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礼部黄尚书上了一折子,说三殿下手下的顾福生搜刮了管辖境内所有信阳毛尖,全都孝敬了三殿下,听说皇上为这事发了好大的脾气呢,现在朝廷里的人都说是三殿下在背后主使,顾福生才有那么大的胆子。”李大爷说起这事时,可谓是一阵唏嘘。
虽然在这场夺嫡之争中,李家目前选择的是明哲保身,但其实对比于五皇子苏宇清,他们这一大家子都对苏慕白更为欣赏。
可却没想到,苏慕白竟然在这样的关键时候出了这样的事情。
听了李大爷的描述,姜临秋藏于袖中的一双手握成了拳头,一股歉意在她的心里油然而生。
这回会出现这样的事情,不过是苏慕白为了讨她欢心而引起,那些“搜刮”过来的信阳毛尖全部都被苏慕白赠于了她。
她蹙眉深思,苏慕白是难得的帝王之才,要说他为了讨得她的欢心而去剥削老百姓,她是怎么也不会相信的。
至于这个顾福生,她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他是江南一代赫赫有名的清官,断然不会干出搜刮百姓这样的事情。
就连她自己也没有察觉,她对苏慕白已经产生了一股自然而然的相信与维护,甚至于爱屋及乌相信他手下的人。
姜临秋看见众人的表情变化,不由自主地便开口替苏慕白说着话:“依我平常听那些下人所说以及几次与三殿下的接触来看,三殿下虽然性情稍微冷淡了些,但却极其体恤下人,一个体恤下人的人,又如何会干出剥削百姓的事来?更何况那黄尚书与五皇子私交甚笃,我觉得,此事只怕不如表面看得贪污这么简单,只怕还有人想要故意栽赃陷害……”
她会想要开口替他解释,不仅仅是因为她不想让旁人误会苏慕白而出言替他解释,更是因为她比谁都知晓,李家势力的庞大。
虽说她知道李家众人对苏宇清都没有什么好感,也只想要明哲保身,可她却到底是贪心了些。
她的心里头虽然也没有太大的把握能说服李家帮助苏慕白,但她也不能看着他们就这样误会了他。
听了她这么一席话,李太爷神色变得有些沉重,眼神复杂地望着姜临秋,似是正透过她看着旁人,最后却道:“你与你娘亲一样的聪慧,丫头,你记清楚了,你这份聪慧定要用于正途。”
姜临秋虽不大明白李太爷这番话的意思,但却看得见他极其郑重的脸色,颔首应了声是。
一时间,气氛变得有些僵持起来,还是陈氏嗔了李太爷一眼,打了个圆场:“孙女不过是心存好奇问了几句,你何必如此较真?”
见气氛缓和了一点,几人又讨论了几句别的,众人都心照不宣地没有将话题点往这事上面引。
时间地飞快过去,天色已然不早,姜临秋也到了大门口与李家众人一一告别,在他们依依不舍的目光下登上了轿子离去。
“沁儿。”姜临秋倚在墨儿身上,虽有些慵懒,但她那通身的气质却是无人能敌,她望着眼前的沁儿,用力掐住了手才强控住声音不颤抖。
前世,在她成为五皇子妃后,沁儿被她买进府中做了贴身丫鬟,有次她陪着苏宇清私访却遭人刺杀,她为了给苏宇清创造活命的机会,让苏宇清先行离去,她与沁儿则留下来应付那些刺客。
而沁儿也为了替她争取到一线生机而在最后危急关头以一己之躯挡住了那批刺客,最后活活死在乱刀之下。
可令她未曾想到的是,沁儿竟然是李家的人!
原来不论是前世还是如今,李家对她的关心一直都未曾断过,只不过她从前一直不知道而已……
想到这里,她的眼眶不免有些泛红。
而姜临秋虽是知道沁儿的衷心,但该有的敲打却少不了:“你是李家出来的人,规矩自然不会差,可你既是被外祖母赐于了我,那便要记住,从今往后你的主子只有我一人。”
沁儿垂着眸,极其乖巧地应着:“奴婢明白。”
“明白就好,你这些天就跟着墨儿在我身边伺候,我这没有那么多的规矩,只要你是真心实意地对我好,我定然不会亏待你。”姜临秋看着沁儿,出言承诺道。
敲打完了沁儿后,姜临秋说起话来也丝毫不避讳沁儿,毕竟方才她说那么一席话也不过是想做做样子。
她扬着声调问着正在赶车的墨斩风:“斩风,你可知道你主子的事?”
墨斩风在心中暗叫了一声不好,却还是如实回答道:“知道……”
闻言,姜临秋冷笑了一声,笑得墨斩风心中直发麻:“我就说怎么这些日子他总看不见人,原来是有这般大的事瞒着我!你们主仆俩可还都是好样的!”
“临秋小姐,我家主子他……”墨斩风正想为苏慕白解释几句,却被墨儿叫住了停。
墨儿自然是替姜临秋抱着不平:“正所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这般大的事情姑爷都没有跟我家小姐提过一嘴,实在是不将小姐放在眼里!”
