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巨响,马车似乎撞击到了地面上的石块,沐寂北的脑袋重重的磕在了车上,朦胧的睁开眼,有些天旋地转的感觉。
揉了揉自己有些红肿的额头,沐寂北坐起身来,素手轻轻掀开车帘。
正巧战冬雷骑着枣红的战马走到窗边,探着头对里面的沐寂北开口道:“怎么样?撞痛了没有?”
沐寂北睁着惺忪的眼睛看了看外面的风沙,轻轻眯起了双眼,貌似这里已经是北邦和西罗的交界城边了。
“今晚就先不走了,再往前就要穿过一片沙漠了,若是晚间行走,容易迷路。”战冬雷翻身下马,一面掉转马头,领着众人进入了一家客栈。
客栈叫做云水间,因为地处边疆,所以不算很繁华,只有两层的小楼,但是还算清雅,在这一片之中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沐寂北也走下了马车,只觉一股子不同于帝都的闷热传来,烤的整个人仿佛都要化了一般,再加上偶尔大风吹过,更是掀起不少的沙尘,迷了人眼。
沐寂北皱了皱眉头,即便是前世她经历过很多艰难的条件,但是在享受惯了相府里的锦衣玉食之后,还是会觉得这风沙大的让她难以适应。
战冬雷看着沐寂北的样子,一面将马栓了起来,一面爽朗的大笑,露出一口白牙,同他古铜色的皮肤形成鲜明的对比,完全不像是一个皇子。
“是不是不适应啊,刚来都这样,你先在里习惯一天,明天我们进入大漠的时候你便不会觉得十分难受了。”战冬雷看了看脸蛋被烤的泛红的沐寂北,再次开口道。
沐寂北点了点头,不想再在这日头下多呆一会,便先进了客栈,而战冬雷专门派了四名婢女来服侍她的起居。
“三皇妃,这是三皇子殿下让我们给您准备的衣服,您若是不喜欢还有几套西罗的服饰。”一名编着鞭子帮着红绳配着响铃的婢女开口道。
沐寂北看了看婢女手中的衣服,是几套长裙,款式同西罗女子的颇有不同,西罗的服饰要求女子走的要稳要慢,仪态要端庄,讲究一个淑女的气质,而北邦的服饰则要好上很多,因为女子常常也骑马狂奔,所以一方面顾及了美观,一方面却顾及了行动的方便性,倒是不像是西罗的服饰束手束脚,要更随意一些。
沐寂北想着明日若是入了沙漠,马车怕是根本不能用了,索性还是北邦的服饰要方便一些,便轻声道:“就那件冰蓝色的吧。”
那婢女点点头,将衣服和配套的鞋袜都给沐寂北准备好,一双白色的精致小靴,上面缀着点点蓝色的丁香图案。
婢女为沐寂北布上了些饭食,因着战冬雷怕沐寂北因为天气燥热,没有什么胃口,所以只是让店家准备了些清粥小菜,倒是让沐寂北吃下了一些。
战冬雷没有来打扰她,怕是此番回程事情也是不少的,沐寂北坐在略微有些僵硬的床上,看着隐隐跳跃的烛光,恍然觉得这一切好似在做梦一样,如梦似幻,竟然格外的不真实。
沐寂北隐隐觉得,事情似乎有些偏离了最初的设想,从接触几日来看,战冬雷这个人并不让人讨厌,他虽然也会有权贵所有的勾心斗角的算计,但是却不失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可是尽管如此,沐寂北的心情还是没由来的不悦,说不出的失落,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三皇妃,请问是否要准备浴汤。”门外传来婢女的声音,沐寂北回过神来。
“好,进来吧。”沐寂北看着那陌生的婢女开始忙碌,倒是真的相信了自己即将前往一个谁也不认识的世界。
“三皇妃,可以了。”那婢女倒是也爽朗,没有西罗姑娘的扭捏和唯命是从,却也让人讨厌不起来。
沐寂北躺倒了浴桶里,感受着氤氲的雾气,却是甩了甩头,撇开了这些有些复杂的情绪,开始思虑和谋划自己的将来。
“你叫什么名字?”沐寂北闭着眼睛任由那婢女为她擦拭着身体。
那婢女显然也是一愣,她开始以为这三皇妃很难相处呢,一直都没有同人开口说话,自己到是也不敢张口,没想到她竟然主动对自己开口。
“奴婢叫戎花。”那婢女还是有些小心翼翼的回到,这三皇子似乎对三皇子妃极为看重,而这三皇子又是西罗人,自己可是要小心着才是。
“嗯,北邦有几位皇子,三皇子的母妃是谁?”沐寂北浅浅的开口,眼中的迷离已经散去,撇开那些恼人的情情爱爱,她还是那柄淬了毒的刀子。
“北邦有十三位皇子,不过现在只有九位,三皇子的母妃是宁妃。”那叫做戎花的婢女开口答道。
沐寂北的眼睛不再有雾气,反而如两束光穿过了这些迷雾,亮的慑人。
其实她北邦有几位皇子她是知道的,但是这三皇子的母妃是谁她还真是不知道,如此发问,一方面是为了打探北邦的情形,只有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而另一方面,则是试探眼前这个婢女是否诚实,她不要求眼前这女子对初来乍到的自己忠诚,但是至少要做到没有欺骗。
沐寂北点了点头,这个婢女还算是诚实,于是便闭上了眼睛继续有的没的旁敲侧击了许多问题,在心中有了计较。
西罗是她的过往,而北邦是她将要前往的地方,怕是到了那里,少不得要有一场夺位之战,沐寂北的眉头忍不住蹙起。
她不可能等到帮着战冬雷登上皇位之后再调转枪头对付安月恒,毕竟谁也不能保证战冬雷不会是下一个安月恒,所以她要充分利用她是三皇妃以及和亲郡主的身份,汲取两国势力,对付安月恒。
斩断情丝,她还是沐寂北。
第二日一大早,叫戎花的婢女便进来伺候沐寂北洗漱更衣。
沐寂北坐在桌前,任由戎花灵巧的手在自己的发丝间穿过。
“三皇妃,你的发丝真好。”戎花不无羡意的开口道。
沐寂北浅笑道:“素闻你们北邦的女子也十分注重发丝的打理,瞧你一头青丝的亮泽便知也不会差的。”
那戎花却是否认着开口:“三皇妃你不要说笑了,戎花这头发确实没少养护,但是却实在是干黄,比不得小姐。”
沐寂北没有再开口,只是浅浅的笑着,可是笑意里却无端的多出几分更甚从前的阴冷。
戎花也没有在说话,只是将沐寂北的发丝编成了不少的鞭子,中间还夹杂了不少的蓝金色缎带,而后选用了两根金色的细抹,上面坠有细密的白玉珠子,绕系在额头,漂亮的不得了。
沐寂北站起身,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挑了跳出眉,不用顶着西罗女子厚重的发髻,倒是无端生出几分轻松畅快之感。
“三皇妃,三皇子说您若是用过了早膳便可以出发了。”门外传来了另一个婢女的声音,比起戎花似乎要成熟一些。
沐寂北开口道:“知道了,这就下去。”
门外的人得到回复之后便离开了,屋子里的戎花却是开口道:“三皇妃,您还没有用早膳呢。”
沐寂北只是笑道:“这天气实在是燥热,我也用不下什么,索性你们也有准备吃食,若是我觉得饿了,再用也不迟。”
戎花只好点了点头,没有再开口。
两人走下去的时候,战冬雷已经北邦的一行队伍已经准备好了,见着沐寂北下来,眼中闪过一丝惊艳,换了一身感觉的她一如既往的美丽,却是换了一种感觉,让他没由来的心动,藏起心中的异样,战冬雷上前一步开口道:“休息的怎么样?”
