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监狱,许红颜的心像是轻松了许多,她明白,有些东西是该要释然了,即便没有了桑梓,时间也不会因此而停留半秒钟,该面对的总还是要面对。
云清儿倒是比桑梓醒得早,却成了彻彻底底的植物人,不过这样的结局跟单之宁比起来还是幸运的,因为她起码捡回了一条命,可是对她自己而言,似乎又是不幸的,因为如今的她除了落泪,再也表达不出任何的情绪。
是后悔么?是疼痛么?究竟是为了什么流泪,外人已经不知道了。
远远地就看见秦守峰推着呆滞的云清儿站在树下,北方的冬天来得早,这时候已经纷纷扬扬飘着细碎的雪花了。
桑梓出事之后盛世一直就是秦守峰在协助打理,上次他也特意来了医院,说要把公司还给盛家的人,可是桑梓如今这个样子,桑榆更是无心那些生意上的事情,许红颜不过是个门外汉,又哪有心思接手那么大的一个公司?可笑的是,盛向东纵横一世,到最后竟然要靠一个外姓人来维持产业,不是不可悲的吧。
云梦泽因为参与了国外的某特大团伙作案,已被法院判处了死缓,这或许也是当初桑梓不能答应云清儿要挟的原因吧。
发了这么一会儿的呆,秦守峰也已经看到了远远站着的许红颜了,他在人事不知的云清儿耳边说了些什么才跑了过来。许红颜对他已经是毫无芥蒂了,原来一旦不在乎一个人,连恨他也提不起兴趣了,这才真的是结束了吧。
其实也没说什么,无非就是些“你好不好”,“他好不好”之类千篇一律的话,可是在这样的一个劫后重生的午后,还能再见到故人,当真是一件惬意的事,只是许红颜的眉目间总是隐含着淡淡的悲伤,秦守峰知道,她是为了桑梓。
“我早就知道桑梓是盛向东的独子,所以我一直以为你是故意接近他,所以我以为你跟我是一样的人,现在我知道错看你了,错的很离谱。”秦守峰望着西下的夕阳,叹道。
许红颜坐在疗养院的长椅上,任风撩起她的发丝,让它吹在脸颊,七年,七年的时间说短不短,说长又不长,可是七年的时间,却没能让他们真正了解过对方,所以当初的分手就早就注定了的,毫无悬念。“你也早就知道云清儿是董事长的私生女了吧。”她问道。
秦守峰不置可否,只掏出烟来点了一支:“我接近清儿确实是有目的的,可是我知道在我的心里,一直都只有一个你。”
面对他再一次赤↑裸↑裸的表白,许红颜也不再像以前那样不知所措了,现在的她只有一个信念,只有一个桑梓,她但笑不语,顺着秦守峰的目光,看着远方的夕阳。
秦守峰却转头看着她的侧脸,语气也变得深沉:“我已经失去你了,所以我不能再撇下清儿,我会守着她,就像你守着桑梓一样。”
许红颜还是呆呆地看着远方,就像那里有她希翼的幸福一样,天色渐渐黑了下来,许红颜也起身告辞了。
没走出多远,只听身后的秦守峰道:“我会记得有你的那个七年。”
她并没有回答,只在心里对他说:可惜我已经忘了。
忘,一个忘字又诉说着多少的悲欢离合?多少尘封往事?一个忘字,正是另一个开始。
病房里还是老样子,仿佛许红颜离开的这大半天,这里的时间也停止了一样,桑梓的面目还是那么的安详,像是进入了深度的睡眠,许红颜拧了温热的毛巾,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他的身子,一遍一遍重复着那一个动作,不厌其烦。
她知道,只要桑梓不醒,自己就会这么坚持下去,因为她爱他。
桑梓的新剧《飘零》终于完美收关,作为诉清风的太太以及盛向东临时指定的执行董事,许红颜第一次独自盛装出席了首映礼,这一次没有桑梓,她却惊讶的发现,自己已经能够从容的站在聚光灯下了。
她不再畏惧背后无数的异样的眼光,不再顾忌观众的蜚语流长,她穿着黑色的修身小礼服,微卷的长发松松的盘在耳后,衬得她的气质内敛又高雅,她跟在众多的宠儿明星之后也丝毫不显得逊色,她走过了那段迈向人生另一个开端的红毯,走向了那本该属于桑梓的光辉舞台。
