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功夫是我教的。”不带一丝情绪的男声骤然响起,早就离去的苏慕白不知何时又出现在了附近,此刻他正冷冷的瞧着陈婉蓉。
众女子纷纷行礼,有几位胆大的拿余光去瞟苏慕白的脸,匆匆看了几眼便都又红着脸低下了头。苏慕白向来独来独往,甚少与无关紧要的人接触,这还是她们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和苏慕白说话。
姜临秋一愣,也顾不上行礼,只皱眉看向他:“我的功夫怎么就......”
她突然噤了声,苏慕白并没有阻止她,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她突然反应了过来,苏慕白是在替她解围,若是她再坚持和他抬杠,怕是今日舞剑之事就要被姜云初用来大做文章了。
姜临秋乖乖的闭了嘴,复又看向陈婉蓉,学着苏慕白似笑非笑的模样:“陈小姐方才可是说这些都是粗鄙招式?三皇子的功夫可是战场上真枪实剑的练下来的,怎的到了陈大小姐口中就成了这样?陈大小姐倒真是不怕得罪人啊。”
陈婉蓉早已吓得变了脸色,一旁的姜云初上前一步柔声道:“陈姐姐不过是直性子罢了,三姐莫往心里去,可不要害的陈姐姐受了三殿下的责罚才是。”
姜云初一副担忧的样子,语气亦是关切至极,好一副为陈婉蓉着想的模样,言语间却又不动声色的将错处皆是推在了姜临秋的身上。
姜临秋斜觑了她一眼,寻常女子怕是到了这里就要闭嘴了,可惜啊,她与那些女子并不一样:“五妹妹可当真是热心啊,方才么说我在家口无遮拦惯了,现在又说陈小姐是直性子,五妹妹不嫌忙?这些事情我与陈小姐自己会解决,别的小姐们也都安安稳稳站在一旁没人出声,怎么就五妹妹你这么忙前忙后的?你这是在质疑三皇子处理这件事情的能力么?”
姜云初面色一怔,尴尬的愣在了原地。
苏慕白脸上似有一闪而过的笑意,墨斩风下意识的又看向墨儿,这一回墨儿也正好看向他,两人鬼鬼祟祟的交换了一下眼神,神色严肃的冲着对方点点头。
“我要走了,五妹妹你就留在这里好好安慰陈小姐吧。”姜临秋煞有介事道,“有机会也可以让陈小姐多给五妹妹介绍介绍市井上究竟是什么模样,我看着陈小姐似乎真的了解的不少,果真是在外头长大的人,就是不一样。”
她语罢捂嘴轻笑,准备转头离去,苏慕白就站在原地看着她走,也不说话。
直到姜临秋的身影完全看不见了,苏慕白仍旧沉着脸站在原地。他不动,姜云初等人自是不敢动,她们已经敏锐的捕捉到了苏慕白身上莫名出现的寒意了。
“斩风。”苏慕白唤过墨斩风。
“三殿下。”墨斩风走上前来。
“她......”苏慕白声音很低,只够墨斩风听见,“走的时候是不是没有向我行礼?”
“啊,回三殿下,是的......”墨斩风有些无力,敢情三殿下周身莫名其妙的寒意只是因为那位三小姐没有向他行礼,他觉得自己被忽视了?
“很好。”苏慕白点点头,嘴角扯出了一丝笑意。他分明在笑,周围的温度却似乎降到了冰点。
他原本对姜临秋的确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他只归结于姜临秋数次救了他,并且这女子的性格与寻常女子不一样,他有些好奇是正常的。
只是今日自打他亲眼看到姜临秋和苏宇清你一言我一语的对话后,苏慕白的心里就莫名生出了一股子的怒意,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这一次却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
而且他似乎格外注意姜临秋的一举一动,她舞剑时的身姿一直在他脑海挥之不去,妩媚中带着刚烈,柔情中带着肃杀,这样的女子......才是这世间最为难得的。
他最是不爱那些扭捏作态的莺莺燕燕,他的母妃当年便随着老皇帝南征北战,出生入死,在他心中,值得被人欣赏的女子,当是他母妃那样的刚烈女子。
那么他此刻心中奇异的暗涌,大抵只是因为姜临秋的性格像极了他的母妃,所以他才会有此异常的吧。苏慕白终于找到了一个合理的解释,他冷冷的瞧了那几位站着不敢出声的女子一眼,转头离去。
姜云初的手攥的极紧,她也注意到了姜临秋走的时候连行礼都没有。可是那向来一板一眼的三皇子,竟然一句话都没有说。
凭什么她姜临秋连这样的特权都能有?