沐寂北点点头:“还好。”
战冬雷微微颔首,只见那北邦的蓝色长裙随着她的步子在脚踝处绽开一朵朵莲花,一头的黑发不同以往的高高束起,多了几分说不出的肆意。
回过神来,战冬雷再次开口道:“今日怕是不能继续坐马车了,车轮在沙漠中很难行驶,极易翻车,所以怕是要辛苦你了。”
沐寂北笑着摇摇头,战冬雷却被这笑意恍的失了心神:“虽然我不喜欢吃苦,但是却也不是吃不得苦的金贵小姐。”
战冬雷双快的大笑起来:“那好,那这就启程吧,估计要走上一阵子才能走出去。”
沐寂北点点头,这大漠虽然恶劣,甚至影响了周边百姓的生活,不过这道沙漠却也是成为了西罗的天然屏障,因为北邦的军队若是从此处大举进攻,一定要穿过这沙漠,可是这路途多艰,兵力必然折损不小。
不过话说回来,想要进入西罗并非只有这一个入口,但是这却是最近和方便的一跳道路,总而言之,纵然北邦兵力强盛,想要攻下西罗却也绝非易事。
战冬雷给沐寂北准备了一匹马,沐寂北便也懒的自己受罪,坐在了马背之上,任由堂堂北邦三皇子亲自牵着。
一望无边的沙漠,呈现出一片金色,无数道砂石涌起的褶皱如凝固的浪涛,一直延伸到远方金色的地平线。在火辣辣的太阳底下,这沙滩犹如在火炉上烤着灼热的热浪席卷着每一寸土地,压抑的使人喘不过气来。
沐寂北皱了皱眉头方言看去,西北大漠,她终于看见它了。无边的黄沙满眼在这片无边的土地上,凭你耗尽眼里去寻,也看不到一丝绿意,没有潺潺流水,也没有巍峨高山,这就是沙的世界,让人没有丝毫立足之地。
她素来不喜燥热,这沙漠只一见就知道有多难熬。
沐寂北自己也不知道何时自己变得如此挑剔了,前世为安月恒奔波的时候,严寒酷暑,刀枪箭雨也从不喊一声苦,可自打重生之后,沐寂北都要以为自己是不是本就该是那闺阁中的千金小姐,矫情的很。
一行人在茫茫沙海中留下了一串串他是而清晰的脚印,炽热的沙海将热气透过双脚传达道人的心脾,纵然沐寂北坐在马背之上,却还是觉得酷热的难受。
一支队伍走走停停,体力还好,但是却也没人有什么性子再开口闲聊些什么,大多都沉默着。
沐寂北也坐在沙滩上歇息着,战冬雷在她身旁给她拿过一个水壶,沐寂北眯着眼睛仰头喝了几口,却觉得连水都燥热的难以下咽,便也提不起什么兴趣。
“怎么样?还受不受的住?”战冬雷因为热的脸颊淌满了汗水,在古铜色的肌肤上滑落下来,倒是沐寂北还好一些,虽然整个人蔫蔫的,却是没出什么汗,只觉得闷热的难受。
“若是我这坐着马的都受不住,那这些靠着脚走路的人该如何是好。”沐寂北轻声反问着,似乎并不想多说话。
战冬雷不赞同的摇摇头,在他眼里,沐寂北应该拥有最好的东西,得到最细致的保护,应该是无忧无虑的,而不该是如今这般殚精竭虑,苦思筹谋的。
他相信,不仅仅是他有这种感觉,很多人都会这样认为。
正当众人歇息的时刻,后面突然不知从哪跑出了一身短装打扮的男子,满身的汗水将衣衫都给浸染湿了,男子跑到战冬雷面前,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开口道:“三殿下,后面似乎有一队人马追了过来。”
战冬雷站起身,皱起眉头,所有人也都将目光落在了来人身上。
“怎么回事?追来的是何人?人数多少?”战冬雷迅速开口。
沐寂北眯着眼睛抬起头,看向来人,这人应该是战冬雷的探子,毕竟一国皇子,怎么可能没有丝毫防范,只是不知这来人是何人?
“是一群黑衣人,人数大概十余人左右,皆是骑着快马追赶上来,好似不要命一般。”那人再次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看着自家主子。
战冬雷双手背后,向来时的方向远眺起来,不知在想些什么。
那汉子似乎怕不够具体,再次补充道:“比较奇怪的是那些人的脸上都带着鬼脸面具,根本看不清样子,而且卑职仔细观察了一下,他们没有带任何实物和水。”
战冬雷的眉头再次皱了起来:“带着面具?没有任何准备就冲进沙漠?”
