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铁花听了白元秋说出来的名字,足足愣了半天,感觉哭笑不得,他若是能找到中原一点红,也无需费力来寻白元秋了,可看这位姑娘的表情,又不像是故意戏弄自己。
白元秋看着胡铁花的样子,笑道:“胡大侠放心,你我找起中原一点红来虽然不容易,可他的‘老朋友’们,难道就不知道他可能的去处了么?”
胡铁花惊讶道:“中原一点红居然还有朋友?”不怪他难以置信,江湖传言,“搜魂剑无影,杀人一点红”的杀手界头把交椅,向来是个认钱不认人的冷血动物,这样一个人,怎么会有朋友?
“他若没有朋友,楚香帅又算什么人?”白元秋一边和胡铁花扯些有的没的废话,一边在思考自己的任务。等了这么久的功夫,系统还没有关于支线的提示,看来想趁此机会捞积分的可能性是不大了,白元秋虽然可惜,但能骗到一位帮忙的打手,也可稍稍抚慰一下她受伤的心灵。
不过胡铁花真的能够帮自己么?
“说起来,我要去寻人晦气,此人或许知道一点红的下落,胡大侠要不要随我一道?”白元秋试探道。
“这次你又要寻谁的晦气?”胡铁花大惊,白元秋挑翻了石观音的景象还历历在目,现在就马不停蹄的跑江南来砍人,还真是一点都不闲着啊……
“这次倒并非是我想伤他人性命。”白元秋解释道,“可我小师妹要杀他,做师姐的,只有义不容辞了。”
胡铁花苦着脸:“那不知道是什么人得罪了姑娘的师妹?”
白元秋道:“薛衣人……”瞥他一眼,拖长语调,“的弟弟。”
胡铁花噎住,他眼睛睁得溜圆,半晌才问道:“薛衣人居然还有一个弟弟,我怎么未曾听说过?”
白元秋道:“薛二先生的确不算出名,他名叫薛笑人,有人评价,说薛衣人的剑术奇幻瑰丽,不可方物,但此人的剑术却是纯粹的杀人剑。”笑的意味深长:“中原一点红,便是此人一手教导长大的。”
胡铁花按回自己差点脱眶的眼睛,更加不解:“……如果他真能教出中原一点红那样的高手,自己又怎会籍籍无名?”
白元秋并不太能理解对方的想法,只得将此当做这个世界的特色,柔和道:“大约是觉得,就算自己再努力,别人看来他也不过是薛衣人的弟弟,既然无法超越哥哥的荣光,倒不如索性不出名的好。”接着,“他另辟蹊径,暗中成立了一个杀手组织,其中最出名的便是中原一点红。”
胡铁花花了一刻钟才慢慢将这个消息消化,他重重出了口气:“原来如此,难怪难怪。”然后难得正色道,“既然是这样,我现在就去联系老臭虫……”
白元秋笑吟吟道:“楚香帅果然是胡大侠的好朋友,连这点时候也不肯分开。”她想起当时徐小彦告诉自己的一些事,心中甚觉有趣,“只是此事十拿九稳,又何必劳烦香帅四处奔波呢?”
胡铁花顿了片刻,一咬牙:“姑娘需要我做什么?”在来之前,楚留香和姬冰雁两人都要自己提防白元秋,但当自己真被对方微凉的目光笼罩时,胡铁花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只得先听听她的想法,再做打算。
他的犹豫挣扎都落在白元秋眼中,胡铁花的态度很明显的反应了这个世界以主角为代表的那一拨人的想法,后者目光渐沉,怀疑无妨,知晓真相也无妨,但若是楚香帅打算多管闲事……
白元秋思绪电转,心湖上刹那间有杀意微澜,身侧长剑已在蠢蠢欲动。
胡铁花的要害全在自己攻击范围之下,只要一招,就算不杀人,也能拿下他叫楚留香有所忌讳,白元秋目光不稳,欲将泉中玉召出。
指尖触及清冷的剑身,凉意顺着蔓延到心中,白元秋如当头淋下一盆冷水,忽然就清醒过来,杀意顿消,内心一片凉意——自己现在怎么回事?有师兄自幼教导,她几乎不会因杯弓蛇影就取人性命,且前段时日的内息躁动已然平复,但如今情绪却并未如预料中的完全平静下来。
难道是心魔劫将至的预兆?
“你在想什么?”胡铁花好奇问,白元秋方才的情绪波动极其内敛,他浑然没察觉自己已在生死关头打了一个转。
白元秋回过神来,笑意如旧:“我师妹有位朋友前不久被暗器所伤,听闻江南名医之最乃是张简斋张先生,不知能否劳动胡大侠,帮忙将张先生请来?”
胡铁花不解:“你不用我帮你对付薛笑人吗?”
