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鸿宇抬眼又要辩解,心地底却是一动,猛地想着姜茂苒那双与他相对的眼睛。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将那一幕记在心里,他可以保证,自己绝对不会对姜茂苒那样的姑娘动心的,因为他们只见过一面,因为她并不是最漂亮,因为他不是李盛,不能对一个商人的女儿动心。类似于这样的原因他可以继续数下去,数一天一夜,而正是这一个个原因,让他莫名难受,不可能就是不可能,他要无比理智的,亲手将这样愚蠢的念头掐死在襁褓之中。
周鸿宇脸色微怒,低喝道:“竟胡说!什么大情小爱,有何意思?你们总拿我说事儿,红夭姑娘,您新开的盘口,同刘县令那儿打了招呼么?”
红夭马上起身,牵了牵臂上的丝巾,摇这腰出去了,“这会儿李巡抚该来看我了,我还有事儿,现走了,你们慢聊,慢聊。”
周鸿宇又扭过脸来对李盛说道:“十七爷,您给京城的回信写好了么?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今天应该是第二个月了罢。”
“在写,在写。”李盛讪笑着回书桌边坐下,桌上摊了笔和纸,笔上的磨还没干,他却卷了袖子,拾起墨条开始研磨,砚台边上多点了一只蜡烛,黄豆大的光映在纸上,一圈深,一圈浅,李盛只要看着字便发困,用手捂着嘴开始打呵欠。
李盛叹气道:“鸿宇,你替我写罢,你只管跟我开条件,只要我办得到,我一定满足你。”
周鸿宇却道:“十七爷,您别说笑了,这是您跟圣上的通信,我连看一眼到要掉脑袋的,更何况你替您执笔了。”
李盛道:“谁说这是我与那死老头的信了?那封我早回了,瞎写谁不会?可这封不一样了,是我五皇兄写给我的。”
“这信我揣着读了好几天也没明白他的意思,我这几个兄弟里头,只有五皇兄与我关系稍近,但后来我去了边塞,便与他也断了联系。并不只他现在对我是什么态度,是要将我处置而后快,还是有心要留我一条小命。那信说的也模糊,又说有好事将近了,又说什么来日再叙。我便也摸不准,不知该怎么回他,你拿去替我看看,你是文人,最懂这个了。”
周鸿宇却起身向李盛行礼,他深谙官场规矩,这信,他是万万不能看的,他若是看了,李盛便是在拉帮结派,而他便是李盛麾下之士,于他不利,于李盛也是一大隐患。但这现在同李盛说,李盛也不一定能明白,反而会与他心生间隙。于是周鸿宇避开书信,却道:“这些日京城了又有不少消息。”
“什么消息?”李盛问。
周鸿宇道:“太子好事将近。”
李盛挑眉道:“这事儿你怎么知道?”
周鸿宇道:“织造局已经接到指令,我从我爹那里只知道的,现在局里的头等大就是准备王爷和王妃的礼服,所以知道的。”
李盛点点头,道:“我知道了,”李盛说完便将面前的只写了抬头的纸卷搁进火光出烧了,周鸿宇便问:“您怎么不写了?”李盛道:“不必写了。要不了多久,有人会亲自来看我了。”
第二天早上,布庄的小伙计在姜家门口候了大半日,终于等到李氏出来买水粉,于是趁着这机会,将李保有的长命锁递了过去,李氏一眼便认出来那锁,赶快问那小伙计东西是怎么来的,小伙计如实说了,说李保有挪了姜家近三百两银子,现在被已经被送到牢里去了,李氏一听,两眼皮子一翻,晕了过去。随李氏出门的丫鬟们吓了一跳,手忙脚乱的将李氏送回屋,又请大夫把了脉,喝了药方才醒。
李氏一醒便要起身,嚷嚷着:“姜茂欣呢?姜茂欣她人呢?!”
李氏屋里的两个丫鬟年纪都小,只有跟着李氏陪嫁过来的珠儿知道些事儿,便忙将李氏拦着,让旁人下去,对李氏说道:“少夫人,您先莫急。”
“莫急?我到要急死了!这么大的事儿,她凭什么告都不告诉我一声,就将我弟弟捉了?她眼里有我这个大嫂么?她眼里有我这个人么?我今天非要找她,找她把这笔帐给算明白了!”
珠儿便道:“少夫人,您听我说,现在少爷不在,布庄里的事儿本来就归大小姐管的,夫人又同我们生了几天的气,您现在要去找大小姐发脾气,不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么?”
李氏大哭,道:“那我怎么办!那可是我幺弟,若我爹娘知道他入狱了,不也要来找我算账?若不是那死丫头,布庄可不归姜茂财了?哪里还有她说话的份?她明知保有是我弟弟,却说都不同我说一声便将他送官,这分明就是要给我的好看看,我可轻饶不了她的!你什么也别说了,我先在就找她去,你快将我衣服拿了,我们现在就去!”
珠儿便道:“少夫人去了,又要怎么同大小姐说?这事儿本是小公子的错,大小姐报官也无可厚非。”
“啪”李氏反手就给了珠儿一大耳刮子,怒骂道:“就你这嘴生得贱!怎么?进了姜家门了,就忘记自个本来姓什么了?还为这那丫头说起话来!那丫头存了什么心思我难道不知道?出这种事,她再怎么样也该看在我的面子上同我商量商量,结果她倒好了,二话不说便报了官,这分明就是假公济私,是在给我耳刮子吃,给我颜色看!”
珠儿被打怕了,忙住了嘴,赶快去给李氏取衣服,又帮李氏穿戴。李氏穿上衣服便去找姜茂欣,姜茂欣在自己屋里同姜夫人姜茂苒喝茶,听见屋外有动静,知道是李氏来了,于是李氏一进门,她便欠身行礼,道:“我方才听说大嫂病了,正想着要去看望,又怕叨扰了嫂子,没想到您却自己来了。”
李氏见姜茂欣这装得一副什么都不知道,心里愈发有气,一冷笑,道:“我来,我来做什么的你未必还不知道?”
姜茂欣便故意反问道:“嫂子不说,我怎么知道您是来找我做什么?”
李氏怒道:“好,那我现在就明明白白的同你说清楚!你是不是将我弟弟送官了?”
“是。”姜茂欣泰然道。
“你!”李氏伸手指着姜茂欣的鼻尖,道:“你竟然还敢答应的这般干脆!”
“我自己做的事情,有什么不敢承认的,倒是嫂子您了,包庇自家兄弟,贪污我姜家钱财,又是敢不敢承认?”
李氏怒视姜茂欣一眼,又撇过头去,道:“茂欣妹妹这说的是哪里话?在这姜家,谁有胆子问你大小姐的罪呀?”
她一整下摆,走向屋中圆椅,边走边在心里琢磨自己下一步该做什么,等她在桌边走下的时候,心里已经有了主意,脸色也和缓,拾起桌上茶杯,嗅着茶香道:“我自然知道这姜记布庄的大事小事,全是您一个人说的算,我这个少夫人,可是说不上话的,但再怎么样,大小姐也不宁不顾亲份。你捉的人,是我弟弟,而我弟弟便是姜家的小舅子,姜家的小舅子被捉进牢里,这话不管是传到哪儿去,也不好听罢,生生玷污了姜家的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