许红颜站在整个典礼最前方的时候还是有些紧张,回忆着连夜熟记的开幕词,心间一片茫然,她想,要是桑梓的话肯定不会这么无措的吧,她尽量让自己的呼吸保持平静,她在人群之中看到了已经小有名气的杨小玲,还有代表了盛世而来的秦守峰,感觉紧张的情绪顿时消散了许多,因为至少她不是一个人。
事情进行的很顺利,半个多小时的精彩片段播送以及热烈火爆的记者采访之后,主持人风趣地调侃着拍摄过程中搞笑的有意义的一些花絮,当画面定格在单之宁脸上之后,现场瞬间沉静了下来,那是一张鲜活的笑脸,那也是一张只能成为过去的笑脸。
画面还在不停的更换着,那是一个又一个的单之宁,好在桑榆没有来,否则的话看到这样的场景一定会崩溃的吧,许红颜心里想着,不觉间,画面上的人已经变了,变成了桑梓。
那是桑梓啊,笑着的,沉思的,打闹的,生气的……往事一幕一幕呈现在众人的眼前,也砸在许红颜的心上。
她默默的握紧了拳头,她不想让人看见她内心的恐慌。她真的怕桑梓再也醒不过来,可是就算他永远不醒,也终将不会再改变什么,因为她会一直等。
画面还在继续,缅怀也还不曾停歇,许红颜的临时秘书匆忙地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只见她整个人都呆了。
“你说什么?”她似乎没听见秘书的话,又像是没能听懂。
秘书也顾不得周围投来的目光,小声地又说了一遍:“医院来电话说,桑先生醒了。”
醒了?桑先生醒了?桑梓醒了?许红颜处在懵懂的边缘,她身边的人已经沸腾了开来,主持人看到了这边的动静,拿着麦克风下了台来径直走到了许红颜的身前:“许小姐,有什么问题吗?”
许红颜醒过神来,她接过了主持人手里的麦克风往前走了两步然后镇定的转身:“各位请安静,我现在要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诉清风已经醒了,你们的桑梓,已经醒过来了。”
荧屏上桑梓的画面还在循环切换,可是所有人这才相信,这并不是结局。
回去医院的路上许红颜不知道用了多久,她只觉得心里一片空白,她竭力想要回忆起桑梓的样子,却发现什么也想不起来。
赶了一路,就在靠近病房的时候她却却步了,她害怕进去之后依旧看到那样冷冰冰的桑梓,她害怕刚刚燃起的希望到头来竟然是一场空。
许红颜定了定神,小心翼翼地推开了门,病房里依旧很安静,只听得到仪器的声音,桑梓果然还是那样静静地躺着,像是睡着了一样。她的心猛地一沉,只是一瞬间又恢复了平静,她对自己说不过是一个梦一个玩笑而已,她对自己说不过是又回到了最初而已。
她依然拧干了毛巾,擦拭着他额角的细汗,擦得累了,她索性坐了下来:“桑梓你知道吗?今天的首映礼很成功,大家都吵着要你请客呢。”
“你知道我可没钱,订礼服的钱还欠着呢,你快起来帮我还了。”许红颜继续唠叨个不停,她觉得这一阵子自己都快变成管家婆了,桑梓要能说话,非跳起来喊她是败家娘们不可。
想着想着,她竟然自己偷着乐了起来,看着桑梓依旧一动不动,她才发觉这样的氛围好像不太合适大乐。
咦,这家伙眉头怎么又皱了呢?许红颜伸手过去想要按平那眉心的突起,可是越按越觉得不对劲,哼哼,难道这里边儿有猫腻?
她已经不是以前的她了呢?真是连昏迷也忘不了小气的本性啊,一听到让他请客还钱就皱眉,真不愧是盛世大家族的“守”门人。
要不要来点猛料换换口味?许红颜掐了掐他脸上的肉肉,没反应,又挠了挠他的痒痒,还是没反应,哈,还真是睡坚强啊。
“告诉你啊,我怀孕了,你要再不醒我让娃跟别人姓了。”她终于想出了这么一招,果然……
果然桑梓一下子跳了起来,看那动作的娴熟程度,显然醒了有一会儿了:“你你你,趁着我睡着了就想给我的种改姓?没门儿!”
