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十来天,柳居直看见紫竹没有回音,不由得着急起来,又来向杏花儿打听。
杏花儿眉头一皱,立即计上心来,她笑嘻嘻地道:“公子爷,您也不认真想一想,小姐天仙一般的美丽,最近又立下了个大功,满城的人们都在夸奖她呢。”
她这话虽然没说紫竹不同意,实际上说出了“紫竹不一定瞧得起你”的意思。柳居直虽然拙于言辞,但心中却是绝顶的聪明,立即将杏花儿话中的这个潜台词领会了出来,于是暗暗地想道:“糟糕,一定是被紫竹拒绝了,杏花儿又不好明说。”因此,一阵绝望和痛楚涌上了心来,他顿时不知所措。
杏花儿看见柳居直发楞,暗想:“我何不趁机捉弄他一下,让他知难而退呢?”于是又道:“我的公子爷呀,小姐从小在普州长大,她如花似玉一般的模样,那边的公子哥儿难道不会喜欢她,谁知道她究竟有过心上人没有呢?”
柳居直不禁又是一呆!可怜他初涉情场,听了杏花儿东一句西一句的挑拨离间话语,恰似一支支利箭穿过心头,当下长叹一声,呆呆地再不言语。
杏花儿心中大喜,马上又装作十分关心地道:“公子爷,你可千万不要气苦啊。这不是奴婢不尽力,只是这种事情却是勉强不得的!”
柳居直恼怒地道:“她既然不情愿,此事不必再提。”
杏花儿又温情脉脉地劝道:“公子爷,您这又是何苦呢?倘若你气出了病来,奴婢可是无法帮你排解。公子爷有着这样的家境和学识,要娶一个妻室,自然不成问题。再说公子爷怎么也该娶个知冷知暖的人,外表的漂亮当得饭吃么?”
柳居直因为此事深深地懊恼,竟然躺在了床上,几天不吃也不喝。
柳范进去询问:“居直,你怎么了?”
柳居直有气无力地道:“孩儿只是偶感风寒,并无什么大碍,爹爹你就放心吧。”
柳范问道:“我去请个郎中过来看一看?”
柳居直忙道:“我躺一会儿就好的,不用服药。”
柳范信以为真,也就不再过问。
佛婆听了,急忙过来探望。
柳居直道:“侄儿小小不适,也没什么要紧,谢谢姑姑挂牵!”
佛婆替他把了把脉,的确也没什么大病,也就出去了。
紫竹闻讯,来向杏花儿问:“公子何以突然生病了?”
杏花儿狡黠地道:“前日你们过来,公子拙于应酬,被老爷申斥了几句,气闷在心中,因此生出病来。”
紫竹心中好笑,一个男子汉,心胸竟然如此地狭隘!便道:“我去看看他。”
杏花儿立即笑道:“小姐,去不得!”
紫竹诧异地问:“为什么去不得?”
杏花儿装作体贴入微的样子,道:“小姐,您也不想一想,公子爷正好对您生着气呢!您如果去了,他必定不肯相见。您本来一番好心,到时反而下不了台。”
紫竹诧异地道:“我们乃是表兄表妹,表兄生了病,表妹过去看看,这乃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他怎么可能拒绝呢?”
杏花儿道:“我长期侍候他,自然知道他的心性。您如果不相信,也可以过去试一试。”
紫竹一定要去,杏花儿只得先进屋里,向柳居直说知。谁知道柳居直果然连连道:“不见,不见!”
紫竹听了,不由得暗自生了气。欲待闯进屋去,又觉得自己毕竟是个女儿家,的确有些不妥。又担心柳居直因为他的家境富裕,瞧不起自己,心中拿不定主意,只得折转了回来,心中也是闷闷不乐。
杏花儿又过来道:“小姐,公子爷叫我向你解释,男女授受不亲,以后小姐也不要再到他的房中去了。”
紫竹生气地道:“我是他的表妹,过去探望他的病情,有什么授受不亲了?”
从此紫竹对柳居直颇有了成见。
杏花儿又过去对柳居直道:“小姐生气了!”
柳居直心中烦躁,恼羞成怒地道:“去,去,你不用管她。你也跟我出去!”