战冬雷的目光落在了沐寂北身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沐寂北在初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眼中闪过一丝错愕,随即低垂着眼眸,让人瞧不见眼中的思绪。
殷玖夜,你还是来了,为什么你总是动摇我的心。
战冬雷打量着沐寂北的反应,似乎想到了什么,眼色微深,于是开口吩咐道:“你们带人继续向前走,速度略微加快即可。”
“可是三殿下?”立刻有人提出了意见。
战冬雷却是眉头一皱:“我自有打算,出了沙漠之后在北邦边境兹城会和。”
说着,不等再有人反应,拿起两只水壶,一把拖起沐寂北的手臂开口道:“跟我走。”
沐寂北没有反驳,也没有接受,只是被战冬雷牵向另一个方向出发。
两人走出没多远,沙漠之中便渐渐起了风,狂风席卷而来,一股一股的把黄沙卷的好高,像是平地冒起到底大烟,打着转在沙漠上飞跑。一个个沙浪向前涌动着,像是一只无形的巨手,将沙漠揭去了一层,又揭去一层。
战冬雷拉紧了沐寂北,将其护在身边,一面低着头顶着风沙继续向前走。
沐寂北只觉得自己几乎要被这狂风一起给带跑了一样,沙子打在脸上生疼,更是别提张嘴说话了,也不知这是遇到了什么。
深深浅浅的脚印扎进沙漠,没一会,便消失不见了。
渐渐了,撑了半个时辰之后,终于是走出了那片风沙,这浩瀚的沙漠才再次和煦起来。
另一面殷玖夜在两次彻夜狂奔之后,终于赶到了西罗国的边城,大概距离沐寂北还有一座城池的距离,因为他一直是连夜奔波,甚至也未喘息,所以可以说是极其疲惫。
因为猜测北邦的队伍也一定是会在这边城歇息的,所以殷玖夜也带着自己的人马齐齐在这边城歇息了几个时辰,毕竟前方将是巨大的沙漠,不管是人还是马都是要调整一番的,而且人近在眼前,明日一定能够追上。
殷玖夜在客栈里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狼吞虎咽的吃了顿饭,倒头便睡,只是在睡梦中仍然紧蹙着眉头,紧抿着双唇,似乎酝酿着暴怒。
短短歇息了两个多时辰,天不亮,一行人便再次出发了,换上了崭新的马匹,相信能挺很久,一行人在边城之中呼啸而过,让天不亮的边城卷起了一阵尘烟,不少早早出来的百姓甚至以为是活见鬼了,不然哪来那么多鬼面呼啸而过,一个个吓的撒腿就跑,倒是给一行人把路都让了出来。
殷玖夜一行人追到沙漠之上,便勒紧了缰绳,骏马抬起前腿,齐齐止步。
殷玖夜皱着眉头看向无边的沙漠,不过片刻,便确定了方向,向前驶进,只是因为是沙漠,马的速度便慢了下来,不过因为一行人都功力深厚,索性用内力减缓重量,让马蹄不至于陷的过深,加快速度。
沙漠上常常起风,沙浪一浪接着一浪,根本无法追寻前者的足迹,所以只能靠自己判断着方向前行。
殷玖夜带领手下时不时的要停下四处张望,判断一番,而后再策马前行。
没半个时辰,战冬雷的队伍便出现在了殷玖夜的视线,尽管只是一团小小的店黑点,却还是清晰可见。
一行人身下的烈马随着主人的步子也纷纷停了下来,时而蹬蹬前蹄,在原地盘旋着。
可是殷玖夜却不走了,就那么定定的看着那群押送着不少西罗粮草的北邦使团,根据传来的消息,这次北邦出使之后,将带回去三分之一的粮草,剩下得来的三分之二,将由西罗的士兵协助,陆续运往北邦,所以这路程才会十分缓慢。
身后的黑衣人只是默默的等着,不知道为何辛苦追了这么久,明明已经瞧见了人马,可却是不再前进了?难道说自家主子放弃了?不过根据主子的性子怕是根本不可能的…
殷玖夜将目光从那支队伍中移开,向四周打探了起来,而后终于在这几天中第一次开口:“地图。”
手一伸,身后的人很快便将地图递到了殷玖夜的手中,修长的手指缓缓将地图打开,落在了上面的这片沙漠之上,其实他本该早些查看这地图,但是先是战事吃紧,而后便是一路狂奔,根本没有时间去看。
手指落在了这片沙漠的标注之上,时不时的抬头辨别一下方向,目光深沉,带着隐隐的盛怒,沐寂北,你竟然为了躲开我绕道而行!将地图扔给身后的人,掉转马头,一声厉喝,烈马便飞驰了出去。
“驾!”一群人再次溅起一地的沙尘,快速向沙漠的东南方向进发。
而另一边,沐寂北依然在同战冬雷向前走着,这次没了马匹,便只能靠着自己的双脚,再加上早上没有用早膳,沐寂北只觉得自己要被烤干了,晕晕乎乎的,而手臂上之前被老虎咬伤的伤口,也不知怎么,竟然感觉肿胀起来。
“追来的人是谁?”战冬雷拉着沐寂北歇息了片刻,心想已经偏离了路线这么远,追来的西罗人应该找不到他们了,不过战冬雷明白,来人一定是来追沐寂北的。
沐寂北只是沉默着,没有说话,在这漠北狂沙之中,在这赤阳炎炎之下,她突然觉得很迷茫。
战冬雷看了看沐寂北的反应,似乎敏锐的察觉到什么,只拉着她便要起身继续向前走。
两人前方,是一道沙涯,只要走下去,后面的人便瞧不见了,就像是低下去一个很深的台阶。
战冬雷正要拉着沐寂北向下走去,可身后却突然传来了滚滚的马蹄声,卷起了阵阵狂沙。
两人纷纷回头,而后均是一愣。