在一旁的沁儿听着三人的对话,虽不太明白他们口中的主子、姑爷是何人,却也猜了个大概。
“斩风,”姜临秋突然发缓了声调,眸中迸射出了一抹狡黠,声音柔柔:“等待会到了侯府,你就里面回去跟你主子传话,要他今晚务必到鸣秋阁来,就说我多日没有见到他,想他了……”
三人听着姜临秋这声音,浑身的鸡皮疙瘩争相冒出。
“假如他今晚没来或是他提前知道了我已经知晓此事,我都......唯你是问。”姜临秋不顾他们反应,话锋一转。
而这时,她脸上的笑意更是让一旁的墨儿与沁儿越发觉得胆战心惊起来。
在外头的墨斩风也跟着打了个冷战,连声应着是。
也难为在战场上杀敌立功的墨斩风在姜临秋的威胁跟前如此的窝囊,谁叫威胁他这人是他主子的意中人,且还是墨儿的主子呢?
入夜,姜临秋稍微用了些糕点,再亲手泡了一壶茶后,就让墨儿与沁儿退下,独自一人院中等待着苏慕白。
等候多时,苏慕白迎着月色到了院中。
自他出现起,姜临秋的脸上就挂起了一抹温婉的笑意,她泯了一口茶水:“三殿下总算过来了,我这茶水都添了三盏了。”
“是我不好,这些日子太忙,都没能抽出空来看你。”苏慕白显然是将姜临秋跟墨致风说得那些想他的话当了真,望向姜临秋的眸中都带了几分歉意,但更多的却是掩饰不住的宠溺。
见他一来就是开口认错,姜临秋心中的怒意消了许些,但听到他后面那句话,她憋住笑意,示意他过来坐着。
苏慕白坐至她的身侧,姜临秋拿起茶壶替他添了一盏茶,递至他手中:“这茶是我用上次你赠于我的信阳毛尖所泡,你快些尝尝味道如何。”
他泯了一口,点头称赞道:“虽同是信阳毛尖,你泡的茶中却比旁人所泡的茶中多了几分甘甜之感,喝起来更是口齿生香,从前时候,我只觉得信阳毛尖是不可多得的好茶,却不想味道竟还能甘甜至此。”
姜临秋细细观察着苏慕白喝这茶时的神色,却发现他一切如常,没有丝毫不同之处,不禁有些泄气。
因而他之后与她说话,她也一直是爱答不理的。
大概片刻钟后,苏慕白也一直是在品茶或者与她说上几句话,没有任何的异常。
姜临秋见他这个样子,不免在心底感慨着,苏慕白这演技倒真是不错,若非她在李家知晓了此事,只怕也会被他这幅若无其事的模样给哄骗过去。
“你若有什么想问的,直接问出口就是,我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就在姜临秋还在努力地寻找他的破绽无果之时,苏慕白就已然发现了姜临秋的异常,开口说道。
闻言,姜临秋本来已经消退了怒意,又重新涌了上来,不过这一次的怒意却是对墨致风。
她喝了口茶水以掩饰尴尬,借着茶盏的掩盖,狠狠地瞪了眼正在门口偷窥着的三人,恨恨道:“可是墨斩风提前跟你泄了密?亏我之前还觉得他是个老实的可以托付的人,想将墨儿许配给他呢!”
姜临秋知道墨斩风与墨儿定然在外面听着,所以她在说这话的时候,特地将声调扬高了几个度。
外面的墨斩风与墨儿也的确听得一清二楚,默契地一起红了脸。
墨儿更是狠狠地踩了一下墨斩风的脚,看着他想呼痛却不敢叫出口的样子,她气呼呼地说道:“叫你惹小姐生气!”
就连站在两人边上的沁儿听了这话,又见墨儿如此表现,也用暧昧的眼神在他们两人身上打着转。
见姜临秋如此反应,苏慕白的脸上浮起了淡淡的笑意:“你可别冤枉了他,他的确没有和我说过,而且就你刚刚那个样子,明眼人都能够察觉,哪还需要他来告诉我?”
听了他这话,姜临秋的怒气直直地又往上冒了几个度,冲着苏慕白就是干瞪眼。
苏慕白唇间笑意更深,抬手似乎是想摸姜临秋的脸。
“啪!”
他的手背上狠狠一疼,是姜临秋一把打掉了他的手。
苏慕白神色不变,眼神中的宠溺却是越发的浓烈了起来。
姜临秋咬牙切齿地望着苏慕白,像是一只张了利爪的小野猫。
过了许久,姜临秋才稍微平息了点怒气:“我听大舅舅说,你手下的官员搜刮了茶叶孝敬你,那茶叶是否就是你给我的那大包茶叶?真的是搜刮百姓搜刮来的?”
见她如此模样,苏慕白不免失笑,只得开口从实招来。
苏慕白描述得倒是与李大爷所说得一般无二,只不过他在最后补了一句:“顾福生这个人死板但也很老实,并且他是一个有大才干的人,像他那样的人,绝对不会干出搜刮百姓这样天理不容的事情。”
闻言,姜临秋稍稍地皱了下眉头,随后便也释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