许红颜一直冷眼看着她自导自演的这处闹剧,等他一口气说完了才睨着他问道:“终于肯醒了?我以为你没睡够呢。”
桑梓这才知道竟然中计了,没想到一觉醒来,这丫头也变精明了,时间能改变的东西还真是不少,猪脑也能变猴脑。
“嘿嘿”,桑梓干笑了两声,然后又疑惑得皱了眉,“不是,你真的怀孕了?”
许红颜自然没好气,醒了还装睡,真是找死不是?想着就过去算起账来:“怀你个大头,老娘整天像个怨妇似的伺候着你,哪有时间怀孕?您老醒了也不吱一声儿,看我笑话呢!”
第一波粉拳来袭,桑梓也不躲不让,睡了个把月精力好的爆表,还怕一只小米虫的小拳拳?真是笑了话了。
还没等小许的拳头就位,桑大大已经伸手一拉,虽然力道减了好几分,还是将毫无防备的许姑娘带上了床:“要不现在怀一个试试呗,荒废了这么长时间,别让那活儿生疏了。”
许红颜没想到这家伙这么无赖,挣扎着嚷道:“你可是大病初愈,也不看看地方。”
桑梓还真是左左右右仔细地看了看:“我看了,没别人。”
说着头一低,吻就落在了她的嘴角……
“唔”,许红颜这下真的是急了,竟然一个翻身,将桑梓推了开来,“什么味儿?你的嘴巴还真不是一般的臭啊,还不快去刷牙。”
臭?桑大大怎么会臭?桑梓也感受了一下自己个儿的体味,原来一个多月木有洗漱,可不是闷得都臭了嘛。
“靠,你还嫌你老公臭?都说臭男人臭男人,不臭的那还是男人?”桑梓狡辩着,却发现小许的脸色已经变了,不是真被自己臭到了吧。
许红颜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像是有什么东西一股脑儿都涌到了嗓子眼儿,难受的要命,也没精力理他的胡搅蛮缠。
桑梓以为她这又是使诈呢,干脆往病床上一赖:“我可是‘大病初愈’,没力气走路,你来扶我一把。”
没力气走路?亏得他好意思说,刚才那股猴急的热乎劲儿呢?许红颜刚想顶他几句,奈何喉咙里真的痒得很,终于还是熬不住,趴在床沿,*地干呕了起来。
至于么?真被臭到了?桑梓觉得整个人都不怎么好了,靠在床头显得沮丧极了。
可是许红颜的呕吐却没有停止的迹象,真有点像了那啥那啥的,难道?
“你不会真的怀孕了吧。”桑梓大胆推测,小心求证。
许红颜一怔,怎么可能,上次例假什么时候来的呢?一个月?两个月?妈蛋,竟然只顾着伤心痛苦难过,这么重要的人生大事竟然都不记得了。
“呀,算算时间,我的姨妈还真是好久没来了。”许红颜的一张小脸吓得花容失色,说是“吓”,其实也是因为一点准备都没有而已。
不等许红颜反应过来,那边桑梓已经迫不及待地下了床来了:“走走走,咱先去做个检查确认一下。”
许红颜已经吐完了一个回合,被桑梓拉着就往病房门口走去,她就奇了怪了,刚才还嚷着不能走路,这会儿怎么就虎虎生风了?正在她打算一问到底的时候,只见桑梓又匆匆回转了身:“不行,我得先打个电话给三叔。”
三叔?哪个三叔?许红颜努力地回忆着这么个人物,还真让她想起了一个人。
“你打电话给他干嘛呀。”许红颜很是无奈。
桑梓却是一本正经:“让他给我把好鸡都留着,我闺女可一定要吃天然无公害的。”
额,看来关键时候这家伙比我们小许还不靠谱啊,在这么大的事儿面前,他竟然还能想到鸡,这是睡傻了?还是睡傻了?
许红颜已经不想追究他怎么突然能走路这件事情了,只是郁闷道:“你怎么知道一定就是闺女啊。”
“闺女好啊,闺女像爸爸,你想想要是随了我,那颜值多高啊,以后闺女大了,就等着拿着苍蝇拍,拍死那帮想吃天鹅肉的混小子们,哈哈哈……”桑梓笑得嘴都咧到了耳根,这要被他的“风靡”看到,一定果断对他的微薄进行全面性的大规模封杀。
许红颜已经没有力气再来指责他温馨华丽的自恋了,毕竟人家有足够的资本不是?
自恋不是罪,自恋就自恋吧,就让他们就这样一直自恋地幸福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