皱水姑娘上下打量何劲,着重扫了一下何劲的眉毛。何劲说:“我的眉毛让罗姑娘用‘等同树身’拔了。”皱水姑娘又看了看何劲的手,何劲说:“如今右手也快没了,望姑娘慈悲救救。”皱水姑娘点点头,说:“何劲?你为什么要免费献至净之血?”何劲说:“为免纷争,保家人平安。”皱水姑娘又点点头,说:“我外甥也是买业加身偶成寄主,受你恩惠,你要借捻指灵针,我可以借你,但是我借给了你,结下了A番这个梁子,拿什么护身?我有一个风花宝鉴被你们东冥八堂一个叫高允齐的骗走,至今也未归还。”何劲说:“我用过了捻指灵针即刻奉还,就回东冥给姑娘追回风花宝鉴。”皱水姑娘说:“我怎么信你?”何劲说:“姑娘说呢?”皱水姑娘说:“你手腕上戴的那个红线圈是什么?”何劲说:“我的定婚信物。”皱水姑娘说:“看来你未婚妻还不是太信任你,那个不是凡品,若你有违信誓,它就会长在你身上,那种隐隐约约的疼痛,牵肠挂肚,可伴终身,不能忽略,镂骨刻魂。我也有一个,是黄色的,你敢戴上吗?”何劲说:“敢。”皱水姑娘拿出一个黄线圈,说:“左手。”看着何劲戴上左手,皱水姑娘拔下头发上的四根捻指灵针,递给何劲。
蔡峰说:“姑娘,如果那个高允齐用姑娘的风花宝鉴对付我们,我们以何破解?”皱水姑娘说:“在我那风花宝鉴前不可起杀心,只宜防守。你若起杀心,会反过来伤到你自己。比如,你刺一刀,不但伤不了人,刺中的是你自己。你若作法,中招的也是你自己。”蔡峰说:“用风花宝鉴的人呢?”皱水姑娘说:“不受限制。”蔡峰说:“那不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怎么抢过来?”皱水姑娘说:“那就要你们想办法了。”
告别了皱水姑娘,何劲想:“怪不得这红线圈洗澡的时候也取不下来。只在手腕这一块上下,女人拿誓言、承诺看得如此之重,竟至镂骨刻魂?是说她们歹毒呢,还是说她们重信义呢?这一说,除非她叶梅同意,否则我是不能悔婚的了。”
肖徒子带着何劲、蔡峰、罗纱织回到了怀安山,山前路边站着莫聪,说:“刘更他们已经在怀安镇发现了A番六队武思清,正在那里看着呢。众人驱车赶往怀安镇,路对面开过一辆车,肖徒子和罗纱织一缩头,莫牙在那辆车后座里呲着牙冲何劲等一笑,两边的车错过了。何劲等赶往怀安镇,肖徒子说:“好了,二堂主亲自来了。”罗纱织说:“六堂主必定也来了。”肖徒子说:“有这两个人就够了。”罗纱织说:“没想到二堂主会亲自来。”肖徒子说:“还有别的事吧,要不就是你的事他不放心?”罗纱织说:“一定是有别的事。”
武思清住在怀安镇的怀易客店,刘更等怕打草惊蛇,住在另一家怀冒客店,散在怀易客店外监视武思清。何劲等一回来,刘更买通了怀易客店的服务员,让他递信给武思清,说晚饭后到镇郊土地庙前见面,有个大买卖要谈。武思清不明所以,吃过了晚饭,带着二十几个人到了镇郊土地庙前,何劲等从庙后走出来,武思清一惊,又镇静下来,说:“你们来的还挺快,再快也不过是来找死的。”何劲说:“那可不一定。”和蔡峰两个人各拿刀剑和两根捻指灵针,逼近武思清,一双对一个,刘更等也和其他A番战在一起。武思清刀法纯熟,却不见他使印象别离。武思清说:“怎么?来找手的?进不了印象别离洞,怎么找的回来?想进吗?进了洞,就得憋死在里面,多可怕。”何劲和蔡峰招招杀手,也不说话。武思清说:“可不是我愿意杀生,你们这是死催的,想进就进吧。”纵起身举刀向下一劈,印象别离洞出现了,何劲和蔡峰一躬身,蹿进洞里。
