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蓁那早已被遗忘在心底某个角落的有关趣儿与陆长歌两人的疑惑又被瞬间挑起,只是苏蓁望不到陆长歌此时的表情,只是觉得眼前他的背影有些颤抖,苏蓁也不好贸然上前,便一直立在那里一动不动,像是在看戏一般。
苏蓁等了许久,也都没等到陆长歌开口。还是趣儿颤抖着先说了话,“你,你真的,真的忘了她吗?她可是因你,因你才会……“
“原来你什么都知道,你到底是,不,你,你就是……“陆长歌的话语也有些颤抖,失了逻辑性。苏蓁在一旁听得是一头雾水。
趣儿听到此,脸色猛地一变,似是惨白了起来。她一把甩过陆长歌的手,也不顾自己的手还有着灼热般的疼痛,还是速速地推开了门,融进了茫茫的夜色中。
陆长歌的手还保持这刚才的那个姿势,久久都未放下,怔愣着,沉默着。
苏蓁只觉得陆长歌的这个背影似是有些萧索,更像是一个人历经了万事沧桑后摆出的苍凉手势。只是苏蓁并不能看见此时的他究竟脸上镌着些什么神情,她甚至不明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思索再三后,苏蓁还是悄悄行上前去,柔声道:“趣儿手上烫的不轻,你不如去看看吧,可别落了疤。”
陆长歌的身子动了一动,待再转回脸时,双面皆是平静之色,苏蓁却也不吃惊。陆长歌的眸子中还是有微光略微闪了闪,半晌后,他才缓缓道:“刚才未说完的话,我以后再找你说。”
苏蓁点了点头,轻轻地,轻轻地。
陆长歌不知为何心头突然涌出些不明不白的怒气,他望着苏蓁道:”你的心里也已经住了一个人吧,所以你从未想过当这长亦的王妃吧,刚才的话,可有吓到你?“
苏蓁不知道他是如何得知的,虽然有些震惊,可她还是不动声色扬起脸道:“我们不都是一样的吗?何不如一同做场戏?“
“做戏,做一场什么样的戏?”陆长歌微微地挑起了眼,语气携了丝危险。
苏蓁自然也听了出来,本是不想再理会他的,可却还是开口道:“又有谁可以预知一年后发生的事情呢?王爷,我想你还是赶紧去寻寻趣儿吧,有些事情还是问清楚得好,免得日后徒生悔意。“
陆长歌听后脸上没有过多的情绪,只是望向了那门外,夜色有些黑得可怕。
恰有阵阵冷风袭来,外面定是很冷。陆长歌没再多想,便推门离去了。
苏蓁真心觉得和陆长歌说过话后,自己全身的气力都好似耗尽了。待流烟扶着她坐下时,苏蓁那抽空的脑子才渐渐开始运转起来了。
没错,自她来这王府后,每一天都在想着陆长歌究竟有着什么秘密。先前是他与秦扶柳的事,现在又换成了趣儿。苏蓁真觉得自己有些应付不过来了。
“流烟,我们初来那天,趣儿说自己进府已有多久了?“苏蓁好似想起了什么,突然问道。
流烟想了片刻,回答道:“应该是半年吧。”
“半年,又是半年……”苏蓁喃喃道。
一旁的流烟有些好奇,“公主,什么半年?”
苏蓁这才转过身来,缓缓道:“流烟,你难道没发现吗?这王府的宫人,进府的时间大约都是半年。可陆长歌封王已有三年左右了。难不成之前的那两年半堂堂的三王爷都没有宫人服侍的吗?”
流烟这才恍然,忙答道:“对啊,我也问过好多的婢女,大致都是半年前才入府的。公主您说的有理,难不成这王爷真有什么……“流烟慌忙地闭了嘴,又东张西望了一番,这才接着望向了苏蓁。
苏蓁已是陷入了沉默,垂下了眼帘,继续思索着。
陆长歌跑出倚翠阁时,已经不见趣儿的身影,陆长歌也不好喊出趣儿的名字,只得一条条大路小道寻找趣儿的身影。
陆长歌寻了许久,才最终在池塘边的假山找到了她。陆长歌还未走近,便听到了隐隐约约不甚清晰的抽噎声。陆长歌立在假山旁又吹了好一阵的风,待到趣儿的抽噎之声愈发小了,他才慢慢地走了过去,静静地坐在趣儿身边。
趣儿好似也感觉到了身边忽然之间坐了个人,忙擦了一把脸,抬起头道:“为什么王爷会为我起名为趣儿?只是因为我会唱那么几首小曲儿?”趣儿愈说愈充满了希冀。
“那你以为如何?”陆长歌冷冷道。
“你难道不曾对她有过一分一毫的情义,哪怕不是爱情,友情,感激之情,可曾有过?“趣儿说罢不敢再看向陆长歌,便将头埋进了自己的腿中。
陆长歌垂下眼帘,却一直沉默着,不肯回答。
趣儿半晌后才将头再次抬起,眸中已不复刚才的伤心绝望,只是有些凛冽,好比那悬挂在高空静散清冷光辉的那弯残月。一瞬间,陆长歌只觉得风里,月光里,就连那空气中都携着一抹淡淡的熟悉感。而那面前的趣儿,恰与他脑海中的那个倔强的女孩相重合。
时间好像回到了数年前,陆长歌突然有些恍惚。
”王爷真是一点都没变,还是如从前一般,只知道一再躲避。”趣儿一字一句道。
陆长歌的思绪这才飘回来,还是愣愣地道:“你,你可是,可是渠儿?”
