思来想去的,翁归靡就想到给元贵靡找一个强大的后台。
翁归靡找的这个后台,就是儿子的舅家。妻子解忧公主的娘家大汉国。
于是,翁归靡让自己的女婿龟兹国王携带自己和解忧公主的女儿一起去长安觐见大汉天子,说了许多的甜言蜜语,永远臣服大汉国的领导,然后让女婿呈上自己给大汉天子的信。想为“乌孙国新的昆弥”求婚一个大汉国的公主,以此和大汉国永远保持联姻,共同富贵,畅享太平。
而为了保险起见,翁归靡还意图将自己的一个小女儿其其格嫁到大汉国,增强这次联姻的力度。
这会,苟参和常惠同坐一室相顾而默然。
常惠不由想起了当初乌孙国要求婚大汉时候,众臣子们在宣室殿里因为到底要不要赐婚给乌孙国而引起的争论。
当时大家莫衷一是,意见不同,太傅萧望之就是极力反对和亲的,他当时说大汉不能对乌孙总是有求必应。
萧望之的原话是:“当初武帝时大汉和乌孙联姻的目的是为了共同的敌对匈奴,匈奴而今四分五裂,对大汉已经没什么威胁了,那么和乌孙的和亲,究竟还有没有必要呢?”
萧望之的意思是不能让乌孙国想和亲就和亲,如今乌孙联姻的目的恐怕不是共同的对抗匈奴,而是有其他的目的,所谓的动机不良,因此,萧望之觉得要慎重,不能让大汉被乌孙给绑架了。
那场争论一直持续了好几天,最后还是天子刘询一锤定音,决议要和乌孙继续的做“儿女亲家”。
刘询当时说大臣们讲的都有理,不过乌孙求婚的事情,还是要答应的。
刘询说,之所以要答应乌孙的求婚,并不是惧怕被乌孙绑架了意志,也不是怕不和乌孙联姻后匈奴就会趁机作乱,而是要给乌孙和天下做一个表率:大汉要如何,就如何!
刘询还说:“如果,今后乌孙国的新王不是元贵靡,那么,我大汉是不会同意的!”
天子一句话,底下人跑断腿,大家都被调动起了积极性,冲着护羌校尉或者别的职位而奋力拼搏,但是如今事情竟然变成了这样。
苟参不由想,萧望之这个老家伙其实看事情眼光还是很独到的。
可惜,自己和他尿不到一壶去。
“乌孙老王翁归靡已经死了,许多乌孙贵族拥立泥靡为新乌孙王,号曰:狂王。”
“当初翁归靡即乌孙王位之后,号称肥王,和汉公主刘解忧生下三儿二女,长子名叫元贵靡,次子名叫万年,三子名叫大乐。”
“当时匈奴与车师国联合进犯乌孙,某为光禄大夫,天子让某出使乌孙,后来某带兵驱除匈奴。斩敌万余人。”
“然而今天这事到底要如何?”
常惠在问苟参,苟参无言以对,难道要给常惠说:“老子不管那么多,只要其其格公主嫁给我就成?”
思量一下。苟参甄词酌句的说:“天子命老将军和苟参出使敦煌,然而事未成而半道起波澜,前进,恐怕徒劳无功,后退,诏令难违,不过原地不动,也是不成的。”
“如今之计,不如到了敦煌再说,毕竟这个消息是敦煌陈太守传递过来的。卑职和老将军见了陈太守之后,兴许事情就有了转机,乌孙那里有了新的情况,也未必可知?”
常惠点头:“老夫和校尉的意思相同,不过如今就要将此事火速禀报给天子。看天子有何决断。”
“校尉怎么说?”
乌孙的叛乱要给刘询知道,这是必须的,苟参自然不会反对,再说自己只是副使,千里迢迢来的目的是为了娶媳妇,其他事情反对了也没什么意思。
从常惠那里出来,苟参非常郁闷。几个月以来一直的隐忍而循规蹈矩,平时在宿地闭门危坐,绝对不乱走多生事端,就是不想在最后取得胜利之前惹出麻烦。
可是如今事情却不受控制的演变成这样子,于是今晚苟参非常想喝醉了和人借故打一架!
夜空中繁星点点,苟参心乱如麻。
正在此时。有兵士过来奏请说相夫公主有请校尉前去叙话。
相夫公主召唤自己?
苟参按捺住烦躁,一会就到了相夫公主的主院。
相夫公主跪坐在席榻上,一身华衣,瓜子型的脸白的没有血色,虽然人是美的。可是瞧着柔弱之极。
苟参参拜过了相夫公主就被赐坐,然后公主屏蔽了左右侍从,询问说:“明日,就可以到敦煌了?”
苟参点头称是,相夫公主说:“一路走来,辛苦校尉了。”
苟参一怔,低头沉声说:“卑职职责所在,为了天子,为了公主,万死不辞。”
虽然这个相夫公主和她的姑姑解忧公主一样都是个冒牌的,可是如今她在外代表的就是皇家,皇家的威严绝对不容亵渎,苟参在表面上对她毕恭毕敬。
可是相夫公主将自己叫来,好端端的说自己辛苦,是为了什么?
相夫公主漆黑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苟参,纵然女人也见得多了,苟参还是毛骨悚然,低头心思灵动间,心说不会这个公主看上了本校尉玉树临风,要在嫁到乌孙之前对自己深夜表白吧?
“去!纯粹是意^淫!不可能。”
苟参收敛心神,仔细观察着相夫公主的一举一动。
相夫公主看了苟参好大一会,站了起来,端直的走到苟参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苟参,这让苟参更加的紧张,心里想如果这个公主要是敢对自己扑过来,自己千万要逃跑,绝对不能和她纠缠,那样自己就是全身长满了嘴巴,也说不清了,那时不要天子处置自己,敬武公主刘敏就能将自己生吞活剥了。
“她究竟想要做什么?”
这会,苟参有些后悔没有让随行的陈汤跟着自己来相夫公主这里见驾了,起码也能做一个见证人,当一个电灯泡,抵挡一下。
倏然,相夫公主对着苟参跪了下去!
——苟参大嚇!
相夫公主竟然对自己跪了下去,这比她扑过来给自己说喜欢自己非自己不嫁还要让苟参震惊。
苟参急忙起身,想要伸手搀扶面前的公主,可是又觉得不合适,嘴里急急的说着:“公主折煞卑职了!”
“快快起身!您贵为千金之躯,这是要做什么?”
苟参想想没办法,干脆的对着相夫公主也跪了下去,这道像是夫妻两人双双对拜一样。
相夫公主的脸色倏地飞上一缕嫣红,但是瞬间就被坚毅的神情所掩盖了,她对着苟参说:“请校尉救救我!”
“相夫今后对校尉,感恩一辈子!”
这相夫公主,到底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