殷玖夜也勒住了马缰,终于见到了那个能把他给气疯了的女人,当目光触及战冬雷拉着沐寂北的手腕,脸不由得更黑了,似乎隐忍着滔天的怒火,即将爆发。
身后的一行人微微后退了两步,只觉得主子极为暴怒,或者说从来没这么愤怒过,生怕波及了自己,是以都识相的躲开了几步。
沐寂北心头一颤,不敢看那双黑的仿佛无底洞的眸子,微微别开目光,却无端的生出一股子恐惧,只觉得这次万万不能被他逮到,否则她怕是不死也活不成了。
战冬雷也是眼色深沉的看着那排成一排的鬼面人,站在略高于他们的沙坡上正一个个牵着不安分的马儿,将目光纷纷落在他同沐寂北的身上,再看那为首的男子,没有带面具,剑眉浑如刷漆,眸子死寂暗沉,隐隐闪动着红光,里面隐藏着滔天的暴怒,薄唇紧抿,带着一丝自嘲,更带着无端的残忍秘密。
他的皮肤不同于自己的古铜,白皙的堪比女子,更似一块上好的古玉,似乎在这炎炎沙漠之中,都泛着淡淡的寒意。
战冬雷的心也是一紧,这些人怕是没一个好对付的,那满身的戾气绝不是常人能有,除去为首的男子目光之中带着毫不掩饰的阴冷和杀意,他身后的那些人眼中竟然都是嘲讽,对,是嘲讽,就好似在等着看一出好戏一样,不,或者说是就等着再看一场笑话一样。
这无端的让战冬雷这个天之骄子感到愤怒,但是即便是愤怒,他也并未失去理智。看了看身边发愣的沐寂北,战冬雷带着她转身就往前走,企图下到沙涯之下,因为虽然殷玖夜现在已经能够看见他们,但是距离追上还是有着不小的距离。
等到到达沙涯之下,便已经消失在了殷玖夜等人的视线中,待到他们追来,他怕是已经带着沐寂北脱身了。
沐寂北整个人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看着男子那冷硬的侧脸和看向自己无情的双眼,心头泛酸,再也找不见之前的一丝柔情,委屈的咬了咬唇畔,转身竟然就跟着战冬雷往下跑。
这一举动,更是把殷玖夜气的不轻,只恨不得立即把沐寂北给抓回来暴打一顿,双眼危险的眯起,看着战冬雷拉着沐寂北的手,殷玖夜再次伸出手,只吐出一个字:“弓。”
这群鬼面人各有所长,都有自己擅长的武器,而今日来之前都以为会和北邦的使团对上,也都做了充足的准备,带上了自己常用的兵器。
一身策马走到殷玖夜身边,将弓和箭筒交到了殷玖夜的手中,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一群鬼面人依旧在看着好戏,不过却是不动声色的眉来眼去,下起了赌注,堵什么?自然是堵殷玖夜拿几只箭!当然,这一只箭就表示战冬雷死,两只箭则表示沐寂北一起死。
用自己的交流方式下注之后,众人纷纷将注意力放在了自家主子身上,注意着他到底拿几只箭。
殷玖夜面色森冷,嘴边噙着一丝不常见的笑意,却是没有人会认为这笑代表着有好事,修长的大手伸向箭筒,从中拿出两只箭羽,随后双手撑起,搭开弓箭,对准了正向下走的两人,整个人被戾气所渲染,仿佛从十八层地狱爬出来的修罗一般。
堵下两只箭的鬼面不禁有几分得意,看吧,老子就说主子怎么可能会放过那个女人一条命。
而另一个则是在心中暗骂,不对啊,按照主子的性子,即便是杀了她也不会让两人死在一起啊。
又一人也是不解,在他看来,依着殷玖夜这种恶劣的性子,应该将沐寂北抓回去日日折磨才对,怎么会便宜她只有一死?
沐寂北同战冬雷不知是不是被箭芒所指,有所察觉,竟然齐刷刷的回头看了过去,这一幕更是刺激了殷玖夜一直紧绷的神经。
手中的箭飞驰而出,沐寂北一咬薄唇,回过头拉着战冬雷开口道:“快走。”
殷玖夜双眼微眯,目光落在了战冬雷拉着沐寂北的那只手上,眼角眉梢俱是残忍,手中的箭陡然放出,带着极为凌厉的气势,分别指向背对着他的两人。
战冬雷察觉到那破空而来的凌厉箭羽,想要回手将箭打飞,可是却实在是低估了那箭所蕴含的强有力的劲道和速度,还等不及回手,那只利箭便已经伴随着‘噗嗤’一声,穿破皮肉,没入了他的胸膛。
再看沐寂北,不躲不闪,就那么站在那里,与殷玖夜对视,满眼倔强,像是个不听话的孩子。
殷玖夜看着那双澄澈的眼睛,心头一软,却还是危险的眯起双眸,看着那张让她日思夜想的眸子,可眼中却尽是冷酷和无情。
利箭钝入皮肉的声音再次响起,只是位置却不大相同,战冬雷的那只箭没入了胸膛,胸前绽开一朵鲜红,而沐寂北的那只箭则是没入了小腿,整个人瞬间就踉跄了一步,随后艰难的站稳。
沐寂北咬咬唇,双眼也不知怎么就酸涩起来,竟然涌起泪花,从前世到今生,她哭的次数屈指可数,而自从成了沐寂北,她几乎再也没流过一滴眼泪,可是今日面对起殷玖夜那双无情陌生的眸子,她却突然觉得心痛起来,看着曾经那么爱惜自己的他却毫不犹豫的把箭射向自己,沐寂北突然觉得委屈极了,难过极了。
纵然离的很远,可是殷玖夜还是清楚的看到了沐寂北眼中的泪花,既然僵硬着面容,心头却是无措起来,他本是以为,她厌恶极了自己,或者喜欢上了战冬雷这个北邦三皇子,所以他想过,哪怕是打断沐寂北的双腿,也要将她困在自己身边。
他记得,她说过,让他一辈子都不可以离开她,可是如今呢?她却在他对抗千军万马,九死一生的时候,头也不回就转嫁他人!他总是见识到了她的心是有多硬,是有多无情!