姜云初看着苏慕白离去的方向,狠狠地咬住嘴唇,直至血腥味在口中蔓延开来。
姜临秋怼回了姜云初和陈婉蓉,心情大好。也多亏了苏慕白的解围,否则她除了嘴上凶凶,倒也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圆过去了。
“姐姐是临国候府上的三小姐吧?”姜临秋正和墨儿走在路上,一个面生的娇小女子挡住了她们的去路。女子面上带着焦急,哀求道,“奴婢是锦妃娘娘宫中的宫女,今日百花宴,娘娘开恩大开宫门,同意奴婢将妹妹带进宫中见见世面。却不料方才妹妹一直在哭,直吵着要采那棵树上最上面那朵花,奴婢实在是够不到,妹妹就一直在哭,奴婢着实是心疼坏了!奴婢曾与三小姐有过一面之缘,识得三小姐,正好看到您过来,还请三小姐帮奴婢一个忙!”
姜临秋不悦的皱了皱眉,最近这是怎么了?怎么人人都来找她帮忙?她上一世倒的确是个乐于助人的性子,可惜这一世实在是一点都不想多管闲事。
妹妹哭了,哄就是了,就这样贸然挡住她的去路么?
姜临秋正欲拒绝,“哇”的一声,边上那小女孩哭的更凶了,引得来来往往的人纷纷朝着这里看过来。
姜临秋眉头微蹙,迈开脚步就打算离去,那女子却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目中已是含满了泪水:“妹妹自幼家中溺爱,养成了骄纵刁蛮的性子,今日这花若是不给她采到,奴婢怕是回去要被母亲责骂。奴婢半年才能回家一日,实在是害怕被责骂......三小姐,您就帮帮奴婢吧。”
姜临秋心中的厌烦已经无以复加,溺爱出来的孩子就是要吃教训的,继续这么顺着以后可怎么办?她只恨眼前这女子看不透,却又无奈不能脱身,她长叹一声:“也罢,你放开我吧,我替你去折一枝来。”
“多谢三小姐!多谢三小姐!”那女子面上满是欣喜,欢欢喜喜的道谢。
“小姐,还是奴婢去吧,奴婢瞧着那里地势有些陡峭,您去折不安全。”墨儿担忧道。
姜临秋摇摇头,轻声道:“无妨,我身手比你好。你那功夫只学了个半吊子,那地儿的确陡,你去太不安全了,我有功夫傍身,我去便好。”
说罢,不待墨儿制止,她便径自走向了那棵茂盛的树。
树长在水边,底下有一个很是陡峭的缓坡,若是要踩到最上面的那朵花,就要踩上那缓坡。姜临秋身量正好,抬手便能摘到,她站在缓坡上,正欲抬手,电光火石间她脑子里“轰”的一炸,终于发现了哪里不对劲——
自打她走到树下,那小女孩的哭声竟是消失了......
她心中一惊,回首望去,那宫女和小女孩不知何时竟然都不见了,只留下墨儿站在原地看着她。
墨儿似乎并没有发现那二人的离去,她看见姜临秋的目光看过来,下意识的转头看去,而后便是一声惊呼,疾步就要跑到姜临秋的面前去。
两人之间隔的并不远,姜临秋厉声喝道:“别过来!”
话音刚落,她只觉得头顶似有呼啸之声传来。仓惶间她抬头看去,一块巨大的石头正直直的朝着她的头顶落下来!
姜临秋一声惊呼,脚下发力就想以轻功躲开。岂料脚下的缓坡竟并不结实,她一个使劲,脚下却是一滑,竟如同踩在了湿泥上一般!
“小姐小心!”墨儿的尖叫声传来,姜临秋却再也顾不得了,她失去平衡,直直的向着水中倒去。
石头轰然落下,她已来不及躲开,由着它猛地一下砸在了脚上。她似乎听到了骨骼碎裂的声音,剧烈的疼痛侵袭而来。
姜临秋疼的倒吸一口凉气,伸手就想抓住树干。可惜她早已疼的没了力气,如何能抓住那树干?她滚了几滚掉入了水中,姜临秋皱眉挣扎着呼吸,口鼻内却呛了水。脚上的伤口碰到了水疼的更加钻心,她连蹬腿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
难道这一世又要这样结束么?又要这样死在他人的暗算之下,带着恨意死不瞑目么?
金玉琴一事她还没有查明是谁做的,仇人还没有被她手刃,这一次又被莫名陷害,她就要这样死去么?
姜临秋的意识渐渐远去,她似乎听到了“扑通”一声,不知是谁跳入了水中。而后她便感觉被人托了起来,她终于呼吸到了空气,口中喃喃道:“我.....不想死......”
“不会死的。”清冷的男声在她耳边响起,似是带着一丝吃力,短短几个字却又莫名的让人心安,“撑住。”
“好......”她心下一松,口中虽是答应着,却两眼一黑,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