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怎么敢这么对我?”常家族长眼瞪成了铜铃,看上去好似下一秒就会驾鹤西去似的。
许泽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冷笑道:“我怎么不敢这么对你了?你是将军府的爹还是将军府娘?没个当将军的命就别摆那将军的谱,让人平白的看笑话。”
他转头看向屋外,道:“怎么?常家养你们是吃干饭的吗?怎么还不把他们打出去?”
常万琦在屋外听得里面的闹腾,许泽的话听了个清楚明白,一边心里感叹这许先生病了一场,就跟换了个人似的,气势也足了,一边连忙叫了家将进来。
常家的家将进门的时候个个都拿了小臂粗的木棍,整整齐齐的分列了两列进来,许泽道:“将他们请出去吧,府中近日诸事杂乱,不便待客。”
家将们纷纷散开,将常家族长等人围了起来。
“你……你……常易,你怎么敢……。”族长抚着胸口喘不上气,一张脸憋得通红。
常易捏紧了手中的除名书,低头掩了眼中的杀意,道:“今日起,我常易再与常家无任何关系!”
许泽眯了眯眼,冲着常万琦使了个眼色,常万琦会意,连忙招呼人拉开了架势,竟然真的有将人直接打出府去的意思。
常家人一见今日这情况,只觉得被兜头泼了一盆凉水,气恼加上羞愤,还带着一丝丝的不甘心,不过就算再不甘心,许泽也没得再给他机会,在棍棒的威逼下只能乖乖离开。
常家人闹闹哄哄的被赶走了,常易站在屋中低着头不言不语。
许泽侧头看了一眼,见他将手里的除名书握的死紧,褶皱丛生。
许泽轻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背温言道:“行了,松松。”
常易不动,许泽无法,只得握了他的手将手指一根根掰开来,那纸张已经被捏破了,指甲穿透纸张刺进手掌,将手掌心里刺出了两道血印子。
许泽见此皱了皱眉,又是气又是心疼,边喊外面的常四寻伤药来,一边道:“不过是一群无耻之徒罢了,也值当你气成这样?如今说起常姓,人人都知博义将军常永言,谁会知道他们那无名无势的无赖之徒?哪个才是真正的常家一目了然,就是断了关系,又有什么不好?”
常易不答,却有水滴低落下来,砸在许泽的手背上。
许泽被这小小水珠一砸,就是有再多的话也说不出口,他知道常易心里难受,任谁一直被家族利用看不起,最后除名会不伤心的呢?
就算常易以后会成长为一个睥睨天下的男子汉,此刻也不过是个刚死了爹不久的一个孩子。
孩子的脊梁,又能承受多少悲伤与痛苦呢?
许泽伸手揽了常易的肩将他环住,轻轻的拍着背无声的安慰着。
常四很快就提着药箱子过来了,许泽眼尖的看见了,松开常易,过去拿了药箱子,想了想,又叮嘱常四给常易炖点补气的药膳来,然后进门将药箱子放在桌上,过去拉了常易将他按在椅上,一边拿了帕子沾了水擦了擦他掌心里的点点伤痕,一边道:“从没做过这种事,手艺不好,少将军多担待着些……哎,放松些。”
许泽轻轻在他僵硬的手腕子上拍了一巴掌。
常易沙哑着嗓子道:“我本也不是多伤心,只是为着父亲伤心,这么些年,他吃了多少苦才坐上如今的位子,可别人只看见了荣耀却看不见背后的苦楚,就是连他死都落不得个好归宿,凭什么?而那位……”
许泽抬头笑了一声,继续低头上药,道:“你觉得让他回归常家祖坟是好归宿?就不怕那群家伙闹出挖坟的事儿来?”