这种决绝,比起她的冷漠,更让他心痛,纵然那日深处寒潭,纵然在幽冥院中独活十余年,他也从未曾这般痛过,那是一种无望的绝望。
可是,不管怎样,他也不会放她离开,既然不爱,那便一起痛苦吧。
但当他瞧见沐寂北那委屈的目光,他的心却不由自主的又软了,那在眼圈中打转的泪水,让他的心都跟着疼了起来,只恨不得赶快将她抱在怀里好好疼爱。
沐寂北艰难的转过身,决然的继续向前走去,就好似无论如何也要远离殷玖夜一般,小腿处的蓝色长裙被鲜血所浸染,利箭也并未被拔下,可是那纤细的女子,却是拖着受伤的腿一步一步踉跄着向前走去,头也不回。
殷玖夜的眸子再次眯起,竟然还跑!反手再次抽出一根箭,对准了这辈子他最想要得到的女人。
可是半晌,这根利箭也没有飞出,殷玖夜暴躁的将箭甩在了地上,策马向着沐寂北奔去,他怕是这辈子要折在沐寂北手里了,她真是要把他的肺子都给气炸了。
一群鬼面惊讶于这种结果,却也纷纷策马跟上,他们的主子去追他们的女主子,他们总是要把主子的情敌给看住吧。
沐寂北也不理会身后的人,也忘了胸口还重了一箭的战冬雷,却是决心再也不要理会殷玖夜这了。
殷玖夜有些心急的飞奔过来,一面担忧着沐寂北腿上的伤,一面却是气她的固执。
不过虽然这两只箭是他同时放出去的,可是用的力道却是不一样的,对付战冬雷的那只则是用了十足的内力,可对沐寂北的这只,他却用了不到两分力道,只为了给她一个教训,若是再跑,腿打折也要把她留在自己身边!
看着与沐寂北之间越来越近的距离,殷玖夜的心剧烈的跳动起来,长臂一捞,就要将沐寂北带上马来。
可谁想,眼见着到手的美人却突然昏倒在地,生生把殷玖夜吓的直接从马上跳了下来。
殷玖夜一把将沐寂北拦腰抱起:“北北,醒醒。”
沙哑的嗓音带着焦急,看着沐寂北那泛白的唇瓣和苍白的脸色心急如焚,摸了摸额头,只觉得滚烫,再次飞身上马,紧紧护住怀中的女子,直奔西罗边城。
那些本等着看自家主子如何对付这北邦三皇子的鬼面们,一个个不由得郁闷起来,真是可惜…。
触及女子温软的身体,殷玖夜的心终于踏实了起来,若不是她正巧昏了,他一定要把她生吞活剥了不可,真是要把他的肺子给气炸了,恨不得捏死她。
可是变故横生,突然一场巨大的风沙席卷而来,掀起了漫天黄沙,所有人都不自觉的抬起手遮挡起来霉孕。
殷玖夜一把解开自己的衣服,将沐寂北裹在里面,让她的脸进贴着自己的胸膛,不会被风沙所扰。
可是情况并没有好转,渐渐聚拢的沙尘竟然形成了漩涡,卷起地上的沙尘越聚越大,冲天而上。整个天空成了黄沙的舞台,翻滚的沙丘跟着狂风开始移动,偶尔零星的脆弱绿洲在狂风中颤抖。
远处的一群鬼面人突然收敛的笑意,因为他们眼看着自家主子离那漩涡越来越近,马上就要被卷入其中。
一个个不由得睁大了双眼,不由得开口喊道:“主子!”
沐寂北似乎也被这呼啸的黄沙惊扰了,人也在迷迷糊糊之中醒了过来,只觉得自己的脸颊触及男子健硕的胸膛,可以清晰的问道男子身上淡淡的香味,感觉到紧紧搂着自己的有力的臂弯,沐寂北也伸出小手,在男子的衣襟下搂住了男子的腰身。
殷玖夜一愣,看着下颚处那一颗小脑袋,眼中露出一抹笑意。
怀抱着沐寂北开始快速的躲闪起来,那巨大的漩涡却毫不留情的仿佛要将两人吸了进去一般,而两人已经处于了那漩涡的灰色边缘,只差一点,怕是就要被卷走了。
一排鬼面们一个个目不转睛的看着那里,紧张的不敢喘息。
殷玖夜快速移动起脚下的步子,几个辗转之间,竟然擦着边甩开了那漩涡,众人的心这才重重落下。
西罗边城的一家小客栈里,殷玖夜躺在床上,紧抱着怀中的女子,轻轻的拍打着女子的后背。
他带着沐寂北从沙漠出来之后,便快速的找到了大夫,仔细看诊之后,才得知因为天气太热,手臂上的伤口发炎了,竟然带的这娇弱的身子也发起烧来,再加上腿上又给了一箭,怕是要好生休养些日子。
殷玖夜本是想将沐寂北平放在床上,可谁知怀中的小人却是紧紧的拽着自己的衣服不撒手,整张脸更是都埋进了他的胸膛,温香软玉在怀,他哪里还舍得在将人剥离自己的怀抱。
轻轻的拍着怀中的人,殷玖夜乌黑的眸子落在了怀中的女子身上,因为这短时间征战而变得粗粝的手指,轻轻抚上女子的额头,描绘起女子的眉眼,沉寂的在那整片乌黑的世界中,只剩下一个她。
他知道,沐寂北这样的人最是心狠,从第一次见面他就知道,一面笑着,一面却也狠毒着,可当你满肚子怒气却对上那一张浅笑着无辜的脸颊,便只觉得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让你无能为力的头痛。
他见过的人本不多,但是这些日子以来,却也不少,他见过有的人冷淡,有的人虚伪,有的人歹毒,有的人善良,有的人温柔,可是却从不曾有一个人让他这般无能为力,她总是笑,笑的几乎恍晕了他的眼睛,可是她却依旧可以做到一面笑着同你说着情话,一面毫不犹豫的挥刀斩断往来。
这世上真是再没有比她狠心的女子,殷玖夜双眼微微眯起,他不撕烂了沐寂北这成伪装,他誓不罢休。
沐寂北微微转醒,只觉得靠在一处健硕的胸膛,皱着眉头便坐了起来。
当对上那双乌黑的眸子,心头一跳,侧过脸去,抿起双唇,没有开口。
“怎么?这么不想看见我?”殷玖夜阴冷的声音传来,瞧见沐寂北的态度,那一身满满的温柔瞬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沐寂北头也不抬,只是坐在床上的一脚,远离着这个男人,更是吝啬的不去看他一眼。
