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咋了,老葛,是咱敬老院着火了,还是前面新盖的大楼塌了?”
公孙大娘吓了一跳,抚着心口瞪着大老葛生气地问。
大老葛气喘如牛,懒得跟她打嘴仗,只对着一梅急吼吼地说:“老贾头心脏病又犯了,倒在灶台上……”
“老贾叔兜里有救心丸呀,先给他吃几粒,”一梅吃了一惊,忙把手里的肉和菜塞到公孙大娘手上,一边抬脚往东跑,一边又着急地问,“打电话了没有?”
大老葛跟在她后面,急的搓着手说:“俺不识字,也不知道该吃几颗那药丸,随便抓了几颗喂他嘴里了。卫生院的人估摸着已经去了。”
一梅停下脚步,想了想说:“先去卫生院吧,回敬老院也是在车屁股后面撵不上。”
她又掉头向西边卫生院跑去,大老葛又跟在后面邪呼道:“才刚翔翔上恁家找人,说安然坐着谁的车走了,他也拦不住,恁家又没人在屋里……”
一梅又停下,急道:“您咋不早说?”
她现在该向东回敬老院去找安然,还是先向西去卫生院看看老贾头的情况?
徐晓风哪儿去了?
她立刻边往西走边给徐晓风打电话,却打不通。
她心一横,先去卫生院再说。
她又给卫生院时院长打电话,客套了几句过年好之类的废话,立刻说了老贾头的情况。
偌大一个卫生院,实际上也就时院长的水平还说得过去。
时院长答应马上开车去卫生院。
挂了电话,一梅已经走到了卫生院。
进了大门,她吓了一大跳,卫生院里到处都是人,简直是人满为患了,大过年的,生病的人咋这么多?
连走廊上都是输液的人,难道都是过年吃撑了不消化的,或者赌博输的钱太多生气气病了的?
“病人真多……”她嘟囔了一句。
“嘿嘿,有的是年前就生病,怕过年住院不吉利,挨到破了五再来的——攒了这么多。听说还有好些都是初一去庙里烧香出车祸的,卫生院的人初一都在上班呢。”
大老葛在身后笑着说。
“咋出车祸的?”一梅奇怪地问。
“有的开电三轮挤坐的人太多,下坡翻车翻到沟里的,有的几个车子撞到一起的……”大老葛嘲笑地说,“恁说也奇怪,都是去庙里烧香祈福保平安的,这菩萨也不照应着人家点儿。”
“兴许是人太多,菩萨忙不过来吧。”
一梅开玩笑说,话音刚落,卫生院的救护车和时院长的丰田轿车几乎同时到了。
老贾已经醒了,一个劲儿地嚷嚷着要回敬老院。
他着急地吆喝说:“方院长,俺都是老毛病了,吃几粒救心丸都中了。还得赶紧回去做晌午饭呢,老丁一个人忙不过来呀。”
一梅安抚他说:“老贾叔,您这病可不敢再累着了,既然已经来了,好好检查下咱们才放心,趁着在这休养几天多好?伙里叫葛振亮叔先给老丁叔搭把手,您就别操心了。”
时院长已经换好了医生的行头,医护人员把老贾头推走了。
等了将近一个小时,时院长才拿着各种检查单子来叫一梅签字。
“啥情况?”一梅边签字边问。
“老头没啥大碍,主要是累的,建议他在这儿住几天院,观察观察先。他这情况,不能劳累不能生气不能太激动……他每年应该去县里复查拿药吧?”
一梅点头说:“嗯嗯,这个他倒是每年都要去一两次。”
一梅出来就和大老葛去病房看老贾头。
“老贾叔,您得在这休息几天,我叫老葛叔在这照顾您几天,这几天吃饭,您俩就在食堂对付几天。”
她又掏出两百元钱塞给大老葛说:“老葛叔,您这几天照顾老贾叔,都给您记成工分。另外要是不想在这儿食堂吃了,就去街上买点好吃的。”
“唉,院长恁先回去吧,快去找找安然吧,这儿有俺呢。”
大老葛急忙催着一梅走,也不要钱,又说:“都是一个院里住着,谁没个头疼脑热的,互相照应都是应该的,记什么工?再说了,凭啥都叫恁贴钱?”
一梅急着要走,把两百元扔在床头柜上就匆匆走了。
也不知道安然上了谁的车?这会儿回院里没有?
哼,她倒不信才破了五,人贩子就出来活动了?又偏偏叫安然给碰上了?拐走了也好,就安然那套王麻子跳井的功夫,让他去气死别人,自己倒落个省心!
徐晓风呢,干啥去了?手机没电了还是关机喝酒赌博去了?
他总是不在,她生孩子时他不在;她生病了安然病了他也不在;家里没米没面了、灯泡坏了、水龙头坏了、气罐没气了……他都不在。那他什么时候在呢?
好吧,安然叫人拐跑就拐跑吧,儿子找不到了,一梅自然也会悄然离开虎口,回老家去北京去上海……走的远远的,叫你徐晓风又变成快乐的单身汉……
她不知道,自己的生活中没有了安然,她会不会真的无所谓,一脸的坦然?
她更不知道,徐晓风的生活中没有了她和安然,他会不会照旧喝酒打牌,虎口的小日子仍然过的逍遥滋润?
一梅正在满脑子胡思乱想,忽然一辆轿车一个急刹,横在了她面前。
她心惊肉跳地发了会儿呆,一上午心里的各种不痛快,扑天盖地地涌上了心头。
她抹下平时的一派斯文和和气,双手掐腰,气呼呼地对着那辆车吼道:“有种你撞死老娘算了!”
车窗缓缓下落,驾驶座探出一张脸来,也不说话,似笑非笑地只是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