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劲专心一意,克制住浮躁的情绪,五天之后,渐渐从熏香的苦味中品出了滋味,竟象喝苦咖啡一样提神。想到这一定是进步了,心里也感到振奋。出了静室的门,看到二堂院里站着一个耳朵上挂着一串草珠的黑脸壮汉,就说:“这位大哥,我已经品到熏香的味道了,确实是好香。”壮汉呵呵笑了,说:“当然是好香,这还用说。”何劲说:“烦劳你转告二堂主一声。”壮汉说:“不用了,你什么时候闻不到才是入了正途,你倒好,还享受上了。”何劲说:“闻不到?”壮汉翻翻眼睛没回答。
何劲沮丧地回到住处,十二堂主杨成林也在,看到何劲回来,几个人围在一起吃饭,杨成林说:“劲弟,入了堂咱们就是一家人了,听说你在二堂静修,还好吧?”何劲把在二堂的遭遇说了,杨成林沉吟了一下说:“这个嘛,是不是这样:他让你从浓重的熏香中闻到你的体香,就如同在闹中取静一般,是让你能排除熏香的干扰。”刘更连连点头说:“林哥说得有道理。”杨成林说:“这个你还得耐住性子,找着窍门,有道是:浓尽遂竭,淡者屡深。看来还要些时日。”何劲说:“林哥,你这么说,我就又看到希望了。”刘更说:“我感觉你已经快入门了,希望大大的有。”何劲信心大增,连连点头说:“嗯,我感觉也是。”杨成林说:“对了,我正要问:你们带来的那个陈日香姑娘,是什么来历?”何劲说:“她是北冥主陈芒的侄女,不过心地单纯,是我带她来的。”杨成林说:“这么说来,她去我们十二堂多有不便啊,虽然看起来没什么心机,可是毕竟是北边过来的,不得不防啊。”何劲说:“她不是在十三堂吗?”
章秋说:“她现在已经游遍松布岛了,怎么游到了十二堂?”杨成林说:“我出完了任务回来,到十三堂找柳哥,正碰到她下楼来,问我是谁,我以为她是柳哥新带来的,就告诉她我是酒鬼杨成林,她就嘻嘻笑着说她是女酒鬼陈日香,就约我到望海楼喝酒,我看到她就想起了我妹妹杨成素,就带她出来了,我只说让她吃点好吃的,酒就不要喝了,一个小姑娘,谁知道她端起我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两眼发直,笑了一笑,当时倒了。我把她扛回十三堂,一打听,才知道是你们带来的。第二天,她就到十二堂来找我了,不用说是打听好了,我走哪儿她跟到哪儿。她虽说也很可爱,可是不象是寻常家的女孩儿,我所以来问一问。”何劲说:“没事儿,柳哥也觉得她在这里无防。”杨成林说:“只怕他已经防好了。”章秋犹疑了一下说:“她前几天跟我说遇到了一个有缘人,莫非是你?”杨成林说:“是很投缘。”章秋说:“她喜欢你?”杨成林说:“看样子是,我也很喜欢她。”章秋说:“是男女之情?”杨成林说:“秋,说什么呢,一个小妹妹,再说又是北边的。”杨成林又歪着头回忆了一下陈日香的神态,皱了下眉,说:“不会吧。”何劲一脸意外,又一想也好,松了口气,杨成林一表人才,倒也般配,又少****一个人的心。
陈日香在十三堂见到了杨成林,才知道动心是什么滋味,心里暗说:“船到码头了,就是他了。”一种发自内心的喜悦让她觉得自己的世界光芒万丈。从十二堂回来,到了自己的房间,她端详着镜子中的自己,点头说:“多好一个小姑娘,多好一个小伙子,多好的一对儿。”晚上,陈日香想着白天和杨成林相处的点滴,笑嘻嘻地入梦了。第二天,她又去十二堂找杨成林,十二堂是天蓝色的墙壁,陈日香微微笑着,自言自语说:“他住的房子我也喜欢。”走进十二堂的院子,左右立刻有人迎上说:“陈姑娘,我们堂主公干去了。”陈日香问:“什么时候回来?”左右说:“不一定。”陈日香转身出来,一路走一路想:“他是一堂之主,总是很忙的,怎么能天天陪我?我很懂事的,嗯。”