殷玖夜倾身上前,一把捏住了沐寂北的下巴,语气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暴躁和不耐:“说话。”
沐寂北一把打开殷玖夜的手,冷眼看他,没有开口。
殷玖夜重重的喘了几口气,让自己不要再伤了他,一把将人抱起:“回帝都。”
男子看似粗鲁,实则小心翼翼,没有触碰到包扎好的腿伤和手臂。
沐寂北也没有说话,心头却也是松了口气,前世去北邦的时候明明没有这么可怕,如今这是怎么了,不过不管怎样不用去了这总归是好的。
殷玖夜准备了一辆马车,本就一直在等沐寂北醒来,这次谁也别想把她带走。
将沐寂北放到车上,殷玖夜也翻身而上,偌大的车厢里两人相对无言,感受到男子炽烈的目光,沐寂北有些手足无措,不知该把目光落在哪里,索性闭上眼睛,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可是不曾想,许是因为殷玖夜的嘱咐,马车行驶的太稳,沐寂北却是真的睡着了。
殷玖夜拿了一张薄被轻轻披在她的身上,静静的打量着她的睡颜,目光沉的仿佛能盛下一片浩瀚的海洋。
到了夜晚,马车也并没有停下的意思,但是车上却多出了两只食盒。
沐寂北微微睁开眼睛,便同那双带着血丝的眸子对上,蓦然想到,边疆的战事怎么会结束的如此之快,他这一路赶来又是经历了多少艰难,这几日天气骤晴骤雨,他是不是没有好好照顾自己,心头不由得有些发堵。
殷玖夜也只是静静的任由女子打量,神情安静。
沐寂北不自觉的伸出手轻轻抚上男子的额头,只觉得有些滚烫,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坐起身来。
“发烧了?”沐寂北轻声反问道,似乎怕惊扰了外面的月色。
殷玖夜目不转睛的看着面前的女子,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可是没人知道他心中在想些什么。
“让人去抓两副药。”沐寂北再次开口,触及那滚烫的体温,心头一疼。
“嗯。”殷玖夜只是看着女子,也不动作。
沐寂北掀起车帘就要去喊人,可却被殷玖夜一把拉了回来,整个人直接摁在了软榻之上,铺天盖地的吻落了下来,男子紧闭着眼神情专注,带着丝小心翼翼,隐忍的压抑着自己这些日子以来的怒火,生怕弄疼了女子。
沐寂北只觉得眼睛发涩,索性也闭了起来,承接着男子的薄唇。
这一路上,两人之间的气氛一直诡异而和谐,有着说不出的怪异。
而在马车终于驶进帝都之后,沐寂北看了看马车行驶的道路,皱了皱眉头:“回相府。”
殷玖夜只是轻轻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沐寂北的眉头蹙了起来:“殷玖夜,这是去哪?”
殷玖夜却只是闭上了眼睛,也不回应,沐寂北掀起轿帘四处打探了一番,没有做声。
如果没有猜错,这条路应该是通往六皇子府的。
两人都不再做声,直到马车吱嘎一声停了下来,殷玖夜却是捏住沐寂北的手腕直接将人拖进了六皇子府。
沐寂北尚来不及打量一番这巍峨气派的皇子府,整个人便已经被殷玖夜拽了进去。
“殷玖夜。”沐寂北有些不满的叫了起来。
殷玖夜微微放轻了力道,却没有松手,沐寂北四处打量起这六皇子府,这里原应该是殷玖笙的地方,布置的倒是清幽雅致,颇为符合他的风格。
四面竹树环绕,亭台楼阁,雕廊玉砌,水声潺潺,倒是极好的。
可沐寂北现在没空欣赏这的美景,只是心中却在忐忑这男人又在发什么疯,也不知是心虚作祟,还是什么使然,无端的她就想到了那日在沙漠之中,他追上自己时的目光,那样冰冷陌生,恨不得将自己生吞入腹,活活撕了。
心头没由来的生出一股子恐惧,可整个人却已经被殷玖夜带到了一处装饰的极为奢华的房间,殷玖夜直接将沐寂北托了进去,定定的看了一眼还处于呆愣之中的沐寂北,便转身离开了。
沐寂北还没有反应过来,便听见房门被锁上的声音。
心头一凉,却是明白了殷玖夜的目的,晃动起房门:“殷玖夜!你这个疯子!”
殷玖夜离开的身影一顿,低垂着眸子继续走开。
沐寂北重重的喘了几口气,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殷玖夜这是要囚禁她!
静下心来,沐寂北打量起这间屋子,整间屋子尽是蓝色,棚顶嵌着几颗夜明珠,天蚕丝的蓝色缎子就被随意挂成了帷幔,地上铺就着厚厚的白色绒毯,左面摆着一面花团锦簇的屏风,后面大概可以搁置浴桶,屏风对着的则是水晶串起的珠帘,熠熠生辉。
床幔也尽是蓝色,为了防止单调,上面绣起了大朵大朵的粉色芙蓉花,上面缀满了珠玉,格外好看。
沐寂北掀起床幔,坐在了被铺的软软的大床上,一时间似乎还是无法从她被囚禁了这个事实里回过神来。
她不能一直呆在这里,虽然现在她本就不该在西罗,也没有人会找她,但是,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青瓷下落不明,殷玖夜伤了北邦三皇子之后,如果再让他的人找到了青瓷,那么不仅不是救了她,而且害了她!