”王爷可是要娶那新月的公主?“
陆长歌嘴唇动了许久,终究还是没能说出一句肯定或是否定的话。
“你可是还在恨我?恨我杀死了她?”
陆长歌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恨吗?不恨吗?陆长歌第一次摸不清自己的心。
那被唤作渠儿的女子便一直望着他,陆长歌恰被这月光笼罩着,她很是清楚地便看见了陆长歌所有的表情——狠戾的,无奈的,全都一瞬间消散了,最终只换做了犹豫不决。
她霎时间便明白了,眸子狠狠地闭上睁开了几回合。那女子终于站起了身,一句话也没说,快步走向了那黑夜深处,没再回头。
待陆长歌明白过来时,已再寻不出她的踪影了。陆长歌便坐在月光里,直到身体的温度渐渐散去,直到那贴身的小太监央他回拂云阁休息时,他才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双腿不知何时早已僵了。
陆长歌一大早就醒来了,抑或说是他一整夜都未能入眠。他草草地洗漱一番之后,便又去了倚翠阁,他想寻个真相。
陆长歌到倚翠阁的时候苏蓁还没有醒,趣儿和流烟倒是起来了,就一同立在门口旁。陆长歌想了想还是轻轻唤道:“趣儿,你随我来一下,我有事找你。”
趣儿愣了愣,还是跟着陆长歌行了过去。待他们二人愈行愈远后,流烟便推门唤醒了苏蓁,便将此事说给苏蓁听了。
苏蓁立即道:“这样吧,你将鄄儿叫来,就说我有事找她。“
没一会儿,鄄儿就来了,柔声道:“王妃找我有何事?”
“鄄儿,我知道你是个聪慧的女子,你昨日可是有什么话是想说却没有说出口的,今日我将你唤来,就是想接着听下去的。“苏蓁一直望着垂着眸的鄄儿道。
鄄儿的嘴唇微微动了动,苏蓁自然知道鄄儿在犹豫些什么,虽是看得有些心急,却还是耐心道:“这样吧,我只是问你些问题,你知道便答,不清楚的话,我也不会责怪你。我不会向任何人提起的,你大可放心就是了。”
鄄儿那僵着的脸终于有了了轻柔地弧度,她欠下身道:“王妃请问吧。”
苏蓁的眸子中这才现出了浅浅笑意,“你与趣儿是谁先进的王府?”
“我来时,趣儿姐已在王府数日了,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趣儿姐来时好像受了很重的伤,王爷似乎很是关心她,花了好久的心思才将趣儿姐医治好。“
“那你可知她是受了什么伤?”
“她一直都待在屋里修养,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有一次王爷带她出来散步,我见到她的脸上覆着条纱巾,大约她脸上是有伤的。”
“可难为王爷了,如今趣儿的脸上竟看不出一丝往常的痕迹。”苏蓁喃喃道。
鄄儿听苏蓁说这话,还以为她有些吃味儿,忙安慰道:“王妃,莫要因这染了怒气。如今趣儿只是个婢女罢了。”
苏蓁也听懂了鄄儿的意思,只是有些哭笑不得,却也不好表现出来,“对了,你可知道秦扶鸯,自秦扶柳过世后,她可曾来过王府?”
“王妃,你都知道了?秦扶鸯是来过王府几次,可她来时王爷大多都不在府中,她也不说什么话,只是在王府中走走,去那前王妃的阁中坐上一坐便离开了,旁的便没什么了。”
苏蓁愣了愣,她还以为秦扶鸯会像那天一样大闹王府,可谁知她竟会这般安静,这与苏蓁记忆中的那个狠绝的女子太不相同了。
苏蓁忙让流烟去内间将她的锦盒拿来,又递给了鄄儿,说是给她的赏赐。鄄儿推脱着不肯要,速速地便行礼走了。
流烟很是不解,“公主的赏赐都不要,这个鄄儿……”
苏蓁只是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流烟又问道:“鄄儿说的话应该都是真的吧?”
“我相信她刚才说的是真的。”
“那公主可明白了些什么?”
苏蓁听后立即瘫倒在床上,“不知道,想不通,陆长歌的秘密真是多。”苏蓁哀嚎道。
“那公主何必为难自己,不知道就算了,不过是一年的时间罢了。”流烟轻声安慰道。
苏蓁猛地立起身,眸子中多了分坚定的神色,一字一句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