白元秋温和道:“已经说了,想要他性命的是小师妹,我不过帮忙跑腿将人约出来罢了,薛先生未必不肯给我这个面子。”
胡铁花点头:“既然是救人,我当然应该帮忙。”
白元秋笑道:“多谢胡大侠。”
胡铁花期期艾艾:“那中原一点红……”
白元秋淡淡道:“只要薛笑人知道他的下落,在下就有法子叫他说出来。”
世人皆知松江府有两大势力,分别时左轻侯的掷杯山庄,与薛衣人的薛家庄,这两家虽然同为武林一脉,却是世仇,数百年来姓左的不知杀死过多少姓薛的,姓薛的也不知杀了多少个姓左的。传到这一代,虽然已经无人记得当初结仇的因由是什么,但这种累世绵延的恨意,却一丝不差的传承了下来。
两家在武功上,薛衣人号称天下第一剑客,武功已经强过左轻侯,可在儿女缘上,却是差的甚远。
松江本地人都知道,左家左明珠的乖巧可爱,也同样知道,薛家大女儿薛红红的丑陋蛮横,和老二薛斌的风流纨绔。薛衣人花费了过多时间在剑法上,无力约束子女,是以甚至有人在薛家背后嚼舌根,说若非薛红红是薛衣人的女儿,凭她那副尊容,是决计嫁不出去的。
就在今日,这位薛姑奶奶又闹出了一桩笑话——她带着下人上街闲逛时,不巧遇见一位容貌既美,举止也十分有礼的姑娘。别的女人,只要生的比她好看就已经算是犯了忌讳,今日薛红红不知为何,除了觉得对方生的好之外,竟还认为那姑娘的态度十分蔑视于她,一言不合便动起手来。
薛红红虽然长得不好看,武功却家学渊源,她擅使的那套“长歌飞虹剑”,乃唐初剑圣公孙大娘所创,共计八八六十四手,舞动时剑光如雪,气势盛虹,可她今日才施展不到三式,便被人折了双剑扔回马车上,想要追时,却连那位姑娘的影子也找不到了。
城南,薛家庄。
这个的庄园规模并不很大,院中遍植林木,值此新冬时节,天晴无雪,虽少了轻烟柳影,但松木苍郁,杨柏冷翠,亦有一番峥嵘庄严意态。
此间主人生性沉静,他所在的地方,永远都要一尘不染,此时多了个哭泣的红衣女子硬生生嵌入这幅画卷中,简直说不出的违和。
“爹爹,今日那臭丫头如此折辱女儿,不也是在折辱爹爹的颜面?”一位少妇坐在薛家大厅之上,长长一张马脸,血盆般一张大嘴,鼻子却足有两个嘴巴那么大,瞧着就像马脸。
此人便是薛红红,不出所有人意料,刚刚打了败仗,转眼薛红红便跑回娘家,在薛衣人面前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只是碍于家规颇严,不敢抱着父亲的大腿撒泼打滚。
坐在薛红红对面的,正是闻名江湖的天下第一剑客薛衣人,薛衣人面容清赡,衣着朴素,除了一双眼睛如蕴电光外,其余和普通的老人也没什么不同,与他女儿,更是天壤之别。
薛衣人听了女儿的哭诉,皱眉道:“你若不去惹人家,旁人为什么要来欺负你?”
薛红红哭的摇摇欲坠,用手帕捂住眼睛,干嚎:“女儿怎么知道,爹你都不问问前因后果,便笃定是女儿的错么?”
薛衣人拿着薛红红的断剑在手中凝视,片刻后道:“对方既然能在三招之内断剑,就能在三招之内取你性命。”严厉道,“下次再遇见此人,休要再招惹!”
薛红红哽住。
就在薛衣人教训女儿时,外面忽然传来警戒之声,有家丁跑来报信:“老爷,石室那里……”
薛衣人豁然起身,双目光芒暴涨,喝问:“莫非那人今日又来了?”不等下人回答,手掌在桌子上一按,身如飞鸟般迅捷轻盈的掠出大厅,那家丁想要跟上,却被大小姐拉住询问。
“家里发生什么事了?”薛红红惊讶,这世上居然有人敢来自己娘家捣乱,不想要命了么?
那家丁双手垂在身子两侧,头也不敢抬的回答:“这些日子家里的藏剑已经丢了两柄了,今日老爷本亲自坐镇剑洞,因着姑奶奶回家才出来了一会,不料就是这一会,花园那边就出事了。”
薛家庄依山而建,格局虽然不大,但亭台楼榭,曲径通幽,十分错落有致,薛衣人心中焦急,在石亭顶上一点,身形如风如影,飞快掠过后园。直至赶到藏剑的石洞门口才堪堪停下——这里的样子和他离开前几乎瞧不出差别,薛衣人推开石门,一张素筏悄然落下:“今日取走无名之剑。”
老人僵住,然后如飓风般卷入石洞中,洞底以铜灯照明,四面摆着的石台依旧井井有条,只是空了一座。
冷意从薛衣人的指尖传到心里,他赫然发现自己年轻时所用那柄随身佩剑,已不见了踪影。
之前丢的照胆和八方铜剑就罢了,终究不过外物而已,可此剑却与他相伴多年,早已经成为他的伙伴,是他的一部分,那人却也不曾放过。
好小贼,好眼力!
薛衣人心中怒意暴涨,但他毕竟江湖经验丰富,虽然恨不能将那位小贼切成十七八段,却竭力使自己平静下来,仔细观察着石洞,努力寻找对方落下的线索。
空中带着极细弱的香气,不小心就会忽略过去,薛衣人伸手在放剑的石台上擦过,指尖沾了白色的粉末,带着甜香——是女子用的脂粉。
他立刻怀疑起了今天女儿告状中的另一个主角,想要回去询问时,又发觉石壁上勾着细细的大红丝线,瞧着十分眼熟。
香粉,红衣,质地极好,薛衣人默然站在那里,面色渐渐沉重,出洞唤人询问道:“二弟他现在何处?”
“小人不知。”家丁弯腰,恭恭敬敬的回复,“二老爷向来不高兴小的们去他那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