陈日香不觉走到了望海楼,望海楼一、二层是饭店,三层是茶楼。陈日香直上三楼,找了个靠窗的座位,要了茶点,想起了北冥三堂主椴小彩,心想:“要是彩姐在就好了,也好告诉她这件喜事,要不要去趟中冥找她?又远了点。”正在凭窗远眺,天色越来越暗,下起一阵急雨,路上行人纷纷躲避,茶楼里人多起来,陈日香忽听一个青年男子的声音在问店员:“十二堂没来吗?”店员说:“没来,想必是公干去了。”陈日香回过头来,正看到那人坐在对面,三十多岁,面貌黄瘦,身穿灰布袍,神情沉着洒脱。店员也没问,端上一壶茶,说:“这是昨天到的今年的新茶,必定好,您尝尝。”陈日香仔细看着那人想:“这里的人跟我们北冥的人气质大不同了,象这里的空气一样清新,明朗出尘。”那人看陈日香看他,点头示意,陈日香也忙点点头。雨越下越大,一个青衣少年三步并作两步的跑上楼来,浑身都在滴雨,对着那人说:“堂主,冥主有请。”那人忙站起来跟着少年下楼去了。陈日香问店员:“那个人是谁?”店员说:“六堂主游太和。”陈日香点点头,喝了一口茶,想:“不知道彩姐会不会对这个人一见钟情,怎么把彩姐也弄到东冥来才好。”想到这里,哑然失笑,想:“怪不得人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这是已经向着东冥了吗?”直到雨停,陈日香才回到十三堂,章秋正坐在厅上,看到笑咪咪的陈日香也笑了,问:“香妹,什么事这么开心。”陈日香说:“到我房间里再告诉你。”
章秋跟着陈日香回到房间,陈日香说:“我的姻缘动了。”章秋歪着头说:“哦?”陈日香说:“这个人豪放又体贴,你必定会夸我有眼光。”章秋又说:“哦?”陈日香说:“你猜猜看。”章秋说:“何劲?”陈日香说:“怎么会?”章秋说:“怎么不会?”陈日香说:“我对他没感觉,再说我不喜欢小白脸儿,是别人。”章秋说:“十二堂主杨成林?”陈日香狠狠一点头说:“对了,你以为如何?”章秋说:“他是不错,果然有眼光。不过,是他的话,只怕你要伤心了。”陈日香诧异地问:“这是怎么说?”章秋说:“他让我告诉你,他可以拿你当妹妹,说到姻缘却不是,他心里有喜欢的人,就算不能跟喜欢的人在一起,也不会是你这个类型。”陈日香问:“他喜欢谁?”章秋说:“这个不是个秘密,他喜欢的是唐贝儿。”陈日香说:“唐贝儿不是中冥贺九哥的妻子吗?”章秋说:“就是。杨堂主一直喜欢她,可是唐贝儿一直也没答应,直到见了贺九哥,唉,成了。”陈日香着急说:“等我到了唐贝儿那个岁数也会像她那样有风韵的。”章秋说:“人和人是不同的,有些是改变不了的,不在岁数。”陈日香说:“我不会放弃的。”章秋说:“那你可要辛苦了。”陈日香说:“为了他我愿意。”章秋说:“可不可以考虑一下何劲?”陈日香说:“我可以拿他当哥哥。”章秋叹了一声,说:“眼看着就不好办了呀。”陈日香说:“是何劲让你来问我的?”章秋说:“不是,是我自作主张。”
章秋走了,陈日香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哪点也不比唐贝儿差,不过确实不是一个类型,可是那有什么关系。杨成林不过是先入为主,等他了解了自己,知道了自己的好,就会改弦易辙的。陈日香看着想着渐渐又信心满满:唐贝儿已嫁为人妇,杨成林不得不止于礼了,加以时日,早晚是她陈日香的人。要想理直气壮地跟他在一起,就是入了十二堂,只是那样就背叛北冥,难回故乡了。不知什么时候,窗外又下起了雨,陈日香站在窗前,听着雨声,想起了茫茫北冥,忍不住泪流下来。
何劲到了第九天,终于隐约闻到了一丝有别于熏香的清香味,他怀疑是太想了产生了幻觉,没告诉胡雅正,到第十三天,那股清香虽然是淡淡的,可是清晰稳定的存在着,何劲想那就是槐花香吧,他以前从未在意过。何劲出了静室的门,望向天空,星斗满天,长出了一口气,院里的那个耳朵上挂草珠的壮汉和他对视了一眼,都微微笑了,壮汉说:“我们堂主还没回来,何堂主明天早来。”何劲回到十四堂,在饭桌上,刘更说:“打听何爽的前哨回来说还没有消息。”何劲说:“安云呢?”刘更说:“估计也没信儿,要不怎么不见动静。吉童跟了柳哥五百年了,也是个老鬼,恐怕他们这一支会先有消息呢。”何劲说:“我已经能闻到我自己的体香了,那是槐花香,对吧?”章秋说:“要能一直感觉得到也不容易,久了恐怕就忽略了。”何劲说:“听正哥的意思,这才是开始。”刘更说:“做个寄主也不少操心,看来功课还大大的有。”章秋说:“耐心点,饭得一口一口的吃,只能先忍。”刘更说:“这事怎么能劝得住?连我也着急。”何劲叹口气说:“我总觉得还得干点什么,又没有头绪。”刘更说:“先听正哥怎么说。”