再思及如今的朝廷变幻,殷玖夜这次归来怕是要分掉安月恒手中的一部分兵权,朝中的格局应该会有几番变动,是时机安插进自己的人手,所以,这种时刻,她不能呆在这里。
晚间,殷玖夜来了一次,看着桌子上没有动过的饭菜,微微皱起眉头。
耐着性子将饭菜端到了沐寂北面前:“吃饭。”
沐寂北却是轻蔑滴看了他一眼,随即便别开了头。
殷玖夜的眉头越皱越深,再次开口:“吃饭。”
“殷玖夜,放我出去。”沐寂北正了声音开口道。
“不准。”殷玖夜只是冷冷的回话。
沐寂北也面露不悦,唰的一下站起身来,直视面前的男人,开口道:“殷玖夜,别逼我。”
殷玖夜的眸子也冷了几分:“是你在逼我。”
四目相对,火气浓郁,殷玖夜终究再次开口:“吃饭,我帮你找青瓷。”
沐寂北低头无言,一时间不知该怎样反驳,抢过殷玖夜手中的饭碗,便吃了起来,只是再不肯看男子一眼。“
见着女子的样子,殷玖夜的心好像被撕扯开一般疼痛,只是为了能够让沐寂北知道,她爱着自己,这次说什么也不能心软,殷玖夜微微蜷起手指,深深的看了一眼女子,转身离去。
接连半月,都是如此,可是一直没有青瓷的消息,沐寂北也越发的忧心,再加上同殷玖夜之间再斗气,没由来的有些暴躁。
她也曾要求过殷玖夜让她出去走走,哪怕只在六皇子府也是可以的,只是殷玖夜却告诉她,她心思太多,怕他的人看不住她,所以依样不允许。
一个多月后,沐寂北的暴躁最终都被磨平了,这个男人说什么也不让自己出去,索性她倒是看开了些,不如之前那般愤怒,只是却依旧不肯理会殷玖夜,尽管这个男人每天都会来陪她待上几个时辰。
这日,沐寂北正翻看着一本兵书,便听见了门外解锁的声音,带着丝期待投去目光,她每日再这里所期待的不过就是希望这个男人来的时候能够给她带来青瓷的消息。
殷玖夜走了进来,只是脸色比平时更沉一些。
沐寂北的心头一跳,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微微颤抖的开口道:”怎么样?有青瓷的消息了吗?“
殷玖夜一双黑眸依旧带着血丝,注视着女子,只是‘嗯’了一声。
沐寂北一听,却是放下手中的兵书,走到男子面前,紧张的开口道:”你是说有青瓷的消息了?“
殷玖夜这次没再开口,却是将手中的东西递到了沐寂北面前,沐寂北定睛一看,瞳孔紧缩。
殷玖夜手中拿的是青瓷腰间的玉佩,还是那次她为她所买,上面是一只吉祥圆纹,不过是希望她能遇难成祥。
还有上面的七彩璎珞,还是两人一起挑选的彩色绺子,打出来的。
沐寂北紧张的带着期待的看着殷玖夜:”青瓷人呢?在哪呢?“
殷玖夜的薄唇抿的更紧,没有说话,沐寂北的心则是高高的悬了起来:”殷玖夜…。青。青瓷呢?“
殷玖夜将手中的玉佩放在桌子上,开口道:”死了。“
沐寂北一下子跌坐在了椅子上,怎么会?怎么会死了?沐寂北的眼角滑落下两行清泪。
殷玖夜紧了紧自己的拳头,忍住将她抱在怀里的冲动,继续开口道:”她从山崖跳下去之后,初一找到了她,可两人却遭遇了鲨鱼群,因为长时间在水中游荡,体力不支,所以深受重伤,初二带着人及时赶到,将两人救下,可是青瓷却因为体力不支,死了。“
沐寂北满眼泪水,听着那寡淡无波的声音,不由得想到那日在大漠之上好像确实没有看见初一初二两人,于是目光凄厉的看着殷玖夜,仿佛他是什么万恶之源,殷玖夜被那目光看的周身钝痛,只觉得自己真是不如就这样死了算了。
”我再给你找别的婢女。“殷玖夜冷冷的开口,无视沐寂北的泪水。
沐寂北一听,顿时怒了,双眼通红,嘶吼着:”殷玖夜,你给我滚,你给我滚出去!我恨你,我恨你!要不是因为你,青瓷怎么会中计!怎么会死!“
沐寂北这话其实说的极为不负责,毕竟殷玖夜是为了她才去的边疆,所以分明有些迁怒的成分,可是即便沐寂北心中知道,却也因为这些日子被囚禁甚至是刚刚殷玖夜无所谓的一句话给激怒了。
殷玖夜自嘲的冷笑了一声,目光中满是荒凉,没有顺着沐寂北的指向离开,反而是逼近了沐寂北,沐寂北踉跄着后退一步,殷玖夜紧紧的捏住她的肩膀,一边无比的悲凉开口,一边剧烈的晃动起沐寂北的肩膀:”好,好好好,真是太好了,你恨我是吧,你恨我害死了青瓷,好,我给她赔命!我现在就给她赔命!“
说着不等沐寂北反应,便拿起桌子上的水果刀,一把扎向自己的心脏,沐寂北满眼震惊的呆愣在那里,看着殷玖夜不要命的动作,瞳孔骤缩,显然是受了极大的刺激。
眼看着匕首就要刺入心脏,沐寂北却突然反应过来,直愣愣的就扑了上去,双手紧紧捏住刀刃,任由锋利的刀锋将那双素白的小手割染的鲜血淋漓。
”不要…殷玖夜。不要…“沐寂北满脸泪水,惊慌失措的摇着头,看向殷玖夜的目光中带着丝乞求,好似受惊的小鹿,眼中升起弄弄的恐惧,带着哭腔,沙哑着嗓音再次开口:”不要…“
沐寂北剧烈的抽搐着,整个人险些因为这接连而至的打击昏厥过去,整齐发丝也凌乱起来,自重生之后第一次这么狼狈。
殷玖夜看着那紧握着利刃鲜血横流的小手,险些松开了手,喘息也不自觉的加重了。
殷玖夜带着嘲讽看着沐寂北,死寂的黑眸越发死寂,好似没有一丝生气,却是濒临绝望的嘶吼出来:”你不是恨我吗,你不是希望我死吗,是,我害死了青瓷,我这就给她偿命,你不是就可以给她报仇了吗,不是就得偿所愿了吗!“
沐寂北的泪水在脸上留下一道道深深浅浅的泪痕,两手紧握着刀刃,也不顾及自己的疼痛,只是有气无力的摇着头:”不要。不要…“
殷玖夜皱了皱眉头,掰开了那染血的手,带着分凄凉开口道:”你不是恨我吗,若是你恨我到不如让我死了,总好过你恨我!“