孰料就在此时,嘉州刺史刘庆锡也看上了紫竹,想将她作为自己儿子媳妇,这就使得紫竹和柳居直之间的关系变得更加复杂了起来。
刘庆锡,湘湖人氏,出身于书香世家。大唐王朝末年,他中了举人,担任过益州衙门主薄,也就是今天的政府秘书长。在豪强们争夺蜀地的战争中,他和徐远坚定不移地站在刺史王建一边。王建作了蜀王以后,便让他担任了嘉州刺史。刘庆锡奉公守法,勤谨忠厚,将嘉州一带也治理得井井有条。蜀国朝野上下一直对他印象很好。
刘庆锡与夫人徐氏青梅竹马,从来感情深厚,以致于他从政多年,身边竟然没有娶下一个姬妾。徐氏又只生得一个儿子,名叫刘荀。刘荀十岁之时,徐氏因为感染伤寒杂症,结果一病不起。刘庆锡夫妻情深,拿定主意不再续弦,独自抚养儿子成了人。
刘荀因为自己出身显赫,才貌双全,成人以后,尽管上门提亲者络绎不绝,可是他总是挑肥拣瘦,因此年过二十,婚姻大事尚未确定。
这一天,刘庆锡将刘荀找来,道:“你的婚事左不成,右不就,为父如今替你看中了一个,不知道你自己意下如何?”
刘荀问:“父亲看中了什么人?”
刘庆锡道:“便是智破金鸡岭的紫竹姑娘。她不但人长得漂亮,更兼胆气豪壮,智计过人。”
刘荀满心欢喜,立即道:“孩儿谨遵父亲之命!”
刘庆锡却道:“可是这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刘荀诧异地问:“紫竹是柳叔叔的外甥女儿,你又与柳叔叔从来关系不错,难道柳家还不肯答应?”
刘庆锡道:“我有两个担心。一来紫竹是个男孩子性格,我们贸然上门求亲,倘若遭到她的拒绝,张扬出去,我们怎么下台阶?二来柳家还有个柳居直,他若是迎娶紫竹,可是亲上加亲,难保你柳叔叔和佛婆没有这样的想法。”
刘荀担心地问:“这可怎么办呢?”
刘庆锡胸有成竹地道:“我想,你柳叔叔和佛婆纵然有亲上加亲的想法,此时未必已经说明。因此为父想了一个办法,由你出面邀请柳居直、紫竹和史春兰,共同游览嘉州大佛,然后看看你们有无缘份。倘若你们情投意合,我便前去提亲,你柳叔叔和佛婆自然不好反对。倘若你与紫竹没有缘份,此事则当立即作罢,不要因此伤害了我们两家的和气。”
刘荀高兴地道:“儿子一定能够获取紫竹姑娘芳心,父亲尽管放心!”
于是刘荀首先前往柳府,拜望柳范和佛婆,说明了邀请几个年轻人共同游览嘉州大佛的事情。
柳范什么也没说就高高兴兴地答应了。
佛婆觉得刘荀作为刺史的儿子,能够不嫌弃自己女儿出身贫贱,主动邀请她一起玩耍,也就毫不犹豫地同意了。
紫竹看见刘荀亭亭玉立,谦恭有礼,自然也愿意前往。
可是刘荀来到史府却颇费了一番周折。
史泽听了刘荀的邀请,开初也高兴地道:“贤侄,你们年轻人聚在一起玩耍作乐,我们做长辈的断无不高兴的道理。只是不知道还有哪些人参加?”
他心意之中早有将自己女儿许配给刘荀的意思,只是不好意思自己开口,有了这个机会,自然不肯错过。
刘荀毫不怀疑,立即道:“还有柳居直和紫竹姑娘。”
史泽脸色一变,立即道:“倘若还有那个什么紫竹姑娘,我家春兰就不必去了!”
这不仅是因为紫竹在平定金鸡岭匪巢这件事情中大出风头,无形中让他这个嘉州司马没有了面子,更加重要的是,他害怕刘荀看上了紫竹,自己的女儿不过当个陪衬!
刘荀谔然。
史泽继续道:“我们刘、史、柳三家的儿女聚在一起玩耍,这是应该的,可紫竹算个什么东西,为什么也要搅和其中呢?”
刘荀无话可说,正要准备起身告辞,史春兰忽然现身出来,宽宏大度地道:“爹爹,你不要有门户之见嘛!紫竹姑娘虽然出身贫贱,到底还是柳伯伯的外甥女儿。我们几个年轻人聚在一起,也不过玩玩,没必要分出什么高低贵贱!”
史泽轻轻地“嗯”了一声。他也知道史春兰暗恋着刘荀,一心想去,只是担心史春兰不会提防紫竹。既然史春兰这么说了,想来她颇为自信,他也不便再说什么了。
其实史春兰爱慕刘荀已久,只是苦于没有机会交往。而且她对于自己的才貌和家庭背景颇为自信,根本不将紫竹放在眼里。如今刘荀主动前来邀请,她这事情被父亲搅黄了,因此才出面这么说话。看见父亲不再说话,她便高高兴兴地道:“刘兄,我爹爹是个旧脑筋,你不要介意。后天的游览我一定参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