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绿她们回来之后,看见长乐自己蹲在门前的小阶上玩儿,一个女工赶紧上前抱起自家小公子道:“怎么自己在这里啊,跌着了怎么办?娘亲呢?”
妙绿则是看着里头,心里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
凌霄霄是从来不让长乐跟前离开人的,现在长乐自己在这里玩,难道是里头出了什么事?
妙绿想着快走了几步,上前就要推开紧闭的房门,却被长乐用小手拉住了:“不进去,不能进去。”
妙绿看了眼长乐又看了眼房门,轻轻问长乐:“为什么不能进去呀?娘亲在干什么呢?”
长乐呀呀道:“在吵架。爹爹叫长乐自己出来玩一会儿。”
妙绿眉头一皱,纳闷道:“爹爹?”
一个女工犹疑道:“啊?军师大人不是没了吗?”
长乐皱眉看着那个女工,小小的脸有些不满道:“不是军师大人,是爹爹,爹爹不是军师大人。”
妙绿有些不敢相信,试探地问长乐:“乖。告诉小姨娘,你怎么知道那个人是爹爹?”
长乐看着妙绿眉开眼笑道:“画像。娘说画像上就是爹爹,爹爹跟画像上一模一样。”
妙绿忽然想起来,凌霄霄手边有一副平昌王的画像。是当初走的时候凌霄霄带出来的,只是凌霄霄怕丢脸从不拿出来。妙绿其实早就知道,在长乐刚会走路的时候,凌霄霄给他制了个小皮球玩,有一日凌霄霄出去了,妙绿就哄着长乐玩,长乐一脚把那皮球踢进了床底下,妙绿去给他捡,便看到了床底下的一轴画卷。妙绿知道凌霄霄是不好意思叫她知道,因此就原封不动隔了回去,自己也从来没在凌霄霄面前提起过这件事,只当作不知道。
没想到凌霄霄一早就把画给平昌王看了,告诉了他爹爹的模样。
这么说,难道是平昌王找来了?
妙绿心里有了一丝复杂的欣慰。
她当然是十分开心。旁观者清,她当然能看得出凌霄霄一意孤行的出走,是误会了平昌王跟那个赵佩兰的关系,她心里十分为这对苦命鸳鸯惋惜,想着若他们能当面说清也就好了。只是凌霄霄强势,总不许妙绿这般劝自己,妙绿也只好作罢。
可她又有些担忧。平昌王虽然对凌霄霄百依百顺,可从来都不是个好脾气。凌霄霄这次出走,平昌王再对她没脾气心里肯定也是有气的,若平昌王真如凌霄霄所说,没有那么一往情深,那这次凌霄霄还能逃过一劫吗?
妙绿从女工手里接过长乐抱着,认真问他:“长乐乖,告诉小姨娘,你爹爹跟娘亲都说什么了?”
长乐摇了摇头:“没说话。只有爹爹说,娘亲胖了。”
妙绿心里稍稍放宽了些:“然后呢?”
长乐想了想:“然后爹爹就叫长乐自己出来玩啊。娘亲不许,说外头危险。爹爹说,男子汉大丈夫不怕危险,长乐是三岁的大孩子了,能照顾好自己,叫我快点出来,还叫把门关上。”
三岁的大孩子......
这话的确像是平昌王会说出来的。
“小姨娘不是问这个,小姨娘的意思是,爹爹和娘亲都干什么了?”
长乐咯咯笑了起来:“爹爹一直抱着娘亲,娘亲不叫抱,还打了爹爹一巴掌。爹爹就叫我出来了。”
妙绿心里松了口气。
虽说平昌王从前一直看起来强势,是他养活着凌霄霄,保护着凌霄霄,可妙绿心里明白,他们俩的关系从来都是凌霄霄占据了绝对主动权。只有凌霄霄点过高贵的头颅,允许平昌王接近了,平昌王才能接近,一点脾气也没有。
如今若还是这样,平昌王便不会对凌霄霄大发雷霆。
兴许在平昌王心里,这么久的担心折磨早已经盖过了愤怒,如今看见凌霄霄好端端的,他心里那块石头落了地,早已经忘记生气了吧。
妙绿放下心来,告诉那些女工自己收拾收拾,过一会儿没准她们就要出发去京城了。
那些女工很是纳闷:“去京城?掌柜的不是一直厌恶京城吗?咱们怎么会去京城?”
妙绿笑了笑:“从前是最厌恶,现在不一定了。对了,称呼上以后也要改了。你们不能再叫我喜笑二小姐了,而是妙绿姑娘。至于掌柜的这个称呼,日后也是万万叫不得了,若这般叫,只怕是有杀头的罪过。”
女工们纷纷傻眼,可她们知道妙绿是个稳重的,从来不会乱说话,只是心里纳闷,不由问:“杀头?为什么会杀头?”
妙绿隔着房门回头看了看,她知道,如今可以道出凌霄霄真实身份了:“因为,她不是我的姐姐。而是我从小侍奉到现在的主子。胡夫人也不是她的义母,她是胡夫人二十年前诞下的嫡女。现在,她是平昌王侧妃,若叫错了,可是僭越之罪。”
女工们惊得说不出话,都用手捂住了嘴,生怕自己喊出声来。
过了良久,她们稍微消化了这个消息,看着长乐愣愣道:“那小公子岂不是......”
妙绿笑了笑,放下长乐,恭谨地行了一礼,是宫里的规矩,时隔三年,妙绿依然一点不错:“没错,长乐是如假包换的世子殿下。”
女工们看着妙绿一本正经的样子,也都不敢怠慢,纷纷学着她的样子对长乐行了一礼,低头不敢说话。
妙绿见状笑了笑:“好了,也没那么吓人。我们娘娘是世上最善解人意的娘娘,便是回了王府,也是最疼人的主子。你们不必如此小心,都去收拾收拾吧。当然了,你们若有愿意一起走的就一起走,若不愿意,我回头跟娘娘说说,放了你们的身契回家去,你们这些日子赚的钱也够多了,足够拿着找个好人家过日子了。”
女工们互相看看,没有说话,纷纷告退去收拾了。
妙绿恭谨站在长乐身边,看着他自己玩耍,低头侍立在外头,如从前一般等着凌霄霄的吩咐。
她们回来的时候是下午,妙绿一直这样站着等到了天黑,等到长乐都困得打了好几个呵欠,不满地伸出手臂朝妙绿要抱抱:“小姨娘,我困了,娘亲和爹爹怎么还不出来?”
妙绿无奈地抱起了他,小声道:“世子殿下,您如今应该叫我妙绿,不能再叫小姨娘了。”
长乐似是未闻一般,将头靠在妙绿肩上奶声奶气道:“小姨娘,我要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