常易摇了摇头,道:“父亲心里到底是牵挂着常家的。”
“所以我才说不值当,你不值当,将军也不值当,将军镇守了边关一辈子,现如今黄沙埋骨,在这里看着边关安稳昌盛有什么不好?何必非要回常家受辱?行了别多想,常家绝情又怎能怪你无义,这种家族不要也罢。”
常易点了点头:“先生说的我都明白。”
“明白就好,走吧,去吃点东西休息了,这些天累着你了,小孩子哪儿那么多的操劳。”许泽拍了拍他的脑袋,收拾了药箱子便拽着常易出门。
常易少年老成了这么些年,多年不曾被人如此对待过,一时有些脸红,可心底里又觉得一丝温暖,竟是莫名的生出一点依赖的情绪来。
不过不管常易心里怎么想,好歹是听了许泽的话,乖乖的吃了东西去休息了。
许泽送了常易睡觉,心里不光没感觉出半点儿轻松,反倒是愈加的沉重了起来,转身吩咐了常四晚膳不用了,便进了书房。
许泽的书房是常易的爹亲自命人给准备的,常永言自己是一介武将,可不希望自己儿子也是个纯粹的武将,至于为什么找先生会找到如此年轻的许泽就不得而知了。
进门将房门关好,许泽走到实木的书架前,从一个角落里抽出一本史记来,坐到了桌前翻开。
翻开后方能看出这书并非什么史记,不管是简体的字体还是纸张,都彰显着一种二十一世纪的标志。
这书,正是许泽穿的那本原著……。
许泽醒来发现穿到这边来的时候就发现了身边这莫名其妙多出来的一本书。
等他看见内容的时候,只觉得上天跟他开了个玩笑,他是倒霉赶上了穿越大军,回顾以往看过的小说,要么穿越者带着一个随身空间,要么就是带着原主的记忆,再要么就是现代的知识各种往古代搬,借势混个风生水起,可是等轮到许泽的时候,却只留下一本已经看过一遍的原著。
许泽一直认为这书没用,但是今天听常易的话却让许泽敏锐的起了些疑心。
常家四代忠勇,常易的爹更是佐了当朝皇帝登基到现在,原本以为是敌袭而亡,现在想想却多有蹊跷,先不说常永言常年混迹疆场,没那么容易中敌人的埋伏,就说边城这么些年什么时候发生过大的敌袭?怎么这次偏偏这么巧,而一发就要了守城将军的命?
许泽细细的将最开始发生的剧情都看了一遍,总算是在字里行间找到了一些蛛丝马迹。
——“常家……总归是常家。”秦丰目光中透出一股不易察觉的杀意来,道:“常将军操劳这么些年,如今家国安定,也该加封个侯爵颐养天年了。”
许泽看完这一句,忍不住将手中的书啪的一声合上。
秦丰,原来是犯了君主的忌讳,才会造成常易现在局面,好一个加封,能用上加封的,不都是已死之人吗?
许泽想明白了,常永言的死绝非意外,秦家容不下他,容不下一个常家压在君主的头上,一旦被忌惮,这不?就是要命的。
许泽闭了闭眼,总是想到常易今天的眼泪来,常永言没有谋反之心,可架不住君主已经有了猜忌。
但是生于二十一世纪,受了二十一世纪的教育熏陶的许泽却无法将这些当做理所当然,仅凭一个猜忌就让常家家破人亡,就让常易一个十三岁的孩子承受这样的痛苦,他该吗?
果真是什么角度看什么事情,虽说当初看文时许泽并不觉得常家这种下场有什么不对的,可是现在自己跟常易成了‘一家人’,便再也做不到‘虐的爽’的心态了。
许泽嘲讽的笑了笑,一双本该温顺的眼中却是戾气满布,隐隐有向愤青发展的趋势,自己手中的书,记录了主角那方的一举一动,或许作者当初是为了凑字数,大小事□□无巨细的记载了个清清楚楚,也就是说,就相当于在许泽的面前放了一张透视镜,就算是身在边城,也能够知道京里究竟发生了什么,甚至是主角说了什么话。
许泽勾了勾唇角——我没本事与天抗争,没本事与莫名其妙的穿越抗争,但是不代表我没本事跟你一本已经全部剧透了个完完全全的小说抗争,常易,我养定了!
许泽就这么‘少年意气’的给自己定下了一个养BOSS的目标,既然要养,就得时时教育影响,许泽可不希望自己最后养出个原著中那种杀伐残酷的常易来。
只是还没等许泽将怎么教养常易的计划开始实施,第二日,常易就被迫离开了边城,前往由县去接几个京里来的钦差,那边的消息递来的急,常易只来得及匆匆来许泽房中跟他打了声招呼,便赶往了由县。
许泽细细的想了一下,这时候来钦差,十有八九是为了给常永言上坟的,只是不知是几位老乌龟慢还是京里那位慢,竟是足足两个多月后才传来消息让去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