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无愁正躺在幽暗而清冷的石室里,独自享受着被囚禁的孤独与寂寞,他不禁感叹人生无常,他本是要来救人的,不想自己却被关了进来。
尽管被囚禁的滋味并不好受,而且空气里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之气,地面上还有一摊殷红的血迹,是已经死了的“绣花剑”司徒青天的血,曲无愁依然觉得情况还不算糟,因为他还活着,还没有死,人只要没有死,只要还活着,就不应该太悲观,因为一切都还有希望。
当然,李茹芸与轩辕飞龙本来并不打算让他活着,曲无愁想起救他性命的人就不禁觉得好笑,他做梦也想不到会是一个丝毫不会武功的人救了自己。
萧孤落,夺命老人与胡归雁离去之后,李茹芸就向众人道:“我先代夫君多谢诸位前辈出手相助,这小子正是杀害归大哥他们的恶贼之一,为了让死者得以安息,今晚我们先除了他,明日再去找其他的恶贼,给归大哥报仇。”
众人均觉得此话甚是有理,况且萧孤落已言明将曲无愁交由她发落,如今她既然如此说了,即便有人心有异议,也不好说什么。
轩辕飞龙暗向黑脸大汉施了个眼色,黑脸大汉已然明白他的意思,他是归一农的大弟子,此刻,由他来动手最为合适,他朝轩辕飞龙与李茹芸点了点头,就大步走向曲无愁。
曲无愁平静地听到他那有力的脚步声,就感觉到死神正在一步步逼近。
黑脸大汉抱拳向众人行礼后,仰天大喝了一声:“师父,徒儿为你老人家报仇了。”说完,紧握双拳,运气于臂,归一农号称“神拳”,他的大弟子拳法岂同一般。
那斗大的拳头,一拳的威力是何等了得,而曲无愁已被封住了周身穴道,无法运气抵挡,这一拳下去,他必然粉身碎骨。
黑脸大汉正要动手,忽闻得有人高喊了一声:“且慢动手。”
众人闻声看去,只见轩辕飞龙身边已多了一个人,是一个头戴纶巾,身着长衫的中年儒士,手持残书一卷,文质彬彬,儒雅之极。
众人对突然出现的这么一个儒士,都感到惊奇不已,曲无愁心中更是大惊,原来这人正是那个为自己打开铁索桥机关的人,他心想:“他怎么会来这里?他究竟是什么人?他这一来不知是好是坏?既然他会出言救自己,总不会是坏事。”
李茹芸与轩辕飞龙对他的出现,好像也感到很惊讶,只闻得轩辕飞龙吞吞吐吐道:“二...叔。”
这个“二叔”一出口,众人更是大惊,谁能想到天下第一剑客的弟弟,竟然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儒雅书生。
不错,这个中年儒士正是轩辕墨唯一的一个胞弟轩辕剑雨,说起轩辕墨与轩辕剑雨,还有一个滑稽有趣的故事。
轩辕老爷子不仅曾是名满江湖的江南剑客,而且琴、棋、书、画更是无所不通,只是他直到晚年方才得子,而且一次还是两个儿子,这下,老爷子可是欢喜的不得了。
他满怀希望的给大儿子取名一个“墨”字,只希望他能以笔代剑,驰骋文场,有朝一日,能取得一个功名,以光宗耀祖,又给小儿子取名“剑雨”,希望他能成以三尺长剑横行天下,惩奸除恶,行侠仗义,成为名动天下的第一剑客。
谁承想老天竟好像有意要给老爷子难堪,大儿子轩辕墨自小就不喜欢读书,对读书一点兴趣都没有,而且只要一看到书,就会头晕目眩,可轩辕墨不爱读书就罢了,却又偏偏钟爱于剑,而且爱剑竟达到如痴如醉的地步,日日剑不离身,就算是睡觉也会抱着一把剑,这不禁令老爷子苦恼不已。
而可更为可气的是二儿子轩辕剑雨却对剑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恐惧,他什么都不怕,就是害怕剑,小时候,他只要见到剑,就转头就跑,而且边跑边哭叫大喊,更好笑的是轩辕剑雨却又偏偏喜欢读书,无书不读,对拿到的每一本书都爱不释手,以至于成为了名副其实的书呆子,轩辕剑雨虽然极通文墨,却又无意于功名利禄,只喜欢游山玩水、饮酒赏月。
轩辕老爷子一生英明,却为此成为众人的笑柄,不禁为此事气愤不已,以至于郁郁而终。
世上有很多事往往事与愿违,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人心,既然人心深似海,又怎能怨世事不单纯。
而轩辕墨一向对他这个弟弟极为偏爱,李茹芸也对他极为尊敬,而轩辕飞龙却不知何故,对这位书呆子二叔又敬又怕。
轩辕剑雨瞪着轩辕飞龙,冷冷的’哼’了一声,轩辕飞龙立即浑身打颤,颤抖的嘴唇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李茹芸对这个“两耳不闻江湖事”的小叔的突然出现,也感到大为吃惊,言道:“叔叔,你怎么会来这里?”