刹那间,洞里是冰火两重天,何劲是全身浴火,蔡峰是全身冰霜。两个人睁眼看四周,已到了幽冥界,青天白日,看不到三层壁垒。何劲只看到面前不远外悬着一个大大圆圆雪白的馒头,堪称艺术。蔡峰看到的是女人混圆坚挺颤微微的乳房,堪称完美。蔡峰不错眼珠地看着那个乳房,说:“三层壁垒在哪里?”何劲也正在疑惑。蔡峰话一出口,两个人立即意识到,蔡峰叫一声:“肉乳。”同时何劲叫一声:“馒头。”两个人一齐抖手尽力向馒头和乳房甩出捻指灵针,在四根灵针插上馒头和乳房的同时,两个人飞身一蹿,抓住馒头和乳房就扯,相持不下,才意识到馒头和乳房原来是同一个东西,两个人心意相通,一齐用力向下撕,扯下了一层,再扯一层,第三层用尽了吃奶的力气,手扯脚踹,撕开了拳头大的一个黑洞,就再也撕不下去了,两个人正在生拉死拽,印象别离洞已经在修复,拉开的洞在缩小。两个人心里都是一闪念:要完。
这时,从何劲和蔡峰撕开的那个小洞外面伸进一双有力的大手,哗啦一声,把印象别离洞扯开了一个大洞,探手进来,如铁钳一般,抓起何劲和蔡峰就扯出去,顺势一抛,两个人在半空翻一个身,恰是两脚落地。一看印象别离洞又已经长好了。洞外站着的,是西冥二堂主楚存雄。何劲大吃一惊,愣在那里,不知所措。蔡峰一愣,忙走过去,拱手说:“多谢二堂主出手相救。”楚存雄只是看着何劲说:“是你?”何劲也过来朝着楚存雄一揖说:“大恩不言谢,救命之恩容当后报。”楚存雄点一点头,把四根捻指灵针递给何劲,说:“不必了,我不是为了你。”一跺脚,回了现世,何劲等也跟着到了现世。西冥六堂主王小年并他的侄子王春也在,王春肩头扛着的,想必是他们救出来的王冬。许晴川和刘更等都围着看何劲的手,好好的回来了,都放了心。看到楚存雄,都不明所以。蔡峰说:“是二堂主出手相救,要不我们就憋在里面,出不来了。”众人都心怀感激,给楚存雄施礼致意。
楚存雄冷着脸一言不发,直直地往前走,罗纱织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走到水畔一座小桥,楚存雄站在那里,手抚石桥桥头的小狮子头,罗纱织赶忙把事情原原本本说了。楚存雄说:“好好招待你的客人。”说完过了小桥走了,王小年等人冲着莫牙一拱手,也跟过去。肖徒子对何劲等人说:“我也告辞了。”何劲等忙拱手相送,何劲说:“哥哥的情义,兄弟记下了。”肖徒子说:“全记在我们二堂主身上吧。”
罗纱织看着楚存雄远去,心想:他知道不知道我已经长大了?不是当年那个十二岁的小丫头了。
何劲看着罗纱织呆立的身影,心想:很相配呀,就象当初看到叶梅和楚存雄站在一起的时候,很配。又一想,不会天下所有的女人跟楚存雄站在一起,自己都会觉得很配吧,是自己有毛病吧。摇一摇头,咧嘴苦笑了一下。蔡峰看在眼里,说:“他们很像是兄妹呀。”何劲说:“兄妹?”蔡峰说:“当然是兄妹啊。”何劲呵呵笑起来,说:“阿峰,我要是女的就嫁给你。”蔡峰说:“不行,我对你没欲望。”