沐寂北看着自己被掰开的双手,睁大了双眼看着那把趁着沐寂北不注意已经没入了心脏的匕首,惊慌失措的阻止着那把匕首继续往下推进,泪水和血水一瞬间流成了河。
”我不恨你。不恨你…殷玖夜…我真的不恨你。“沐寂北哭的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胸口处绽开一朵血色的牡丹,漂亮的不像话,却让沐寂北的心疼的要命,即便是当初被安月恒所杀,也不是这般滋味,这种痛,似乎要蔓延到了她的四肢百骸,只觉得若是他真的出了什么事,自己怕是也再也活不下去。
殷玖夜的唇色渐渐泛白,露出一丝苦笑,满眼温柔和宠溺的看着沐寂北:”死也好过你恨我…“
”呜呜。殷玖夜。我不恨你。我不恨你…“沐寂北扑在殷玖夜的胸前,避开伤口,紧紧的搂住他的腰身。
殷玖夜再次开口:”我让人送你去北邦,战冬雷应该不会怪罪于你,他会好好待你。“
”我不去…我不去…“沐寂北紧紧搂着殷玖夜失声痛哭,为什么,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
”守着我做什么呢,你又不爱我,我放你走。“殷玖夜的声音满是荒凉还有着放手的肆意。
”我不走。我不走。我爱你。呜呜。殷玖夜。我爱你。“沐寂北心中最后紧绷着的一根弦终于断了,终于将殷玖夜午夜梦回期盼了无数次的这句话说出了口。
殷玖夜眸色很深,没有开口,沐寂北却是靠在他的胸膛上啜泣起来:”殷玖夜。我爱你。我爱你啊…“
殷玖夜抬起沐寂北的下巴,一把抽出胸前的刀子,甩在了地上,一双黑眸蕴藏着无尽的柔情,看着那张哭的梨花带雨的小脸,循循善诱,温柔的开口:”再说一遍。“
沐寂北眼中的泪水依旧向外翻滚着,认命的闭上眼睛,轻轻开口:”殷玖夜,我爱你。“
殷玖夜的眼中闪过狂喜,狠狠的吻上沐寂北的粉唇,恨不得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殷玖夜直知道,即便沐寂北不恨她,可是在她看来,青瓷的死多多少少是同自己有关系的,可是如今,即便是自己害死了青瓷,她却依然接受了自己,这便意味着在她心里,自己远比那个婢女要重要了。
沐寂北安静的承接着男子的吻,双手环住男子的脖子。
门外,青瓷眼角湿润了起来,脸上也挂着两行泪珠。
初一的目光也很深,这次主子狠下心来,甚至不顾沐寂北受伤,这是在赌,沐寂北受伤固然是主子太狠了,可主子他又何尝不是拿着自己的命在赌?
初一知道,若是今日沐寂北说不出这句话,怕是他们主子那把刀就直接刺穿了心脏,而不是只扎进去了一些。
初一皱着眉头想了想,斜着眼睛看了看哭的正欢的青瓷,心中忍不住道,看来追妻之路路途漫漫啊。不过不得不承认,这个傻女人,确实是自家主子和沐寂北之间的红娘…
想到此处,初一再次把眼睛斜到了自己另一面的木头初二身上,目光来回在青瓷和初二之间徘徊,最后皱起眉头,有些郁闷。
原来,得知殷玖夜今日的计划,门外早就站着了一排看好戏的鬼面人,见着自家主子的目的达成,初一忍不住骂道:”我擦!“
初二沉着声开口:”够狠!“
初三很是不服:”卑鄙!“
初四附和道:”无耻!“
初五想了想,看了看自家主子正在干的事,终于吐出一句:”下流!“
……
青瓷受不了自家小姐这般被人看热闹,一把推开门,也不管是不是打扰两人,反正两人身上的伤都是要治的:”小姐!“
初一眼疾手快一把捂住青瓷的嘴,将人给拖了回来,我擦,这个时候进去不是找死呢吗,主子已经十八般武艺,三十六计齐上了,若是让这丫给搅和了不是找死是什么?
青瓷皱了皱眉头,张嘴对着初一的手指狠狠的咬下,初一防备不及,根本没料到青瓷会有这一手,顿时发出一声惨叫:”啊!“
屋子里的沐寂北一听,顿时松开环绕着殷玖夜脖子的双手,双颊布满薄粉,后退了几步。
殷玖夜面色一沉,咬牙切齿道:”初一!“
门外的其他鬼面人齐刷刷的消失不见,生怕殃及池鱼。
青瓷露出一丝坏笑,推门而入,朝着沐寂北跑去:”小姐!“
殷玖夜没有忙着去追初一,而是看着同青瓷抱在一起的沐寂北,眼角眉梢俱是温柔。
北北,你若爱我,我便给你全世界,你若恨我,那我们就一起毁灭,不要怪我残忍,因为你不知道,你不爱我,对我而言,便已经是世界上最大的残忍,虽然今天我在赌,拿我的命在赌,但是我赢了,所以,这辈子,下辈子,永永远远,你都只能是我的。
沐寂北搂着青瓷,却在抬头的一瞬间,对上那双宠溺的眸子,当看见殷玖夜那张妖孽般的脸上挂着从来没有过的温暖的笑意,真实的让沐寂北整个人都呆愣在那里,就好像…世界上最单纯最幸福的孩子,那明媚的笑意,让人移不开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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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还想修修,因为感情戏码一般比较细腻,但是看大家催的急,我也不淡定了。就发了,。不过我还是会修修的,但是内容应该没差别…。囧。我又发晚了,明天是最后一天不八点更。后天开始八点更新…表拍我…我真心不容易啊,眼要瞎了…毕竟这几天全是一万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