第二天,何劲到了二堂,胡雅正在静室里等着他,静室的墙壁天花地板都装上了镜子,何劲说:“正哥,我已经能闻到槐花香了。”胡雅正点点头说:“当有寄灵从你身体里出入,香气会有扰动,在你的三道反阴屏障的空间里,你拍一下,就会看到寄灵的身体,他们出去以后,会带着你的槐花香气,留下香痕。你闻到你自己的体香是第一步,接下来还要感受到那种扰动,觉察那种深深浅浅的香痕,通过操纵三道反阴屏障,能拍出寄灵的身体。”何劲说:“我怎么知道他们在哪里?”胡雅正说:“他们从你的身体出入的时候穿过三道反阴屏障,就如同雨点打在水面上,也会有振动,这种振动你可以感觉到,时间长了,你就可以感知三道反阴屏障的位置,甚至可以看到,应该说必须看到。”胡雅正出去关上了门,静室里漆黑一团,何劲盘膝坐下来,调整心境,听到莫双的声音说:“堂主,我出去了。”何劲睁开眼睛,什么都看不到,振动什么的更是没有。
莫双又说:“我进来了。”何劲说:“你动静大一点。”莫双说:“我是翻着跟头进出的。”又听到有人说:“咱们人多点,一起出去。”话音一落,何劲感觉有人拉他的衣服,冲着他的脸上吹气。莫双说:“这样不行,堂主把反阴屏障收紧些。”何劲照胡雅正教的尽力一收,有人说:“咦,出不去了。”听到有人反弹到墙壁上的声音,有人说:“进不去了。”莫双说:“看我的。”极力一冲,被卡在反阴屏障的空间里,恰如撞上了蜘蛛网上的蚊蝇,莫双奋力挣扎,何劲感觉哪里确实被振动了,眼前似乎一点细小的白光一闪,一掌拍出去,感觉一股力量弹了一下,象拍在皮球上,使劲一压,莫双暗哑的声音说:“快松开。”何劲听到他非常的费力,忙松开反阴屏障,莫双滚到墙角,说:“好厉害,差点卡死。我说,哥,要不要这么用力啊。再轻一点,让我们能过去。”何劲想到这个容易些,又有莫双带着人跟他互动,兴趣来了,起劲儿的练习起来。
晚上回到十四堂,刘更和章秋都不在,何劲自己下厨,正在炒菜掂勺的当口,陈日香在背后猛然啊了一声,何劲回头看到她,说:“香妹来了,刘更和章秋都不在,陪哥哥一起吃个饭吧。”陈日香看何劲自称哥哥,那么自然,全然没有男女之情的意思,也放心一笑,说:“好啊。”陈日香摆上碗筷,两个人对面而坐,边吃边聊。何劲看陈日香没有往日的欢快,问她:“有什么事不开心吗?”陈日香说:“没什么,有点想家而已。”何劲说:“你出来也有一段时间了,可以回家看看。”陈日香说:“如今不同往日,我也是在堂的人,如果不是跟着你,回去就不好回来了,北冥和东冥这边都盘查的严了。”说着,眼泪就流下来。何劲说:“傻丫头,哭什么?”陈日香说:“我是不能回去了。”何劲说:“你回去了,要来,我再去接你。”陈日香说:“我不回去。”何劲说:“不是想回去吗?”陈日香低头不语。
何劲说:“有喜欢的人了?”陈日香点点头。何劲说:“杨成林?”陈日香又点点头。何劲呵呵笑了,说:“绝对好眼光。”陈日香说:“可是他不喜欢我这一类型。”何劲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人都是会变的,耐心点。”陈日香说:“可是这些天我去找他,他身边的人都说他公干去了,不知道是不是故意躲我。”何劲说:“总有相见的时候,到时候,你就直接告诉他你喜欢他,先要让他明确的知道,你在等他。”陈日香破啼为笑,说:“我也这么想。”说完,欢快地扒拉了两口饭,吃了一大口菜,伸着脖子咽下去,接着说:“我会入东冥十二堂,与他共进退。”何劲说:“那好啊,我带你去见罗冥主。”陈日香说:“我自己去。”
第二天早上,陈日香写了进见表,说明是北冥六堂陈日香来投东冥十二堂杨成林,来到东冥府进见罗卡奇。从人把进见表传进去,罗卡奇让人带她进来,陈日香插手拜见,说:“北冥六堂陈日香进见东冥主。”罗卡奇说:“在东冥过得好吗?”陈日香说:“好。小女子想入十二堂。”罗卡奇说:“你不是何劲带来的吗?怎么说来投杨成林?”陈日香说:“我喜欢杨成林。”罗卡奇说:“那杨成林也喜欢你?”陈日香说:“将来他会喜欢的。”罗卡奇为难地说:“我们这里的惯例,夫妻都不在同一堂。”陈日香说:“那和十二堂接触多的是哪一堂,我就入哪一堂。”罗卡奇说:“那是四堂,管账的地方,四堂主是吕恩实。”陈日香迟疑说:“账目?”罗卡奇说:“以你的长项来说,在这里你也该入六堂,六堂主是游太和,章秋也在六堂,现在她和刘更一起借调在十四堂,我听说杨成林跟刘更关系最好……。”陈日香说:“那我也入六堂,和秋姐一起到十四堂帮忙。”罗卡奇说:“就这么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