何劲捏了捏右手,抬起来看了看,说:“又回来了,真好。”蔡峰说:“我记得你看到楚存雄也会吐不济河水的,你怎么不吐了?好了?”何劲点头说:“在印象别离洞外看到是他,我心里只有感激,他救了我的命,我们扯平了,私人恩怨已了。”刚说完,何劲打了一个嗝,吐出了一腔馊臭的不济河水。恰恰喷在蔡峰身上,打湿了头脸衣衫,蔡峰咧着嘴说:“好臭,嗯,比以前那是好多了。”何劲说:“奇怪,还有什么不平?”蔡峰跑去住处洗澡,刘更说:“可能是因为你为那些被割了业力的人不平。”何劲说:“那为什么我当着他的面不吐?”刘更说:“我听六堂主游太和说,那是因为当时你对他别的情志压制住了不平和,比如今天你对他的感激。”
何劲等要回东冥找高允齐,替皱水姑娘要回风花宝鉴,就与罗纱织告辞。罗纱织与章秋、陈日香和静杏儿的关系已经很好,相约再见。看到罗纱织面色略带哀愁,欲言又止,章秋说:“武思清必定会知道是西冥二堂破了他的印象别离,不会再找你的麻烦了。我们回东冥办完了事,还会再到西冥接引散灵游魂,到时再一起啊。”罗纱织一笑,说:“好啊,希望早点再见。”
何劲等先还了捻指灵针,皱水姑娘问:“你们怎么全身而退的?”何劲说:“多得西冥二堂主楚存雄相助。”皱水姑娘说:“这就对了,我就知道他不会不管。他看到了你戴的黄线圈知道是我与你有约,才把捻指灵针交你还回来,以示不再插手你我之间的事。”何劲点头,说:“我既感念姑娘的好,也感念二堂主的厚恩。”
何劲等回松布岛东冥府交割了收来的散灵游魂,共收回五十六个,名单上又少了五十二个,有十六个可以去投胎,还剩六百五十五个。何劲知道,那些不在名单上的灵魂被罗纱织收去了,本来应该更多,总计该有一百二十名。何劲把新加入十四堂的人员上报了东冥主罗卡奇,述说一路上的经历,把要找高允齐的事也说了。罗卡奇说:“他已经不在八堂,退堂有三年了。临走的时候拐走了八堂主刘朴存的‘自在宝甲’,那宝甲穿在身上,一般的招数都不能制约。八堂主刘朴存也在找他,你去找八堂主商议商议。”何劲点头。
元旦到了,十四堂休整三天,大家都走门窜户,访亲探友。刘更到八堂看过了父亲,找杨成林大醉一场,又带回了好多鱼干。
许晴川找游太和谈心,游太和大喜,拉着手迎到客厅里坐下,叫摆下茶点,说:“兄弟,你不是说要入我六堂吗?怎么转投了十四堂,我不是白欢喜一场吗?”许晴川说:“他那里刚建堂,是用人之际,我可不想吃你的白饭。”游太和说:“何劲那小子是拿这话笼络你,他那里搜罗散灵游魂,自在逍遥。一天搜十个八个也行,一个搜不着也行。我这里每天过手的灵魂成百上千,吃喝拉撒,上下辗转,哪一点能错过?你来了,我还能出口长气。”许晴川说:“哥哥的美意我怎么会不知道?可是我也闲散惯了,跟着哥哥干恐怕给你丢脸,跟着何劲感觉还是力所能及。”游太和叹口气说:“是我下手晚了,让何劲那小子捡了便宜。不过,说句公道话,何劲的差事,常年在外游走,危机四伏,睡觉都得睁只眼,也够你操心的。看这意思你们还挺合的来?”许晴川说:“合的来。”游太和说:“那也行。不管怎么说,咱们现在都是东冥的兄弟了,好过你一个人漂泊。”
陈日香一个人踱到十二堂的门外,远远的望了一天,也曾看到杨成林出入,不知说什么,也没有上前,到了晚上,灯明火亮,杨成林走到门口,似有觉察的一回头,看到陈日香远远的站在一棵柳树下,树影班驳地落在陈日香身上。杨成林赶忙跑过去。陈日香本想走,可是又觉得不好,还没想好,杨成林已经到了面前。陈日香叫了一声:“哥。”同时听到杨成林叫了一声:“香妹。”陈日香说:“我路过这里。”杨成林坦然一笑,说:“我知道。吃过饭了没有?”陈日香说:“吃过了。”杨成林说:“一定没有,我也没吃,陪哥哥吃个饭。”拉着陈日香的手进了十二堂,赶紧叫厨房做饭。杨成林和陈日香各自谈了这些日子的见闻和感受,陈日香开始还有点尴尬,渐渐和杨成林谈的融洽,陈日香知道杨成林是真心对她好,想让她好,只是不是男女之情罢了,想想纵然是亲兄妹也不过如此,何况他还曾在不济河舍命救过自己,两个人渐渐谈笑自如起来。