轩辕剑雨指着曲无愁道:“这位小兄弟是我的朋友,是我带他上山的,我看他器宇不凡绝不像是什么坏人,嫂嫂为何杀他?”
他此言一出,众人无不惊诧,李茹芸惊道:“这小恶贼不仅挑断了龙儿手上的筋脉,而且还杀了归一农归大哥及他的两位师弟,叔叔你江湖经验尚浅,怕是被贼人给蒙骗了。”
轩辕剑雨看了一眼轩辕飞龙,言道:“我听说龙儿在外整日胡作非为、恃强凌弱,简直丢尽了大哥的脸,此番经历算是给他的一次教训,如若再不悔改,下次恐怕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嫂嫂不该一味宠着他,该多家管教约束才是。”
李茹芸登时脸上一阵青,一阵红,一时也说不出话来,只冷冷盯了轩辕飞龙一眼,轩辕飞龙立刻眼冒金星,双腿发软。
轩辕剑雨道:“至于归一农师兄弟之死,世上有诸多传言,一时也难以分辨,万一错杀了好人,岂不有损御剑山庄的威名,不如等明日大哥出关之后再请大哥定夺,嫂嫂以为如何?”
李茹芸道:“一切遵从叔叔之言便是。”
曲无愁被押进‘云烟阁’的石室之中,又有了活命的机会,这突然发生的一切,对他来说,简直就像是在梦境一般,他想不到那个看上去文弱之极的书生,居然会有如此的魄力,只寥寥几句话,就又保住了他一条命,他突然想到了陈陶的一句诗“古来成事尽书生”。
曲无愁现在虽身处地牢之中,心情却大好,他想着如果现在要是能喝上一杯美酒,那就一切都完美了。
果然,上天待他还真是不薄,地牢中忽然就有了一股浓浓的美酒的味道,那醇香还不是一般的佳酿,至少也是被珍藏了五十年的美酒,曲无愁只需稍稍一闻就知道。
烛光一闪,就走进来两个身影,一胖一瘦,一黑一白,正是轩辕飞龙与黑脸大汉,这两人都是一脸狞笑的看着曲无愁,黑脸大汉手中还拿着一坛美酒。
曲无愁只看了一眼他们脸上那猥琐的笑,就已知道来者不善,虽然肚子里的酒虫正在猛烈的往上窜,却还是闭上了眼,他对这两个小人简直不屑一顾。
轩辕飞龙笑道:“无愁兄,小弟来看你来了,小弟知道你喜欢饮酒,所以特意为你准备的陈年老酒,嗯,此酒真是醇香至极,怎么样,是不是很想喝,要不要先尝一口?”
曲无愁悠然道:“酒虽然是好酒,可是却喝不得。“
轩辕飞龙道:”既然是好酒,为何喝不得?“
曲无愁道:“因为请客的人不是个好人,不仅不是好人,而且连坏人都算不上,那就是个卑鄙无耻到极点的小人,一个卑鄙无耻的小人无缘无故的请客喝酒,难道他会安什么好心?”
黑脸大汉一边怒吼道:“我看你小子找打。”一边’砰‘的一脚踹在曲无愁的身上。
轩辕飞龙非但不怒,反而大笑道:“骂得好,骂的舒服,这可真是奇怪啊,怎么你骂的越狠,我就感觉越舒服呢?”
曲无愁笑道:“因为你天生就是个贱骨头嘛。”
轩辕飞龙淡淡道:“贱也好,贵也好,我还能好好的活着,你却活不成了。”
曲无愁道:“你要杀我?”
轩辕飞龙道:“不不不,是请你喝酒,我这人吧,有一个癖好,别人越是不愿意做的事,我就越是喜欢逼别人做,看别人做他们不喜欢做的事,我就很开心,所以你越是不愿意喝酒,我就越要逼着你喝。“
曲无愁道:“看来你真是个贱骨头。”
轩辕飞龙笑道:“曲无愁你听着,慕容雨废了我两条臂膀,我既然找不到她,就只能拿你来出气了,这样啊,我这里有两杯酒,只要你喝下去,以前的恩怨就一笔勾销,你觉得这笔买卖怎么样?“
曲无愁冷笑道:“一杯美酒只抵得上你轩辕飞龙的一只胳膊,那这酒可真是世上最廉价的酒,我想知道喝了这酒会怎么样。”
轩辕飞龙大笑道:“我在酒里给你加了一味药叫断肠散,喝了酒之后,你腹中的肠子会一节一节的、慢慢的断掉,直到第二天清晨,你才会死去。”
曲无愁道:“嗯,断肠散,果然名不虚传。”
轩辕飞龙道:“那你是选择自己喝,还是选择让我师兄敬你喝?“
曲无愁道:“我还有第三种选择吗?”
轩辕飞龙笑道:“恐怕没有。”
曲无愁也笑了,而且笑得很开心,就好像将要被逼着喝毒酒的人根本不是他。
轩辕飞龙向黑脸大汉道:“师兄,敬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