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转后的玛西亚,发现自己已经被安置在一处大篷车内。
车厢不大,布置的简约朴素,却是极为舒适与安逸……
常年的征战杀伐,让她习惯了马背上的生活。
眼前的舒适与安逸,令她感觉稍稍有些不自在……
突然想起一件关乎自己性命的要紧事,玛西亚急挣扎着坐起身来,四下扫过一眼后,见着自己的面甲正安然放置在身边,方才彻底安下心来……
对面,坐着一位容貌端庄,清丽淡雅的女子。
一双晶亮的眼睛,像是湛蓝而圣洁的晴空,又像是夜空中最亮的那颗星,圣洁而神秘……
晶亮又清澈,更像是清晨的蔷薇花瓣上,晶莹剔透的露珠一般迷人……
“……”
“你醒了……”女子温婉一笑,又甚为关切着问了一句,“感觉好点了没?要不要喝点水?”
女子的手边,放着一堆瓶瓶罐罐,车厢内弥漫着一股草药独有的香气。
芬芳雅致的幽香,清新又清爽,很有一种沁人心脾的味道……
“你是巫医?”玛西亚脱口问道,随即便发现此语甚为不妥,忙又一脸歉意着致谢道,“谢谢,谢谢你救了我。”
当地人认为,医者救治伤痛,使世人免除苦难,是化身仁慈又神圣的神明,牧养众生的使者。
却因为某些上位者的歪曲跟扭曲,认为医者既然是神圣且尊贵的,那就应该只为尊贵的人而存在……
平民则是低贱的存在,他们不配享有神明的眷顾……
不过有些医者却是另类,他们信仰神明的仁慈,更坚信众生的平等。
尊贵的人衣食无忧,甚至锦衣玉食,应该是百毒不侵的,他们需要拯救的是灵魂,而并非身体……
可世间底层的平民,却因为辛勤劳作,反而温饱堪忧,他们更应该受到神明的眷顾……
于是乎,这些医者中的另类,直接被上位者、当权者视为异教徒……
他们不配做神明的使者,更不能任职神官。
也不能进入神学院并被晋为神牧,他们只能被呼为‘巫医’……
虽说进入神学院,接受正统又高等的医学教育,是每一位医者的梦想,然而那些‘冥顽不灵、顽固不化的异类’,却始终不肯向神权与皇权低头。
尤其是女性‘异教徒’,譬如‘女巫’思蓓儿大人……
她们坚信众生平等,坚决不肯为贵族老爷们服务,于是便被上位者、当权者们所不喜,并被遗忘甚至抛弃在某一个不为人知的角落里,譬如齐利莫扎罗山下的木桶小镇……
就像是那些‘故作清高’的女孩子,不肯接受世俗的‘潜规则’,哪怕你比明星还要明星,却也只能给明星送盒饭……
“……”
虽说玛西亚口呼自己为女巫,思蓓儿却是并无一丝愤然之色。
“我是木桶镇的医者,你可以叫我思蓓儿,”淡然一笑后,思蓓儿又为玛西亚详细说起她的伤情来,“你从马背上摔落下来,腑脏受到冲击震动,咳了点血,我已经给你喝下一些鼠尾草的热汤汁,可以活血化瘀的,应该并无大碍。另外,你方才的情绪有些过激,我给你擦了些甘菊油,可以安抚你的过激情绪,并消除不利于你身体的紧张与忧虑。”
听得对方对自己如此的细心照顾,玛西亚不由得为自己方才的言语过失,心中更加不安。
“很抱歉,刚才……”玛西亚刚要再次为自己的失礼而道歉,却被思蓓儿笑着打断了。
“在真正的医者心里,只有健康与伤痛,并无高低贵贱之分。无论是神牧还是女巫,都应该坚信神明是仁慈的,是宽容的。”
见着思蓓儿如此宽容与大度,玛西亚心中歉意更浓一分,赧然之下,只好转而言他道:“我的面甲,可是你为我取下的?”
思蓓儿稍稍犹豫了下,笑着回道:“是的,请原谅我的自作主张……只顾着救人心切,却不想给你带来有损骑士荣誉的麻烦来……”
见着对方态度恳切又自责,玛西亚自然不好再做追究,只得哀呼一声,再次仰身躺倒:“对不起,我并没有责怪你,只是……骑士的信条上绝对没有此先例,若是同性灬取下了自己的面甲,又该如何处置……因为对方是友善的,不能视为敌人,可又因为是同性的,更不可能当作(和谐一号)爱人……哦天哪……思蓓儿,我又觉得应该狠狠责怪你一番,你不该救我的……”
思蓓儿暗笑……
当时自己揪住玛雅一顿训斥,并严令他要为此事负责,玛雅却轻描淡写地告诉她,既然彼此皆为同性,又非敌我,那就姐妹相称好了嘛……
俗话说,姐妹同心,其利断茎……
咳咳……
总不能眼见着姐妹中的一个伤重不治,另一个却秉持着什么该死的信条,而无动于衷,眼睁睁地见着自己的姐妹赴死吧?
当然了,大道理可以讲给女巫大人,不过娥皇女英的先例,还是不要说给她的好……
“……”
“如果玛西亚大人不介意思蓓儿身份的话,我们或许可以从此互称姐妹的。”思蓓儿温婉一笑道,“这样既没有违背骑士信条,更无损您的声誉,您说呢?”
“姐妹?”一个温馨的字眼,令玛西亚心中顿生温暖……
心中好生犹豫挣扎后,玛西亚坐直了身子,最终开口道:“好吧,我为方才称呼您女巫而向您郑重道歉。我现年……”
谨慎地往大篷车门帘外瞅过两眼后,玛西亚这才小心翼翼着,悄声说道:“我现年刚好二十岁,那么你呢?”