何劲带静杏儿找到了桃二春,都是树精,乐于见到同类,桃二春就带着静杏儿四处游玩,介绍东冥风土人情,相谈甚欢。穆晨光和胡喜路一道,到六堂找钟自鸣和他的狗回声。
何劲每个下午和晚上都去望海楼饭店帮厨,留下蔡峰一个人,在松布岛上游荡。三街六市,蔡峰已了如指掌。不知何时游到了六堂门外,蔡峰抬头看了看太阳,已到中午,打算到望海楼吃饭,不经意间瞟了一眼六堂的大门,这一瞟,就瞟出了文章。身着旗袍的潘克云走了出来,边走边披大衣。那一种风姿绰约,那一种眉目生情,那一种悠然自得,风霜都落在身后,全身上下一团春风。潘克云披好了大衣,看到蔡峰穿着羊毛朝外的山羊皮坎肩儿,定定的在看她,打开檀香扇挡在嘴上,略一点头,走了。蔡峰得出了一个结论:六堂那就是美人窝呀。
蔡峰觉得自从王希梦离开他,他就已经残了,被王希梦玩儿残了,他曾经以为的心心相印也碎了。再遇到象王希梦那样的尤物恐怕要等个十年八年,那时候自己已经老了,伺候不了了,闹不出什么大动静了,这一生也就这样了,完了。可是自打偶遇潘克云,蔡峰觉得轻飘飘空荡荡的心,又变得沉甸甸的。心想:居然还有那样的人,象从一幅又时尚又古老的画卷里走出来的一般,浑身上下透着一股芬芳的女人味。如果能在一起,一定好好的伺候她,到死都陪伴她。只是不知道她能不能面对一个残破的人,一颗残破的心。蔡峰想到伤心处,不由流下泪来。一抬头,已经走到望海楼。
蔡峰上了望海楼直奔后厨,何劲穿着工作服,正在忙,看到蔡峰来了,问:“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有事?”蔡峰说:“没事,我就是忽然很想你。”何劲一边不停手地切着胡萝卜丝,一边呵呵笑着说:“你是中了邪了吧。”蔡峰说:“你忙,我到前面吃点东西。”
蔡峰把着楼梯口,找了个桌子坐了,叫了两个菜,吃了两口,就见从楼梯上来一男一女,看面相仿佛是夫妻两个。再一闪眼,吃了一惊,六堂门口见到的那个让她动心的女子,带着个六、七岁的男孩儿。蔡峰心里一沉:孩子都这么大了。脑子里一闪念,有个冲动想要不顾一切的占有她,可是看她的眼神,举止,安稳有度,仿佛是个有信念的人,一旦冒犯了她,恐怕就没了退路,和王希梦是不同的人呢。想起了王希梦,不由叹口气,为什么同类不能相守。
蔡峰拽长了耳朵,听他们在说什么。看到那夫妻两个和那个女子带着孩子围坐在一起,点了菜,祝那个孩子生日快乐。蔡峰听那个女子叫那夫妻两个哥哥,嫂子,那孩子叫那个女子姑姑,心里乐开了花。等到他们吃完了饭,下了楼,赶忙叫来服务员小顺,塞了点小费,小顺执意不肯收,说:“峰哥,有事,您尽管说。”蔡峰问:“刚才那一桌是什么人?”小顺说:“那一桌是八堂周上舟一家。”蔡峰问:“那个穿旗袍,拿扇子的女子是什么人?”小顺说:“那是周上舟的妹妹,六堂的潘克云。”蔡峰说:“不是亲妹妹?”服务员说:“表亲也说不定,具体的我也不知道。”小顺嘻嘻笑了笑,蔡峰也笑起来。那边有人叫小顺,小顺忙答应:“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