思蓓儿眼底藏着一抹狡黠,笑道:“那么,你应该称呼我一声,思蓓儿姐姐了……”
玛西亚一阵失望,满心的不情愿:“我家里已经有一位哥哥,还有一位姐姐了,我真的好想再有个妹妹的……”
“这话你应该说给您的父母亲才对,我的玛西亚妹妹……”思蓓儿眼底的笑意更浓,随后又带着大姐姐的口吻,认真问了一句,“虽然是一位尊贵的帝国骑士,不过按照劳亚帝国律法或常例,二十岁的你,是不是该……成婚了呢?”
“成婚?”玛西亚的目光黯淡了下去,似乎对成婚一事或一词,极为抵触与反感,神情恍惚着呢喃道,“我没想过……甚至不敢想象,未来的自己,就像我的姐姐,辛西娅(当地语意为,月亮女神)那样,成婚后就失去了自由,也失去了快乐……只能终日闷在公爵府里……”
“他们夫妇之间的感情……还好吧?”思蓓儿拢了拢裙摆,又向前探了探身子,双手轻轻托着香腮,像是一个八卦婆,对此类话题甚为感兴趣。
“还……好吧?”玛西亚似乎一脸的茫然,又像是在极力躲避着,忙将话题转开了去,“思蓓儿……姐姐,刚才的恐颌猪群都过去了吧?我们这是去往哪里?还是在赶往费尔普斯领地的路上?”
“目前是这样,不过……”思蓓儿笑了笑,继续说道,“玛雅坚持不肯前往费尔普斯男爵大人的领地,他一力主张翻越齐利莫扎罗,去那群山的南方,寻找乐土,重建木桶镇。”
“去南方?还要翻越齐利莫扎罗群山?”玛西亚万般讶异,随即又是一脸愤然道,“他疯了么?!翻过齐利莫扎罗可就是劳亚帝国的死敌,冈瓦纳帝国了!更何况,齐利莫扎罗群山绵延,至高峰上终年积雪,人烟全无,想要翻越齐利莫扎罗无疑送死!”
“这个愚蠢的玛雅!该死的混蛋!”嘴里一边恨恨地咒骂着,玛西亚一边翻身坐起,整理起自己的装备来,看样子是打算下车教训那个该死的玛雅了,只是在下车前,又问了刚认下的思蓓儿姐姐一句,“那个该死的愚蠢的混蛋玛雅在哪儿?他也是木桶镇的镇民?”
“是的……”虽说玛西亚口中对玛雅甚为不敬,思蓓儿却是不温不火,不急不躁,反而笑容愈加亲切,“玛雅也是我们木桶镇的镇民,并且……玛雅还是我的……未婚夫……”
“嗯……他的全名是……玛雅*玛勒格雅……”
“……”
“对不起……”惊闻那个愚蠢的该死的混蛋玛雅,竟然是自己的思贝儿姐姐的未婚夫,玛西亚差点儿一头再次晕倒回去,“呃……我好像是……说错了什么吧?”
“没有,你没有说错,”思蓓儿笑着说道,“那个混蛋确实如你所说……不过你真的应该尽快找他理论理论的,因为玛雅似乎跟镇上的守备队起了分歧……老实说,我也很矛盾,我们究竟该往哪里去才好。”
“……”
“玛雅先生……”听闻玛雅并不打算前往费尔普斯男爵大人的领地避难,而是妄想翻越齐利莫扎罗群山,守备队队副,安德烈好生震惊,“不得不说,您的想法很大胆,但也很疯狂!哪怕是一支帝国精锐,也不敢保证能够安然翻越齐利莫扎罗群山,更何况眼前这一无给养,二无装备的木桶镇平民!”
“为了活着,为了自由,总是要付出代价的。”玛雅神情坚毅道,“你可以否认我的想法,但你不能阻止我的方向。翻越齐利莫扎罗,重寻乐土,重建家园就是我的人生方向!”
“很抱歉,玛雅先生,我不能赞同您的决定,”安德烈更是语气坚决道,“更不能让这无辜的一千名木桶镇镇民,随着您一道冒险!不,您这不是冒险,根本就是……自寻死路。”
玛雅心中微叹……
在前往自由,奔赴希望的路上,从来都是艰险万难,荆棘遍布的。
为此,总会有人倒下,也许是他,也许是你,也许是我……
只不过,没有人愿意屈辱地活着,为了自由与希望,我甘愿披荆斩棘!
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
人的一生全靠奋斗,唯有奋斗才能成功!
人生本就一场是冒险的旅程,小心翼翼地走着,或许可以活得更久一些,却未必走得更远……
奔跑疾行或许会摔跟头,或许会给我留下伤痛,但我知道,曾经痛过的地方,只会让我今后更加强壮!
“……”
“我知道……”轻轻呼了口气,玛雅笑着说道,“身为地方守备队的一员,您有责任守护地方的安宁,守护镇民的安危……安德烈先生,如果您有把握的话,您可以带着镇民们,继续赶往男爵大人的领地……但您不能改变我的主意,更不能决定我的去往。我坚持我自己的决定,带着思蓓儿,带着愿意同行的伙伴,一道翻越齐利莫扎罗!”
“你休想!”一声清冷的呵斥传来,“收起你那愚蠢的决定吧!我绝不会允许你带走我的思蓓儿姐姐!”
呵……
什么叫你的思蓓儿,还姐姐?
拉拉,还是百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